地府在逃阎王 第3节

小说:地府的阎王是谁 作者:鹿栖归

判官说了半天,见她一直不吭声,也知她完全没在听,无奈地叹道:“好了,时候差不多了。你即刻出城,顺着来时路一直往回走,跨过鬼门关便可重返阳间了。”

“是,多谢判官大人。”江槿月虽有些烦闷,但还是很感激这位好心肠的判官。

她客客气气地对着判官和黑白无常福了福身,转过身离去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判官重重地“唉”了一声,脸上挂着无尽忧愁,“这两个人还真是苦命鸳鸯,每一世遇到都没什么好事。”

黑白无常不懂他在嘀咕什么,只觉得他对这姑娘格外友善。二人对视一眼,白无常上前一步,小声问道:“判官大人可是和她有什么渊源吗?”

“渊源?你们是新来的,自然不知道……她和咱们幽冥界的渊源可就深了。”判官高深莫测地捋着长须大笑了起来。

“哦?此话怎讲?”白无常一听便来了兴趣,连忙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多说无益,各忙各的去吧。最近真是忙得很呐,好不容易抓了个跑腿的,我也得回去批……”判官只顾着吊胃口,说着说着才发现不对劲,习惯性地收拢五指却抓了个空。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猛地低头一看,大惊失色道:“我的笔呢??”

另一头,江槿月一刻也没敢停,快步朝着城外走去。此处阴森森的,多待一刻都叫人生出无限恐惧。

走着走着,却见前方孤零零地支着个小摊,左右围满了人……啊不,鬼。

那摊主是个耄耋老翁,其人一头白发似雪,手持一幅画卷,满面红光、神采飞扬。

阴司地府竟有人摆摊?只是不知会卖些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大约也是与凡间不同的吧。江槿月不由放缓了脚步,疑惑地望着他们。

只见那老翁神秘一笑,将那幅画卷一展。众鬼本就被吊足了胃口,连忙个个将脖子伸得老长,这架势仿佛是要仔仔细细地看清画上的每一笔才算完。

江槿月实在好奇,便凑了上去,垂眸一看。只见那上头画的是个独立于月下的女子,此人一身衣裙鲜红如血,一头长发漆黑如墨,手中握着一杆狼毫毛笔。

虽说看不清这姑娘的容颜,只看这气派,就知她不俗。

她细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在画上找到一字落款。不知此画是出自何人之手,画得倒是不错、栩栩如生。

众鬼一见,脸上神情各有千秋,有的失望,有的啧啧称奇。

“这是个啥?”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宝贝呢!也就一幅普通的画罢了!”

“是啊!城隍爷真是故弄玄虚!说是什么无价之宝,我看是在这儿骗鬼哩!”

“城、隍……”江槿月抬眸望向鹤发老人,今日于崖上催促她跳崖的也是城隍。

只是听说凡间每座城都有一位城隍镇守,不知此城隍是否彼城隍了。

“嗐!”被称作城隍爷的老翁做作地把头一摇,啧啧道,“有眼无珠。此画名为阎罗像,是出自神明之手的稀世之宝。能拿出来给你们看看,已经算你们的福分咯。”

“阎罗?阎罗王?”江槿月撇了撇嘴,她实在无法把画上的红衣少女与传说中凶神恶煞、掌管六道轮回的阎罗王联系到一起。

不知这位叫做“神明”的画师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幅画,怎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说来也怪,自己来地府,见过黑白无常、城隍与判官,唯独没有见到阎王爷。

想来是阎王爷公务繁忙,实在无暇搭理自己吧,否则她还真想看看阎王爷究竟是何面貌。

正当她微微出神之际,城隍爷却猛地吸了吸鼻子,疑惑道:“啧,你们有没有闻到活人的气味?”

闻听此言,众鬼均一脸迷茫地四下张望了起来,个个伸长了脖子目露凶光。

看来凑热闹不是什么好习惯,没准要被人抓去吃掉的。江槿月赶忙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她走得匆忙,并未回眸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袭云纹长衫的沈长明从街边的阴影中走出,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

一见了他,城隍爷就将画卷收好,乐呵呵地笑道:“星君大人来啦。怎地满脸不悦?你们这不是又遇上了吗!你又何必如此沮丧?”

“沮丧?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她这一世好像脑子不太好使,有些担忧罢了。”沈长明幽幽地看着姑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明准备了一肚子宽慰他的话,却无话可说的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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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槿月:这个叫“神明”的画师多半脑子有问题。

沈长明:……呵呵。

沈长明:她这辈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江槿月:呵呵。

论初见时我们互相觉得对方有病这件小事。

第3章 苏醒

黄泉路上,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无尽的黑暗足以吞噬一切,若非还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江槿月差点以为她又一命呜呼了。

她慢悠悠地摸索着前行,总觉得在黑暗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幽幽地盯着她,一股子寒气从她的脊背上升起,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唉,可惜判官要消去怀王殿下的记忆,否则我们还能同行。”江槿月闷闷不乐地嘟哝了一句。

一个人走在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实在是有些骇人。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又想起方才他盯着自己时,那晦暗不明的眼神、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算了,怀王殿下比鬼还吓人,不同行也罢。

江槿月摇了摇头,正要继续赶路,耳畔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抽泣声,仿佛有个女子正坐在她身侧低声啜泣、如怨如诉。

这姑娘哭得凄惨,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是被她话语中的哪个词牵动了愁肠。

一听到这哀怨的哭声,江槿月的脑海中就涌现出了许多糟糕的回忆。

年幼时,每当夜深人静、月上梢头,她总会在屋子里听到这样的哭声、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人。

那些人或躲在铜镜中,或倒挂于梁上,有的面色青灰,有的七窍流血……后来她才知道,他们被称作“鬼”。

自己这是碰上了在黄泉路上游荡的孤魂野鬼?这可就不太妙了,万一这位鬼姑娘这会儿饿着肚子,那岂非要拿她来填肚子了?

自己手无寸铁,真和冤魂打起来,几乎毫无胜算,实在不宜与之硬碰硬。

想到这里,江槿月很明智地停下了脚步,屏息凝神,佯装成一具不会喘气的尸体,安详地融入了周遭静谧的环境。

“帮帮我、帮帮我……”这位只知道哭的冤魂终于开口了,听着是个年轻女子,虽说语气哀怨了些,听着倒也没有恶意。

哦,可能对方暂时不太饿,那就好那就好。好心肠的江槿月松了口气,试探着温声问道:“姑娘别哭啦,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她知道不能轻易向鬼魂许诺,可她也不敢随便无视人家,要是这姐妹一个不高兴把她捏死了,那她找谁说理去?

正好,判官大人不是让她做好事积攒阴德吗?这儿就有个现成的,实乃一举两得,是个不会亏本的生意。

若有若无的哭声停了,鬼姑娘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实她只是独自哀嚎几声罢了,根本没察觉到这里还有别人,更不指望会有人来帮她。

谁知她哭着哭着竟来了个人接腔,这反倒让她无所适从,愣了半晌才轻声啜泣道:“信、帮我给德元送信……”

江槿月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有哪个认识的人叫德元,心说这天底下叫德元的人可多了,这和大海捞针有区别吗?

思来想去,江槿月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送信事小,可你得告诉我,此人现在何处?那封信又在哪里?”

“去……轩平东城的怀王府,德元他就在那里。帮、帮帮我,求你了、求你了……”

直至此刻,江槿月才明白,自己方才究竟说错了什么话。只因为自己随口提了一句“怀王殿下”,就引来了一只冤魂,看来沈长明和她还真是八字不合。

鬼姑娘絮絮叨叨了半天,说到最后翻来覆去就剩下这句“求你了”,哭得倒是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大声,直把江槿月吵得耳朵生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好容易才稳住心神,正要问个清楚,却见远处冷不丁亮起两道碧绿色的火光,照亮了无边无际的黑夜。

与此同时,哭哭啼啼的冤魂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仿佛是她心有畏惧。

江槿月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两个人并排着向她走来,一人身着白袍,一人身着黑袍,竟是黑白无常。

他们两个怎么来了?莫不是判官大人反悔了吧?江槿月不由疑惑地望着他们,老老实实地揣着手站在一旁,样子颇为乖巧。

白无常脸上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对她略一拱手便道:“江姑娘,判官大人说,黄泉路不太好走,特命我二人来送姑娘上路。”

这话是没错,就是这“上路”二字怎么听怎么奇怪。不过她还真没想过,地府的鬼差办事竟会如此周到,若是他们不来,只怕自己得迷路了。

想到这里,江槿月礼貌地冲二人福了福身,笑吟吟道:“那我就多谢二位大人啦,咱们一同上路吧。”

三人一道在黑暗中缓缓前行,借着他们掌心的幽火,江槿月方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有黑白无常在侧,一路上也没什么孤魂野鬼敢来挑事,他们很顺利地走到了鬼门关前。

前方的关门巍峨屹立,城门上挂着一块硕大的牌匾,其上似有一股白雾笼罩,她一时也看不分明那上头究竟写了什么。

只要走过这里,就能重返人世了。今日虽多有不顺,总归结果还是好的。

江槿月再度对着黑白无常一福身,认真地道了谢:“二位大人,还请代我转告判官大人,此去我定然行善积德,方不负他的一番好心。”

黑白无常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怜悯。

这姑娘分明阳寿未尽,按例本该将她送回阳间,判官大人却骗她为地府跑腿,此举多少有些不厚道。偏生这姑娘是个没心眼的,还一本正经地感谢他们。

黑白无常都不擅长撒谎,也不想欺骗这么个小姑娘,一时犯了难。直到江槿月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怀疑,白无常才率先清了清嗓子,温声道:“这是自然,你能有此心,判官大人一定高兴。”

言下之意:你能替地府跑腿干活,大伙儿都很高兴。

黑无常想了想,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黑着脸转过身去,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好了,闲话不要说了。希望你能多活些时日,别没过两天又来了,真麻烦。”

“……”没想到一直缄默不言的黑无常一开口就是这种话,江槿月一时哑然,心道同样是地府鬼差,这两位大人的脾气还真是完全不同。

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吧。

眼见着黑白无常并肩而去,江槿月也回过头,一脚迈入了白雾缭绕的鬼门关。

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金光,许多模糊的场景在她眼前飞逝,掌心陡然燃起了熟悉而温热的触感。她眯起双眼,正要低头看看手心的东西是什么,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江槿月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握着一杆漆黑的毛笔,坐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书册之中奋笔疾书,直写到满头大汗、五指抽筋。

眼前的簿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有的仿佛是人名,有的似是时辰,乱七八糟地挤作一团。她努力瞪大了双眼,但还是看不分明。

而在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山之外,有一个人正不厌其烦地唠唠叨叨着——

“这些案卷今天必须批完!晚一刻钟都不行!”

“别磨磨唧唧的!外头还有十个人在等你审呢!整个地府就属你最懒!”

“一天到晚就知道和那劳什子星君大人偷溜出去玩,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快点快点快点!”

这声音越听越像方才那个黑脸判官,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要挂在嘴边反反复复地催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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