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俞扬第一次看见村民们口口相传的教书先生,由于是村里头唯一给孩子们提供学问的人,所以甚至比村长还要值得尊重。
老者走路时一瘸一拐的,然后大家听见一个小男孩说:“刚才来的时候费先生不小心摔倒了。”
俞扬眨了眨眼,微微偏首往谭哥的方向看了一下。
谭哥会意后,大跨步去屋里拎了个凳子出来。
费飞额上冷汗直冒,也没有矫情推拒,被两个高个儿的学生左右搀扶着坐下来:“谢谢。”
谭哥颔首,退到一边去。
其实心里对这个教书的老先生并不怎么太有好感。
费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抬眼看向了被灿烂的太阳光普及着全身的年轻男人,道:“你好。”
俞扬温和的笑:“费先生。”
费飞自嘲的笑了一下,稍一低头并怅然地叹了口气。随后摘掉了老花镜,露出那一双朦胧湿润的眼。
他看着村民们,从院子里,到院子外,眼神是诚恳的:“我是个罪人,我有错。我罔顾父亲的道德指导,不配‘先生’这个称呼,不应该引导孩子们接受不公平的思想论断。我给出错误的信息,单方面武断的评判外界。我自负,对不起学问这两个字,我自私,愧对你们给予我的信任。我,有错……”
在众人始料不及的时候,老者身子一歪,直接摔跪在了地上。
大家被吓一跳:“费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俞扬眯起了眼。
刚刚那一跪,是结结实实、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咚”的响声。
残破的水泥地,沙石坚硬。
费飞的脸色苍白着。
俞扬唇角一翘,唤了声“小龙”。
谭小龙皱了皱眉,心底有一点抗拒,但还是把双叉戟交给了谭哥,上前去把老先生扶了起来。
费飞重新坐到凳子上之后,拉住少年的手没有松开,说:“是我想要控制他人思想的欲望太重,觉得你们年龄大了不好控制,所以才不肯教十岁以上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们,我有罪。”
谭小龙心中一动,委屈和愤怒交织在心头:“先生……”
谁能知道像他这样的少年有多渴望念书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费飞又看向了人群中被母亲护在身前的小女孩,歉疚道:“是我本人的三观受创,可恶的生出了重男轻女的思想,我有罪啊。”
老者自责不已,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腿,哭着,后悔着,痛恨着。
看得村民们不由得泪湿眼眶。
“先生别说了,我们不怪你,本也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出息!”
“我们也有错……”
大家都在纷纷小声认错时,一直坐在地上的村长,也忽然起身跪在了地上:“我……也有错。”
苟姓一族闹事的男人们,也都各自低下了头……
内疚,惭愧。
俞扬的眸光淡淡环视一圈。
今天的事情发展,原本不在他的意料范围内。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在往他设定的方向走。
不可否认,思想固执和封建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因为在这些村民之间,有一条纽带是弥足珍贵的——团结。
只要梦想产生共鸣,那么思想和行为,怯懦和邪恶,都可以进行融合、剔除、接纳和改变。
知错能改的人值得表扬,拥有这样的人们,团队就是有希望的。
他相信,耀眼的明天,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