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箐再恼恨容鸢,却也不觉得,那些销魂散会要了使女们的命,或者容鸢给使女们的每人一个手刀,会取了她们的性命。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容鸢同使女们素无仇怨,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并且,白国的比赛成绩已经远远落后,便是使女们好好的继续比赛,赢面也不大。那么,容鸢又有什么理由,要了她们的命呢?
没有,没有任何理由。
“郡主,这可怎么办?”白国的其他使者们也都聚了过来,面对一屋子女子尸体的房间,就连年纪最大的那位也不由吓得浑身发冷。
这些女子,都是李玉箐问夙丽娜借来的,并非是白国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李玉箐该怎么跟夙丽娜交代?要知道,这些女子的身价都是很高的,都是经由千挑万选出来的漂亮姑娘,再精心调教好几年,堪称尤物。此次来京,看似如货物般售卖,实际上……
莫说李玉箐与夙丽娜只是小有交情,哪怕交情甚铁也没法跟她交代。这件事,根本不是夙丽娜能够做得了主的。
李玉箐的眉头拧得死紧,姣好的面庞渐渐变得冷厉。随即,又渐渐舒展开来。天赐良机,这件事既是因为容鸢而起,那么……身形一动,抬脚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随我求见大景朝的皇上。”
明秀庄。
天色刚刚明亮,容鸢与三花便率先来到,进入更衣室里再一次检查衣物等。
“夫人,让青槐待在御衣局,真的合适吗?”花芯一边检查面具,一边有些不解地问道。
“放心吧,她比你们想象得更加会照顾自己。”容鸢仔细地检查着边边角角,头也不抬地答道。受昨日之事的刺激,她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多了三分谨慎。
听了容鸢的回答,花芯虽然还有些不放心,却也没有再问了。
昨晚,青槐跟随她们一起回了御衣局。然而今天早上,却被容鸢留下了。花芯的担心是人之常情,毕竟青槐曾经在御衣局做过事,很有可能会被认出来。或者白国的使者们来了,找的她麻烦。
不过,容鸢并不担心。不说别的,只说青槐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已经堪称易容了,谁又能捉得到她的把柄?故而,很是放心地把青槐留下了,把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不知道隔壁那位郡主,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花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却始终什么也没有听见,便知李玉箐还没有来。
往常这个时候,李玉箐已经到了,怎么今日一直没有动静呢?心中奇怪的花芯,便问了出来。
容鸢心中也有些奇怪,李玉箐该不会不打算比赛了吧?可是,以李玉箐的性子,又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难道说,她去求见了皇上?思及至此,容鸢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不得不说,这真是最麻烦的一种可能。
然而,不论容鸢如何猜测,等到赵子萱、吴明锦等人都来到的时候,李玉箐仍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白国的使女们也没有出现,隔壁更衣室一直锁着门,没有一个人影进出。
随着时间流逝,日头越升越高。容鸢抬头看向窗外,视线所及,皆是大片大片的晃动人影。今天来的人,比昨天更多。容鸢有些惆怅起来,若是李玉箐当真去求见了皇上,今日怕是不得不中止比赛了。
此时离巳时还有一些时间,容鸢想了想,找了一名下人,叫他去大使馆探一探风声。而后,坐在更衣室里思索起来。
李玉箐直到此时都没有来,无非两种情况。一,李玉箐等着她去恳求、道歉;二,李玉箐去求见皇上,撂挑子准备不干了。
可真是个难缠的小姑娘,容鸢摇头失笑,压下心中的那丝不耐烦,对自己说道:“容鸢,你不是一个没有经过事的小姑娘,你所居住的这具身躯里面,生活着的是一个并不年轻的,经历过黑暗与血腥的成年女子。这点小事,丝毫无碍性命,你发什么愁呢?”
这样想过之后,心中的烦躁瞬间平静下来,仔细思索起法子来。
派去的那名下人十分衷心,竟是一路跑着去的,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夫人……情况不大妙。”下人气喘郁郁地站在门口,面上神情有恐慌,有担忧,有气愤,有不知所措。
“你说。”容鸢只是平静地道。
下人抬起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便如实说了起来:“白国的模特儿都死了,白国郡主气坏了,带着使者们去求见皇上了。”
不长的一句话,却带来两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死了?”身后的夏侯熙儿等人都听见这番解释,不由全都惊愕地道。
下人被这一声齐齐的惊呼声给吓了一跳,结巴了一下,才说道:“是的,全都死了。听大使馆的宫人说,她们昨晚上回去后,连饭也没吃,还是昏迷着就被抬进屋里。等到早上,便全都死了。”
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容鸢抿紧嘴唇,心里不可谓不惊讶,握了握拳头,面上神情依然镇定:“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到下人离开,容鸢关上门,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若是别的都好说,唯独人命这回事,放在那里都是不好解决的事。
尤其,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十几条人命。若是被白国、夙国搅动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夫人,青槐不是说,那药只会叫人失去神智吗?”花蕊一脸惊惶地扯了容鸢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说起来,花蕊对青槐也才认识而已,倒不至于就为她担心成这样。她之所以如此担心,还是因为此事事关容鸢。
这话让离得不远的夏侯熙儿听见了,眉头蹙了蹙,疑道:“会不会是她自己杀了那些女子,然后嫁祸到咱们身上来?”
容鸢听罢,不由得当真如此思考起来。然而过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如此。”虽然很像是李玉箐做的,但是容鸢仍旧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嫁祸,嫁祸……”容鸢拧眉思索着这两个字,脑中隐隐有一个答案,然而却被一层疑虑覆住,每当要揭开时总会无功而返。
“如果不是李玉箐杀的,那么李玉箐会认为是谁杀的?”容鸢的心中刚刚冒出这个问题,答案随之便来:“是我。李玉箐会怀疑,是我做的。而哪怕不是我做的,她也会推到我身上来。因为,这样对她有利。”
如此推测的话,真相仿佛便近了。
让李玉箐与容鸢对上,于谁更有利?不是李玉箐的仇人,便是容鸢的仇人。然而李玉箐才来到大景朝不久,又能与谁结下深仇大恨,不惜以十几条人命为引?
“那人所要针对的,是我。”容鸢轻声呢喃道,“杀害十几名女子的人,是为了栽赃嫁祸给我。有人要害我。”
就在容鸢心中浮现出几个人名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容氏可在?”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犹如瓷器在木板上割刮,刺得人耳膜难受。
容鸢对这样的声音并不陌生,因为她曾经听到过许多次。因而整了整衣装,抬脚打开门走了出去,对来人福了福身:“见过公公。我便是容氏,不知公公所为何来?”
来人乃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太监,矮瘦的身形,脸上一道道深壑,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了半边眼睛,使他的目光看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自大与审视。
容鸢等了片刻,听不到他的回答,抬头一看,便见这名太监用一种相当无礼的眼神盯着自己,顿时心中有些不悦。
这时,忽然身后走出来一人,淡漠地问道:“何事?”
正在用一种不尊重的目光审视容鸢的太监,听到有人居然敢在他面前胡乱开口,并且语气十分淡漠,毫无敬畏之情,心中很是恼怒。
不愧是皇上厌恶的,不知尊卑的容氏的友人,就是莽撞自大,不知礼数。这样想着,太监抬起眼睛,移动视线看向说话之人。谁知,待看清来人面孔,不由得目中惊愕,下一刻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夏侯熙儿站在容鸢旁边,低头看着脚下跪着的太监,语气淡漠:“起吧。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
太监心中砰砰直跳,为方才有些无礼的行径。待发现夏侯熙儿并没有追究的意图后,心中庆幸不已,连忙站起来回话:“回公主的话,是皇上让奴才来的,有一道口谕,传容氏入宫觐见。”
夏侯熙儿与容鸢相视一眼,皆看清对方眼中的意思。容鸢对太监福了福身,说道:“容氏接旨。只不过,这里还有些琐事没有处理完毕。公公稍等片刻,我吩咐下去,马上就来。”
说着,也不管太监答不答应。反正有夏侯熙儿在,料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因而转身走进屋里,对众人说道:“今日的比赛取消了,你们且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方才太监在门外所说的话,已经被屋里的众人听到了,便都点了点头:“好。”
“你自己小心些,务必谨言慎行,万万不可着了那白国郡主的道儿。”吴明锦肃容嘱咐道。
赵子萱则走过来拍了拍容鸢的肩膀,说道:“没事,你不要害怕,回头我跟我爹爹、相公、公公都说一说此事。看在明秀庄这样好玩的事情的份上,他们也不会不听我的。若当真有什么事,我一定捞你出来。”
“多谢赵姐姐。”容鸢心中一暖,却有些不知如何感谢她才好,便怪模怪样地行了一礼。
赵子萱与吴明锦见她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面露欣慰:“我就说嘛,你一定不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