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那怎么可能呢?”华荣月道,“我的故事讲的绝对是最好听的。”

“咳。”她旁边的八字眉咳嗽了一声道,“是很好听,不过在女人们面前讲一个人又是斗蛐蛐,又是去青。楼的,我觉得应该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听的。你这么懂女人,应该知道谈女人喜欢的东西才能讨好她们……”

“我说了大花和小红是一个人吗?”华荣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冷了下来。

“她们一个喜欢斗蛐蛐,一个喜欢女人,谁说过她们是一个人了?”

八字眉哽了一下,旁边的少侠使劲的戳他让他不要说话了,身后的那一对沉默寡言的兄弟也看了看华荣月,两人的袖子都不约而同的微微鼓了起来。

华荣月的声音冷的像是坚冰,但渐渐的,又变得柔软了起来,她说:“不过……我倒会弄那些女人们喜欢的东西。”

“我会调最好闻的香,会做最红的胭脂,会给女人画上最好看的妆容。”

“我也有个故事。”坐在华荣月身边的刘海男忽然开了口,“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旁边的人听了之后都蒙了,心说这边刚来了一个讲了一堆故事的,怎么你也有故事,今天来的人全都有故事?

这难道是开故事大会吗?

刘海男道,“很少有人知道,霍集得的是什么病。但其实在他生病之前,他是一个有血有义的人,有不少的朋友愿意替他卖命,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行侠仗义。”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就病了,几乎断绝了跟周围所有朋友的联系,他的朋友们即使想要见他,也只能收到一个霍少爷病重不见人的消息。”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刘海男道,“有一天他的朋友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他要请他的朋友去给他收尸。”

华荣月看了眼刘海男,不光她用了小红和大花的马甲来代指自己了,这会连别人都学会了这一招,看来这位是霍大少货真价实的朋友。

怪不得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只为了给霍大少上一炷香。

“说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朋友都非常的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会在活着的时候就通知别人替他去收尸呢?”

“直到他看见霍集本人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刘海男的声音突然变得了艰难起来,“他看见霍集的身上到处都是流不净的血,他的胸前开了一个大洞,可是他还活着,甚至还能笑着和朋友说话。”

“他胸口的那个洞中爬出来一只小小的虫子,霍集抓着那只虫子,像是开玩笑一样对着他的朋友说:‘你看看这只小虫子,它可是个无价之宝。’”

华荣月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刘海男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那虫子被拿出来之后,霍集就死了,虫子格外得不安分。但奇怪的是,霍集的血居然可以让虫子安静下来。”

“故事倒是个好故事。”八字眉忽然开口说道,“只不过……你没有我旁边的这个人讲的好听,根本就让人听不进去。”

“既然这样,那让我来给你讲这个故事吧。”八字眉的话刚说完,就听见身边的人悠然地插话道。

“我讲的比他好听,而且……我说不定能讲的比他更多点。”

第297章 正在发生的故事

“我讲的第三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名字叫阿月。”

华荣月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自己讲的这三个故事都挺不吉利的,讲一个就倒霉一个……

前两个故事都是这么个基调,那么第三个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这第三个故事就该好好琢磨琢磨了,她想了一会道,“这第三个故事,就发生在官府中。”

官府?

她的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微微的皱起了眉。

这个突如其来的词跟周围格格不入,就像一堆石头中间忽然混进来个琥珀一样。

前两个故事虽说听起来都带着点荒诞的感觉,但绝对都是真实的,否则蛇女不会是这种表情。

能知道这两个故事足以说明斗笠男这个人身份和背景都很特别了,但是第三个故事竟然涉及到官府,这就让他们心里又惊了一下。

如果涉及到官府,那跟前两个故事又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不同了。

涉及到官府的事情斗笠男居然也能知道,让他们不禁细想这人的势力到底如何。

然而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华荣月讲的前两个故事,也都是从“官府”那里知道的消息。

这些人中或许只有秋水庵的那几个人知道面前这个人和官府的联系应该非常的深。

——因为她们知道秋水庵当年是覆灭在六扇门的围剿之下的。从刚刚第二个故事里她们听出,貌似就连那件事,斗笠男都插了一手。

华荣月继续说道:

“阿月是个来历很神秘的人,所有人都不清楚她是从哪里来的,所有人也都没看见过她的脸。”

“人们只知道她偶尔会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来回的走着,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你往往会从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地方看见她……”

“……昆仑之巅她曾经去过,青楼花坊她也曾经去过,名山大川,京城繁华之地,这些地方都留下过她的身影。”

“有一天,阿月忽然得知官府里忽然被运来了一个尸体,于是她就心血来潮的想要去看一看。”

“阿月之前曾经去过很多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所以她对于仵作之事也稍微的了解一点。”

“这个死者颇为奇怪,明明已经去世三天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认领他,即使官府已经把告示贴了满城,闹得满城风雨,可他依旧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像是无家可归一样。”

“但更奇怪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有一天,忽然来了一群人,把官府给砸了。”

华荣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一直是笑着的。但是在她旁边的那些人心里都暗道了一声“不好”,官府被砸这件事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既然官府都被砸了,那怎么可能是一件小事?

在江湖上活的久的人都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

华荣月这语气颇为来者不善,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傻子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左顾右盼,在座椅上并不十分的安分。

刚才在屋子里面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迫于蛇女的压力,都不敢随便说话,但现在,他们也开始有一点点的骚动了。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砸了官府吗?”华荣月语气轻柔的问到,“因为他们想要找一样东西。”

华荣月看了看对面的蛇女,她几乎就已经确认了砸了县衙门的人就是她。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思考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具尸体而去砸了县衙门,却并不愿意真身上去认领,那么她现在就清楚了。

那具尸体有古怪,还是大古怪,不过当时她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有验出来。但现在……她却了解的很清楚了。

霍集应该是一个蛊王,至少是一个小蛊王,而且人还很特殊,最起码华荣月没听说过哪个花船上的小蛊王身上会孕育出一只虫子的。

但霍集的身上就有,所以当时砸了官衙门的那批人想找的并不是霍集的尸体,而是他身上的虫子。

他们并没有料到的是,早在他们来之前,衙门就已经把尸体给运走了,况且那虫子也根本就不在霍集的身上。

至于那个虫子现在在哪……

华荣月看着那边的几个人道,“阿月偏偏就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她亲手验了尸,然后又把尸体送了回去,可她的确非常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不来认领这具尸体……”

“于是她就心血来潮的来参加了那家人举办的葬礼,顺便看了眼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

“白天这里确实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葬礼,可是到了晚上,古怪之处才渐渐的显现了出来,那是个很怪异的世界,也是个很丑陋的世界……”

“阿月看着这周围想,也许喜欢养蛐蛐的人应该并不只有大花一个吧。”

“因为目前来看,喜欢养这东西的人有不少。就像大花曾经说过的那样,有的人为了一只好蛐蛐,愿意倾家荡产。”

“她又想,或许像大花一样喜欢将整间屋子都照的亮堂堂的人也是少数的,这不仅仅因为现在的灯油太贵,也因为有很多人已经不适应在灯光下行走了。”

“对于她们来说,黑暗才是最好的用来遮挡她们的东西。”

“她们心甘情愿的藏在黑暗里,这是因为什么呢?有人生来就愿意行走在黑暗之中吗?并没有,可她们偏偏就已经习惯了。”

“或许并不是因为她们长得丑陋,也并不是,或许她们只是害怕被灯光照亮她们脸上那苍白的用来装神弄鬼的面具,也害怕灯光照亮她们眼角下那颗被脂粉掩盖的红痣。”

“但女人是多么漂亮啊……她们天生就应该走在最亮眼的地方,穿成最漂亮的样子,肆无忌惮的展示着自己的美。”

“即使她们的眼睛下面有着一颗血红的痣,即使她们的眼睛变成了血红的琥珀。”

“她们那双眼睛不应该被当做是某种稀有的美,被珍藏起来,任由男人们为了观赏这对据说宛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而一掷千金。因为那双眼睛里流下来的几乎都是血泪。”

“而且如果被别人看的多了,她们就会害怕,会恐惧,甚至会变成奇形怪状的鬼躲进黑暗里。”

“你以为这是一个笑话?并不是,她们其中有人多人已经变成那样的鬼了。”

“但是说到底,总有人不希望她们变成那样的人。你如果问她为什么,她或许自己也不清楚。”

“总的来说,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想看那些女人们脸上羞涩的一抹红,和动人的梨涡罢了……”

……

华荣月说到这的时候就戛然而止,屋子里沉寂了几秒。

这几秒是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八字眉低着头坐在华荣月的旁边,没有像刚才一样忽然出声,坐在华荣月身后跟着她一起来的那些人更是没有一个说话的,那对沉默寡言的兄弟一起藏在了阴影里。

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坐在角落里,身后还背着她帅气的男朋友,她也一动不动的坐着。

跟屋子里这死气沉沉不同的,是窗外。

四处的窗户都被黑色的纸糊上,确保不会透过一丝光线出来,但是那些黑色的窗户后面,现在多了些影影绰绰的东西,似乎就在窗户的外面围了好多的人。

它们就像是一条条蛇一样舞动在窗外,仅仅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就能穿透窗户,抓住躲在屋子里面的人。

蛇女盯着华荣月半晌,问,“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呢?”

“接下来的故事我也就不知道了。”华荣月笑道,“因为这第三个故事……还没有全部结束呢。”

“而且,还没有发生的事……我怎么能够胡说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逼近,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屋子外面发出一声闷响,似乎像是什么东西断开的声音一样,所有人的脑袋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那边转了过去,只看见某个被蒙的结结实实的窗户纸忽然破开了。

一片银白的月光从外面透了过来,照在了地面上,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水。

“故事……的确都是好故事,只可惜。”蛇女缓缓的站了起来,“我不是很喜欢前两个故事的收尾。”

“那么这第三个故事,我就来帮你改一改吧?”

华荣月也笑了起来,她说:“我讲的故事往往都会有点相同的感觉,怎么说改就能改的了呢?”

周围最先动作,是八字眉和衣衫褴褛戴着面纱的男人。两个人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拔腿就往外面冲,速度飞快,连东西都扔身后不要了。

在他们的带头下,其他人才如梦初醒,先后慢了几拍的跟着往出冲。

华荣月没有动,她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蛇女用沙哑且低沉的声音说:

“那我就切断你的喉咙,剖开你的肚子,折断你的手,用你的手沾着你自己的血,在纸上把故事的结局写下来。”

“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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