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火光林立,来自于他们手中擎着照明用的火把,映在了脸上,瞋目切齿之色格外清晰!
因今日来人对山神不敬之言,致使村人本就憋着火气,尽管极力克制,但这点小事的摩擦,足以将这些重新点燃。
这两年虽然相安无事,可山神之事一直是村里人的心结,尤为忌讳。
大家唯恐再生波澜,哪怕是一点小事,也会率先去顾忌山神那边会不会不满,继而完全摒弃了对我们村中的佑护。
神婆倒是死的痛快,一了百了,却也致使村人对此事的满腔怒火全给压在了心底。
眼下之事,很可能成了导火索,让笃信山神的村里人彻底失控暴走——老实人或许不会轻易发火,若是一旦发起火,可能是要打死人的!
二叔忙劝止住村里人,前村长老秦这时从门外挤了进来。
他一露面,立即对着村里人一阵摆手:“诶哟,可使不得啊,千万别这样!”
“镇长不是个东西,但他是镇上大户,横行霸道惯了,这事情可不能这样闹,要不然的话,村里可就更消停不得了!”
他当村长的时候,只怕是也没少吃镇长的闲气,提起镇长也向来不说半句好话,可顾忌其中的利害关系,对这种做法十分不赞同。
有人骂道:“这个王八蛋,仗着自己是镇长,这两年就没干过好事!”
“今天他刚一来村里,就知道肯定不拉好屎,村长还用得着他来安排了?看他找了个什么东西吧,敢说这样说山神,没把他打出村里就已经给足了他镇长的面子,结果还敢来这套,真当我们村子好欺负!?”
“别激动,别激动!”秦爷爷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别把他得罪的太狠,咱们村里现在经不起折腾,你们都别乱来!”
“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去镇上跑一趟,找他把事情说道说道。”
二叔现在是临时的村长,这种事情必须得出头,更担心村里和镇长闹出事情来,急忙将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去。
劝散村里人,二叔一脸苦闷地回了里屋,我跟了上去,忙问他,是不是要真打算去镇上找镇长说这些?
二叔叹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一事态失控,可了不得,他不能坐视不理。
镇长不好惹,担心他会因为这事情一直记恨村里,他到镇上去一趟,把话说开,看在孙先生的面子上,镇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二叔收拾了东西便转身出门去镇上,爷爷担心二叔,便冲我朝着门外指了指,示意我跟他一起去。
我一溜烟地跟上二叔,七八点钟出的门,临近中午那刻终于到了镇上,落脚之后,二叔没有直接去找镇长,先去了孙先生家。
二叔和孙先生去谈起昨天镇长去我们村的这事情,我没等听上几句,被孙廉这小子一把拽出了屋里,拉着我说去玩。
在镇上的商店买了几个弹珠,孙廉找了个清净的巷子,我们俩人便撅着屁股在地上瞎摆弄起来。
摆弄一阵,听到有阵声响由远到近地传了过来,于是抬头去张望了一下。
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青,骑着摩托屁股拉烟一溜溜地过来,在我们身侧不远处的门前停住了,那人跳下摩托车,捋了一把头上的黄毛,“砰砰”地敲了门。
我小声问孙廉这人是谁,咋还长了一头的黄毛,胡里花哨的,那颜色跟我们村里赵田叔家的大黄狗似的。
孙廉头也不抬,心不在焉道是镇长的小儿子,说痞流子一个。
至于一头的黄毛,好像是在市里发廊染的,听说在城里这就叫什么时尚潮流?
还说,人家城里有的是这么染的,他还见过镇长小儿子一朋友,头发弄得老长,造型和狮子狗似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时尚了,反正人家城里现在就兴这么玩。
我在村里住惯了,要不是找孙廉,镇上都很少来。
因而觉得挺稀奇,不由得去多看两眼,结果发现那门开了,出来个女的,见了镇长小儿子,脸色挺吃惊:“怎么从市里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还以为是谁。”
“我爹把我叫回来了,说有事找我。”镇长小儿子笑呵呵地盯着她。
“我也没弄明白具体干啥,不过听说好像是昨天他跟我小舅去了趟马头沟,结果让人家村里人给轰回来了,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让我回来撑撑腰。”
那女的嬉骂道:“德行!你老子还用得着你来撑腰了?你家权势那么大,看是叫你回来撑撑场面还差不多。”
“马头沟村?靠山的那个小破村子?”那女的有些好奇道,“你爹闲着没事干,去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干什么,还让人家轰了回来?”
“嘁……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又谈了什么买卖,”镇长小儿子搂起这女,自己脸几乎贴到人家脸上,嬉皮笑脸地道,“我大哥不也在市里吗,他认识个朋友,专门倒腾木材的,说是有个大老板,需要点好木料,于是牵线给我们家了,可能因为这事情。”
那女的不动声色地看眼我们这边,将他的脸推开,才问道:“什么好木料,还得跑那破地方去弄?”
“你懂个屁?”镇长小儿子撇嘴道,“人家大老板说了,这是要给他家老爷子打棺材板的,人家有钱,所以一般木料看不上,点名就要山里的,还得是老树,说什么有灵气儿,只要找得到合适的,钱有的是,要不我爹也不用跑那破地方去吃这个气。”
那女人接着道:“多大点事,不就是个穷村子,因为这点事情就敢轰你爹?给他们点钱不就得了,再说了,难道那山还是他们村的不成?”
“你还真说对了,那山还就是他们村的,这破村子,对山恭敬着呢,还年年拜个什么山神,基本上一提马头沟村,都知道这些,昨天我小舅就因为说了句对山神不恭的话,结果差点挨了打,要是去砍他们山里的老树,这村里的人不得来拼命?”
镇长他儿子说着,居然噘着嘴想去亲这女的,结果被人家又一把推了开,努着嘴道:“有小孩子看着呢,注意点影响!”
镇长小儿子便扫了一眼我和孙廉这边,立即刺棱棱地骂道:“哪来的小屁孩,大人亲嘴看什么看,滚一边去!没点眼力价儿。”
平白无故被他给骂了,我顿时觉得有些不爽,但没敢吱声。
孙廉也听得老大不乐意,拉着我起身就走,等到出了巷子,立即冲他回骂一句狗男女,随后拉起我就一路疯跑,一头扎进这边的一处破房子里。
我被吓得直喘粗气,不等去责备他,结果听镇长他小儿子骂骂咧咧地声音追过来道:“小兔崽子,反了你们了,连老子都敢骂,让我抓到,揍得你亲妈都不认识!”
孙廉冲我一阵窃笑,这个闯祸精似乎觉得眼下闯的祸还不够大,见屋里有块破木头板子,旁边墙上有个破洞,又溜溜地跑到门前,将木板子搭在了门上,将门掀开一道缝,冲着他又回骂道:“狗男女,不要脸!”
骂完,他拉着我又从这个破洞里钻了出去。
爬出来的那刻,听到镇长他儿子猛地踹了一脚破房子的门,追了进来。
横在门上的木头板子应声掉落,什么情形我没敢去看,只是听镇长他儿子嗷地惨叫一声,随后一顿骂娘。
一口气跑回了孙先生家里,我还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冲孙廉道:“你疯了,那可是你们镇长他儿子,以后要是被他认出来,揍你怎么办?”
“没事啊,我不怕他,”孙廉还挺得意,“反正我爷爷也不待见镇长,更不待见他儿子,镇长不敢得罪我爷爷,知道了也不怕,谁让他平白无故地骂我们来着,给他点苦头尝尝。”
在院里玩了一阵,我二叔推门进院子,脸色阴沉沉地不太好看,显然是刚才去找过镇长,结果吃了一肚子气。
孙先生从里屋出来,问我二叔镇长怎么说的,二叔一瞪眼,破口大骂道:“这个王八蛋,我就一直纳闷,好端端地怎么惦记上了我们村这穷地方,果不其然,真是打起了我们山里的主意!”
“他怎么说?”孙先生问道。
“他想砍山里的老树!”二叔急道,“我跟他说了,这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但凡老树,都是有灵气的,何况山里有山神守着呢,这可不是村里答不答应的问题,得看山神同不同意,结果他不听!”
二叔越说越激动:“我好话说尽,让他不要动这个念头,他给我甩脸子!还说这事情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他已经找好人了,明天就要到山里去砍老树,村里现在对山上那是忌讳得很,他真敢去砍树,别说山神,村里人就得炸毛!”
孙先生听得叹了口气,接着跟我二叔道:“季平啊,他要去,既然拦不住,那你就由着他吧,回去后跟村里人说,都不要去管这些,任由他们到山上砍树去吧,等到真闹出事情,自然也就打消这个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