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什么了?”崔娆停住哭声,抬起头来。
“他,他抱着你呀!”翠晴回道。
崔娆怔了怔。她知道前面那截翠晴没看到,自己又不可能跟她说,一时又悲从心来,低下头小声呜咽着。
翠晴见此,赶紧上前劝道:“姑娘,你别哭了,既然你们都这般了,反正你也喜欢谢三公子的,等大姑娘的亲事定了下来,你催他赶快来提亲便是。”
“谁说我喜欢他?”崔娆抬起头,双眼红红地看着翠晴。
“你从小便喜欢他,府里人上上下下都知道啊!”翠晴一脸理所当然道,“只是二老爷去世后,你去清河呆了三年,大家生疏了一些嘛。”
崔娆一听,急忙叫道:“我以前是喜欢他,不过那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翠晴听后,撇了撇嘴,说道:“姑娘,你别嘴硬了!你明明就喜欢谢三公子!”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喜欢他了?”崔娆瞪着翠晴。
“奴婢两只眼睛都看见了!”翠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你看见什么了?”崔娆一愣。
“看见姑娘和谢三公子搂在一起啊!”翠晴道。
“什么叫我与他搂在一起!”崔娆有些气急败坏,“明明是他轻薄我,强搂着我的。你没看见我是不情愿的吗?你居然还说我喜欢他!你什么眼神呀?”
见崔娆如此,翠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姑娘,你真觉得谢三公子对你无礼,轻薄于你,那你为何要跑回房来呀?”
“我不跑,我还等他再轻薄我呀?”崔娆没好气地说道。
翠晴却是不怕崔娆,又说道:“如果谢三公子真在崔家轻薄于你,姑娘不是应该跑回清竹院,将此事告诉老爷夫人,让他们为你作主吗?可你不仅没有去清竹院,反而跑了回来,姑娘还不是怕老爷知道后,怪罪于谢三公子,一怒之下,将他送官吗?”
听了翠晴的话,崔娆一怔。
真是这样吗?
不,才不是呢!
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被他这般轻薄了,当然不敢对人说啦。
想到这里,崔娆便仰头对着翠晴说道:“清竹院有客人在,我是怕此事闹了出来,我名声受损。”
“怕名声受损,姑娘可以私下跟大夫人和夫人说呀!”翠晴继续说道,“而且你让提香姐姐去清竹院传话都是说自己病了,我哭得大声了,你也怕引人来。清竹院有客人,这西跨院可没客人了,你有啥可怕的?还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吗?”
经翠晴这么一说,崔娆愣住了。
自己被他轻薄后,觉得又羞又臊,只想赶快逃开,离他远远的,倒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他怎么样。至于告诉伯父,让他为自己作主之事,更是想都没想过!
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崔娆坐在床边愣神,翠晴又说道:“姑娘,下午二公子提到谢三公子到府里来的时候,我发觉姑娘的神色便开始不对了。后来午憩也睡不着,书也看不进去,如此茶饭不思的模样,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翠晴这番话,像一记惊雷,在崔娆脑中一下便炸响。
下午在听到谢浔到来的消息后,自己确实便心神不宁。难道,自己真的还对他念念不忘?
怎么可能!那个人明明不喜欢自己的呀,自己为何还要作贱自己一头栽进去?
可他既然不喜欢自己,那他为何要亲自己?为什么自己要走,他还追上来搂着自己不让走?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连桓萱这般家世的女子就拒绝了,就是想配个皇室女子。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来招惹自己?
难不成,是他骨子里那好色的本性再作怪?
平心而论,前世他对她也还算不错,虽然每回都是她主动去找他,但他似乎也不反感她,常与她一起说话玩耍,不像对其他女子那般冷淡。所以,她才会觉得他对她,与对别人不同,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喜欢她。
直到最后,她才明白,在他眼里,其实她跟其他人是一样的。他选妻,应该都是看权势吧?自己父亲早死,无依无靠的,怎会得他谢三公子的青眼?唯一能让他入眼的,怕是自己还算有几分颜色的脸吧?
想到这里,崔娆苦笑一声,转过眼对着翠晴说道:“翠晴,你真误会了?我真不喜欢他的。我这么做,真的是只为自己名声考虑。”
翠晴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是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崔娆又说道:“翠晴,你想想,就算我跟伯父说了又怎样?谢家的权势正如日中天,伯父在朝堂上说不定还要仰仗谢司马。若让伯父知道了这事,他能怎么做?若不为我作主,他会觉得对不起我爹爹;若为我做了主,他势必要得罪谢司马。而且以谢家的势力,就算把谢三郎送了官又如何?官家敢把他怎么办?到最后还不是恭恭敬敬地送回府!”
说到这里,崔娆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何必让伯父为难呢!”
“姑娘,你,你竟然这般辛苦。”听崔娆说得如此可怜,翠晴眼睛又红了。
“好啦,不说了。”崔娆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又说道,“翠晴,你记住,今日之事,别跟任何人说!”
“翠晴知道。”翠晴点着头。
“不早了,我想歇息了。”崔娆说道。
“那奴婢去给姑娘打水来洗漱。”翠晴抹了抹眼睛,赶紧出了门去。
房中,便只剩崔娆一人了。
她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桌台上的烛火。
此时,她的心,便像这房中的烛火一般,忽明忽暗。
崔娆,你心里真的还有那个人吗?那你以后该如何办呢?前世受得苦还不够吗?
他那不是喜欢你,只是在戏弄你。
忘了他吧,还是像你原来想的那般,找个忠厚老实的夫婿,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吧。
想到这里,眼泪再一次从她的眼眶中溢出。
如果每见他一回,他在心里烙下的印记便会更深一层,那么,以后,你便再不见他了吧!
这样,那印记便会在你心口干竭结痂,再深埋于心底最深的角落,然后,便会再也想不起来了。
☆、第四十六章
这日之后,崔娆便借着年关将至,要在家中帮忙打理为由,在江安侯府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多日不见谢浔,她的心,似乎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日,崔栉从书院回来后,便提了一只装着鸿雁的竹笼,兴冲冲地跑到崔娆房里找她。
崔娆正坐在屋中绣花,听见声响抬起头来,便看见弟弟提着竹笼跑了进来。
“阿栉,你这提的什么呀?”崔娆问道。
“鸿雁呀!”崔栉笑着回应道。
“鸿雁?”崔娆心中一跳,忙将手中的绣花针别在绣布上,仔细看了看那竹笼与雁,觉得有些眼熟,心中暗道不妙。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但她仍不死心地问道:“阿栉,你这雁哪来的?”
“今日谢三哥哥把我叫去练了会儿字,我走的时候,他把这雁给了我。说这雁是二姐你的,叫我还给你的。”崔栉说着便将竹笼放在绣架旁边。
果然是那只雁!
一月不见,这雁长肥了不少,看来谢浔将它养得很好。
崔娆皱头轻蹙,自言自语道:“不是让他将这雁放生了吗?他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崔栉一听,赶紧说道:“对了,二姐,谢三哥哥还有话让我带给你。”
崔娆怔了怔,抬起眼问道:“什么话?”
“谢三哥哥说要放生,你自己去放!”崔栉嘿嘿笑道:“他还说,不管是人是物,自己招惹回来的,终归还是要自己去解决,躲是躲不掉的!”
崔栉话音一落,崔娆便觉得自己心肝脾肺皆在颤。
这个谢浔,自己已经躲开他了,他还想做甚?
崔娆胆颤心惊地过了几天,也没见谢浔再出什么花招,她心里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很快便过年了,人来客往的,府里热闹了好一段日子。崔娆也忙着与母亲走亲戚,便也不怎么想起与谢浔之间那些真真假假的纠缠了。
这日,崔植外出归来后,便到西跨院来了。
桓氏与崔娆正坐在屋里看崔栉练字,见崔植进来,忙笑道:“阿植回来了?快帮忙看看阿栉这字,可有长进?”
崔植含笑上前,笑道:“婶娘,侄儿这时过来,就是为阿栉的事情。”
桓氏怔了一下,忙问道:“是不是阿栉拜师的事情有眉目了?”
崔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下午去参加诗社雅集,遇到谢三郎,他说三日后梁大师有空,到时让阿栉去让梁大师见一见。”
崔娆坐在桌旁,听到崔植提到谢浔,她的心不禁轻轻扯了一下。那些被尘封的东西,似乎又被人扒了出来。
他果真安排了阿栉去见梁公允。
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吗?
桓氏一脸欣喜道:“没想到这谢三郎倒还守信,真为阿栉引荐梁公允了。”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看着崔栉,说道,“阿栉,到时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让梁大师收下你。”
“是,娘,阿栉会尽力的。”崔栉点头道。
崔植说道:“阿栉,婶娘说的没错。到时除了你,还有刘五郎要跟你一起去见梁大师,但我估计他在你们俩中间最多收一个。那刘五郎的字确实也写得好,又比你年长几岁,处处都应该比你要老道些,你到时定要拿出浑身本事才行!”
“阿栉知道了。”崔栉赶紧应道。
听到刘五郎也要一起去见梁公允,崔娆想到上回外祖母做寿之时,听袁夫人钟氏说过刘夫人也曾请谢浔帮忙将刘五郎引荐给梁公允,当时谢浔的回答也是梁公允外出了。大家还以为是他的推托之词,如今梁公允归来,他便安排刘五郎与崔栉一起去见他,看来当初也不是想要推托。
想到这里,崔娆自嘲地笑了笑。先前自己听说谢浔要带崔栉去见梁公允,居然还以为他会看在自己的面上才会如此的,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三日后,崔栉在桓氏的千叮万嘱中,跟着崔植一起出了门。
兄弟俩骑着马,一前一后到了城西的章城门。
赵斐与刘五郎刘倾早已候在此处了。
崔植领着崔栉上前,对着谢浔与刘倾拱了拱手,笑道:“三郎,五郎,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谢三哥哥,刘五哥哥。”崔栉也学着刘倾拱手抱拳。
谢浔与刘倾回了礼。
“我们也刚来一会儿。”谢浔说着望着崔栉,笑道,“阿栉,今日可要好好露一手才是哟!”
崔栉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我会努力的。”
“那我们这便出发吧!”谢浔笑了笑,转脸对着崔植说道,“晚了,说不定师父又出去了。”
“好。”崔植拉了拉马,说道,“那就别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