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是潘辰从宫外回来之后,每天都来替潘辰请平安脉的太医,固定一个时间来,今儿潘辰正巧去了长乐宫,才让他等了会儿,潘辰进了院子之后,她喜欢坐在葡萄架下面,方太医也知道潘辰的这个习惯,潘辰坐好之后,月落给她腿上盖了个绒毛的毯子,伸手给方太医诊脉,每天都是例行公事。

潘辰耐心等了一会儿,方太医便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收拾手垫子,一边对潘辰说道:

“娘娘身子无碍,只是有些上火,最近是否感觉口干,总是想喝水?”

潘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最近喝的水比从前多了,我前儿还在跟月落她们说呢,让她们给我熬一点清热去火的东西喝喝呢。”

方太医将垫子放入药箱中,对潘辰问道:“不知娘娘让熬了什么去火的东西?”

潘辰想了想,回道:“就是什么菊花茶之类的东西吧。”

方太医点头说道:“菊花去火,可却是性凉,娘娘如今身子虚,还是少进一些凉性的食物比较好。”

潘辰却不以为意:“凉性的食物多了,总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吃吧。我也没觉得我身子虚,睡得好,吃得好,还不至于要忌口吧?”

方太医的神情有些迟疑,潘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狐疑的问道:

“难道,我有什么需要忌口的理由?”潘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脑中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对方太医问道:“莫不是……有了?”

方太医眉心一突突,赶忙摇手否认;“不不不,没有没有。”暗自擦了一把汗,要是德妃娘娘现在有了,方太医这边的压力也就不会这么大了。就是因为没有,皇上才成天的盯着他。可这些事情,方太医又不能直接跟潘辰说,心里也是纳闷,皇上既然想让德妃怀孩子,干嘛不直接告诉德妃,非要在暗地里做这些,凭的给太医增加了难度。

潘辰见方太医否认,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心口,一副如获大赦的样子,让方太医看着有些奇怪,德妃娘娘怎么知道自己没怀孕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潘辰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夸张了,放下拍心口的手,对方太医莞尔一笑,语气略带遗憾的说道:

“哦,没有啊。没关系,我相信只要我和皇上多努力,会有的。”这话说的潘辰都有点心虚,整个宫里最清楚她在喝避子汤的部门,应该就是太医院了,所以方太医一定觉得她喝着避子汤,还幻想有孩子,一定很可笑。

方太医沉默的低下了头整理药箱,并不是觉得可笑,而是发现自己好像看破了一点表象,其实事情根本就是皇上想要德妃生孩子,可德妃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愿意,所以皇上才会让太医院背地里行事,先停了德妃的避子汤,以其他补药替换,然后还让他每天来请平安脉,为的就是更好的监测德妃的身体状况。

这个话题有点尴尬,方太医不知道怎么接话茬儿,潘辰不知道怎么掩盖自己不想生孩子的心情。

“娘娘是有些上火的,但喝菊花茶并不是最好的去火方法,臣待会儿回太医院之后,重新开个方子,给娘娘再调理调理。”

潘辰看着方太医,问道:“你开的方子还是药吧。去个火而已,用不着再喝那种苦巴巴的药吧?我喝点菊花,金银花,再不济吃点清开散……”

方太医却是一惊:“哎哟,万万使不得,使不得,清开散娘娘可千万不能吃啊。”

清开散就是专门快速去火的,俗称泻药。人体内之所以有火,就是垃圾积累的太多,有的时候与其一点一点的消化那些垃圾,还不如一次性全都排出去,这么排个两天,身体里污秽全都排完了,那还有什么好上火的呀。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反正潘辰是觉得,比每天喝那些苦的不得了的中药要好多了。

可方太医的反应让潘辰一愣,敛下目光,不动声色的问道:

“为什么不能吃?又不是没吃过,我觉得那个挺好……”

方太医却是竭力反对:“娘娘,那种东西是下下策,若非到了别无他法的地步,最好不要轻易尝试,娘娘放心好了,臣待会儿开的去火方子里多加一些甘草,味道肯定不会那么苦的。”

潘辰看着方太医,过了片刻后,才点点头:“哦,如此便有劳方太医了。”

方太医行跪安礼后转过身去,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之后,才动身离开了柔福宫。等他走出去之后,潘辰才叫来了月落,低声在月落耳边说了几句话,月落便领命去了。

月落刚走,祁墨州就来了。

他最近似乎只要一有空就往潘辰这里跑,哪怕是来坐一坐,喝一杯茶,跟潘辰说两句话,潘辰倒是习惯了他频繁过来,请了安之后,就笑着上前迎他,将手里的手炉递给祁墨州,祁墨州接过后,便拥着她往内殿去。

内殿里烧了地龙,暖哄哄的,祁墨州拉着潘辰上了暖榻,这是两人白天见面的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了,暖榻下面通着地龙,也是暖烘烘的,特别舒服,但潘辰只有祁墨州来之后,才会坐上来,平日里她更喜欢穿的多一些,在外面的葡萄架下晒太阳。

“你去了长乐宫?贤妃情况如何?”

祁墨州搓了搓手,捧着潘辰的脸亲了亲,这才对她问道。

潘辰靠在他身边,也不隐瞒:“情况一般吧,有点情绪不稳定,想寻死的意思,不过被我劝服了,短时间之内,她应该不会做傻事吧。”

祁墨州笑了起来:“你劝服潘筱?她没咬你啊?”

这两人的恩怨情仇,祁墨州就算没听内侍禀报,他也不相信她们会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话,只见潘辰嘿嘿一笑:“想咬我来着,这不我没让她有机会吗?她现在一颗想寻死的心,已经被我说服成了汹汹烈火的复仇之心,她现在肯定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杀了我解气,暂时还想不到怎么杀自己。”

祁墨州看着潘辰,脸色有些阴沉下来,潘辰见状,赶忙解释:

“我这也是为了皇上啊,皇上既然想留她一条命,必然是想用她继续要挟潘家的,若是她死在了宫里,那肯定打乱了皇上的计划,皇上的计划,就是臣妾的计划,所以……臣妾聪明吧,激将法一来,立刻就把潘筱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潘辰一副等着你表扬我的神情,让祁墨州哭笑不得,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

“谁说朕保她是为了要挟潘家?若要靠一个女人来要挟才能管住臣子,那朕这个皇帝干脆别做了。今日之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切不可再将自己置于险地,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潘筱而委屈了你自己。”

祁墨州的话,让潘辰有点搞不懂,呐呐的问道: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你不为了要挟潘家,那是为什么救潘筱?也不像是你喜欢她呀,要真喜欢她,就不会让她身上脸上的皮肤溃烂了……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多委屈,我本来就是靶……唔。”

潘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墨州给强势的封住了口……

☆、第190章

祁墨州忽然将潘辰拉入了怀,就着暖榻压下,凌霄和秋萍送茶进来,吓得满面通红,对视一眼后,赶忙悄悄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外,秋萍小心翼翼的替他们把门给关了起来。

“皇上和娘娘……”

太羞人了,这几个字,凌霄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秋萍捂住了嘴,利索的拉走了。

祁墨州亲了一会儿后,才将潘辰放开,潘辰咬了咬濡湿的唇瓣,从暖榻上坐起来,下了榻,低头坐到了另外一边,嘴里嘀咕:“大,大白天的。”

祁墨州舔着唇回味,靠在软枕上,欣赏着潘辰的羞怯模样,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许再说自己是靶子了。也不许再轻贱自己,你说一次,朕亲一次!朕可不管什么场合。”

潘辰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瞪着祁墨州,眼睛里盛满了惊诧,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为,为什么?我本来就是……”

靶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潘辰就见祁墨州作势起身,她赶忙捂住了嘴,安抚祁墨州继续躺下,然后才绞尽脑汁斟酌词句说道:

“我是说,皇上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之前让我这样,也是你吩咐的呀,现在有什么不同?”

祁墨州呼出一口气,对潘辰道:“从前是朕糊涂,今后不会了。因为朕发现,在管理后宫这方面,你做的很好,将从前后宫里的弊病全都给抓了出来,如今经过你修改后的宫规已经足以运转,更何况,现在大家也都习惯了朕专宠你了,所以……”

潘辰愣了半天,才将祁墨州的话接下去:“所以,把我竖做典型的效果不大了,皇上是想……换个……靶子?”

如果祁墨州是这个想法,那潘辰还能很好的理解,因为人的思维都是有惯性的,习惯了一件事情之后,就不会太在意了,所以祁墨州要换个靶子来树典型,这倒是可以说得通的。

祁墨州摇了摇头,说道:“靶子这个话题,你忘了吧。从前的我不懂感情是什么,总想着用感情控制人心,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感情不是可以用来利用和控制的,从前伤害了你的,朕会一点一点的补偿回来。”

潘辰看着祁墨州,久久没有说出话来,见他神情认真,语气诚恳,如果不是经历过刺杀事件,潘辰真的要被他眼里的诚意给打动了,但现在嘛,真真假假,潘辰是真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他了。

没有给出回应,潘辰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啊。那个……明年年初,就是选秀了,皇上喜欢什么样的,明年应该是我帮你挑,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按照你的喜好,替你物色。”

潘辰眼中的不信任和敷衍,让祁墨州感到了无奈,叹了口气,直言道:

“你这样的。”

潘辰指了指自己,瞪眼睛说道:“我这样的?外表?内在?才貌双全的?”

祁墨州不禁失笑,从暖榻上站起来,走到潘辰身前,潘辰紧张的往后缩了缩,对祁墨州伸出来的一只手递去了防备的目光,祁墨州原本是想再搂她一回的,见她这样防备,最终还是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摸了摸,潘辰觉得祁墨州站在面前,就像是一座山似的,让她不敢仰视,头顶被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着,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奇怪,祁墨州到底在想什么,如他所说,是想弥补她吗?可他为什么要弥补,出发点又是什么呢?潘辰的感受,他开始在乎了吗?

一系列的问题在潘辰的脑中回旋,连祁墨州什么时候离开的,潘辰都不知道,愣愣的坐在暖榻上,直到秋萍进来,她才反应过来。

“皇上走了?”潘辰从暖榻上站起来,对秋萍问道。

“是啊,娘娘,您怎的没有出来送驾?”秋萍这般回答。

潘辰摸了摸后脑,含糊的笑了笑,然后就站起身往外走去,秋萍见状:“娘娘这是去哪里?”

“脑子有点乱,去书房坐坐。月落回来后,让她去书房找我。”

说完这话,潘辰就走出了寝殿,秋萍赶忙入内拿了一件貂绒披风给潘辰送出来,追上去让潘辰披上。

潘辰去到书房,坐在窗台下的躺椅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册翻看起来,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提不起兴致来,脑中混乱的很,将书册合上,潘辰站起来在书房里踱步,看见书架的一格空格里放着一只包袱,潘辰记起来,那是从梨香院里拿回来的柳氏的包袱,她让秋萍带回来收好的。

走过去,将包袱从书架上拿下来,摆放到赶紧的案面上,潘辰将包袱打开,看看柳氏都收拾了些什么东西。

最上面的是几个小包,每一包里面都是一些碎银子和银票,潘辰逐一看了下,发现柳氏的家产也没有多少,几个小包加起来,最多也就是几十两的家当,应该还是柳氏平日里省吃俭用下来的,想着柳氏那身手,这种吊炸天的人,居然一直潜藏在她的身边,并且还和潘辰是母女关系,这种只会发生在武侠小说里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将碎银子的小包放到一边,下面就是柳氏的换洗衣物,潘辰展开一件很熟悉的衣裳,想象着柳氏穿着它的模样,可衣服一抖落,一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就掉了下来。

潘辰以为是金银首饰什么的,可低头一看,却是一把小匕首和几根细长的银针,柳氏的武器就是银针,淬毒的银针,潘辰记得,不敢用手去抓,就用帕子将地上的银针和匕首捡了起来,放到一边去了,还有几张纸,潘辰打开看了看,像是柳氏的户籍吧,柳氏虽然是潘坛的妾侍,但是妾侍也就是比一般奴婢身份高一点,混的好的老爷抬举,吃香喝辣受人尊敬,混的不好的,就好像柳氏这样的,连户籍上都只是工籍。

“户籍都不拿了,怎么在国内行走啊?”

潘辰纳闷的自言自语,觉得柳氏既然当初准备了这份户籍,那就是不打算做黑户的,可她现在也不回来拿东西,没有户籍证明,她想找工作就难了,也不知道靠什么生存。

不过潘辰觉得像柳氏那样的高手,就算不做工,应该也不至于饿死才对。又随手将下面的衣服翻了翻,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正要将包袱重新包起来,眼角忽然瞧见了包袱最底端的一点褪了色的流苏,将衣服翻开后,找出了一块被柳氏藏在最后一件衣服袖子暗袋里的玉佩。

玉是上等的翠玉,就连潘辰这种不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玉质极佳,仿佛蕴藏着薄壁破光的润泽,玉佩是镂空雕,拿起来看了看,觉得那雕刻的像是个什么动物的纹理,可是太抽象了,潘辰一时也认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但这翠玉应该有些年头了,吊着的流苏都褪了颜色,但能看的出来,柳氏经常保养,擦拭的纤尘不染,流苏除了褪色,也保存的根根齐全,就连要带走时,她都这样用绒布仔细包裹着,藏在衣裳袖袋中,若不是潘辰翻上翻下,还真不能发现。

潘辰拿着玉佩,来到窗台底下的躺椅上坐好,对着阳光比了比亮度,心里纳闷极了,柳氏既然这么宝贝这玉佩,藏了这些年,连她这个女儿都没有透露过半点,可见是很宝贝很宝贝的,怎么现在她说走就走,连这宝贝都不要捎带上了?

其实她从扬州离开,就算是偷偷回一趟建康,把包袱从潘家拿了走,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可她为什么不回来拿呢?

带着心里的纳闷,潘辰将柳氏的包袱重新收拾好,包扎了起来,玉佩也收拾好了,藏入了原来的衣袖暗袋中。

来到窗台前,打开了窗户,潘辰看着庭院中的冬日萧瑟,潘辰撑着下巴往气朗风希的湛蓝天空看去,想象着柳氏此刻正在干什么,会不会凭着那身功夫做上了飞贼……

正畅想之际,就听外面传来了月落的敲门声:“娘娘,奴婢进来了。”

潘辰正在等她,关上了窗户,拨开珠帘,见月落从外面走来,潘辰迎上去对她问道:“怎么样?开的是什么药方?”

月落从袖子里给潘辰抽出了一张纸,潘辰打开看了看:“哎呀,你就直接说吧,这些是什么药?”

“回娘娘,就是如方太医所言,是一些温和的去火药,奴婢不放心,还特地去尚药局里找了个相熟的姑姑问了问,那姑姑说,这方子确实就是温补的,没有其他什么功效,相比于一般的去火药要精细温和许多,没有那些凉性的药,可见方太医对娘娘还是很负责认真的。”

潘辰低头看着 药方,纳闷的在书房内踱步,没问题吗?可那方太医给她诊脉之后说话的表情,明显就有些不对嘛,潘辰听他说不能吃凉性的东西,还以为他要给她温补身子,好让她怀孕什么的呢。所以就让月落跟着去了太医院,等方太医开了药方之后,弄一份过来瞧瞧。

没想到得到的药方证明了一切都是潘辰自己在心里瞎想,亏她还以为祁墨州良心发现了,想给她补身子了,却是误会一场,潘辰在心里不禁又一次鄙夷了祁墨州今天所说那些场面漂亮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1章

祁墨州上朝去了之后没多久,潘辰就从床上醒了过来,一大早就听见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叫人没了睡意。

潘辰站到了窗台前打开了窗户看雨,痴痴的看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月落才从门外走入,见潘辰已经起来,并且只穿着单衣站在窗口,不禁拿了一件毯子过来披在潘辰的身上,小声埋怨了一句:

“娘娘怎的起来也不唤奴婢。穿的这么少站在这里吹风。”

潘辰裹着毯子回头对月落笑了笑:“屋里暖和,没事儿。”

月落便无奈摇了摇头,便去给潘辰收拾床铺了,潘辰忽然从窗前走来,对月落问道:“段公公什么时候来?”

昨天晚上祁墨州照旧很热情,完事后,潘辰太困了,感觉清理时没清理干净,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月落想了想:“该要过了辰时吧。”

月落回头看着潘辰,无奈对潘辰叹了口气:“娘娘,这种药喝多了伤身子,您就不能跟皇上说说,给停了嘛,皇上天天来您这里,也不去其他妃嫔那儿,可您还每天喝那种药,说句大不敬的话,这,这不是……白折腾吗?”

潘辰眉毛一挑,对月落的用词很意外,月落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奔放了些,想补救:“哎呀,也不是奴婢说的,就是听一些上了年纪的嬷嬷这么说,奴婢的意思是,娘娘为什么不求皇上给您一个皇子呢?不是皇子,公主也成啊,总比您喝药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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