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叔公等人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薛家村的村民,明知道那张制糖方子是薛贵偷出去卖掉的,在县衙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这边,反而个个赞同薛贵卖掉制糖厂。
就连薛家村的村长,那个被他们几个推出来的年轻人,得知薛贵把他灌醉了,按着他的手指头在卖制糖方子的契书上摁手印,也保持了沉默了,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其实,薛家村那么多人,只要有人反对,有人提出异议,那这个制糖方子的买卖契书就不能成立,他们这几个族老也不会落得倾家荡产,卖田卖地赔偿钱老爷的下场。
可惜整个薛家村,除了他们自己家的人,在薛贵偷卖制糖方子这件事情上,其他人的意见都诡异的保持一致,情愿薛贵把制糖方子卖了,情愿村里,再没有制糖厂!
可是以前,分明不是这一样的的。
薛三叔公几人还记得,薛家村刚从白溪村独立出来的时候,想把制糖厂从白溪村手里拿过来,白溪村的村民是如何不舍,薛家村的人又是如何兴奋。
如今,一年不到的短短时间,村民的想法和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情愿制糖方子被偷偷卖掉,也不愿村里有这样一个制糖厂。
而他们这几个村里的族老落到这么悲惨的地步,村民们没有一个同情他们,反而当着他们的面,就骂起了活该,跟以前的风光,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薛三叔公几人跟儿子闹翻了,也没有住回家里,而是在制糖厂以前的厂房里,劈出几个房间住,开始自给自足的生活。
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依旧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薛三叔公问那位被他们几个老的推上去的薛家村傀儡村长,如今,算是薛家村真正的村长了,手里对薛家村的事务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
薛三叔公问他,为什么他和村民们明知道制糖方子是薛贵偷走暗中卖掉的,却不为他们几个老的澄清,眼睁睁看着村里的制糖厂倒闭?
薛家村的村长,那个以前看起来毫无主见,一直如同他们几个手中傀儡的年青人,说:“那是因为,我们都觉得,村里没有这个制糖厂,比有这个制糖厂存在,村民的日子会更好过。”
几个族老被这话震惊了,薛三叔公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村里开一个制糖厂,村民们不必担心找不到活干,只要制糖厂一直开下去,村民的生活也有保障。”
“如果制糖厂不开了,村民们又跟以前一样,得辛苦去镇上找活干,还未必能找得着,就算找着了,万一遇上为富不仁的东家,说不定找理由各种苛扣工钱,到时候辛辛苦苦白干,连工钱都拿不到。”
“他们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把村里的制糖厂折腾没了才好?”
薛家村的村长扯了扯嘴角,眼里划过一丝讽刺,对薛三叔公等人道:“是吗?你们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几个族老点头,他们当然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看来,村里有个自己的厂子,不知道多好多方便。
然而薛家村村长的表情,让他们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确定来,似乎,村民们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就听薛家村的村长道:“可惜那只是你们几个那么认为而已。”
“你们说村民们去镇上找活干,遇到为富不仁的东家,很可能要不到工钱,可是你们,又比镇上那些为富不仁的东家好到哪里去?”
“他们就算工钱,那仅仅只是针对干活的人,可是你们针对的却是村里的熟人。”
“原本我们大家都还是白溪村村民的时候,在制糖厂干活,工钱比在镇上高,干活时间比镇上短,而且还有各种福利资金,只要大家好好干活,不犯错,制糖厂就不会找各种理由扣钱。”
“可制糖厂到了你们手里呢?工钱越来越少,干活时间越来越攻,而且还拖延工钱,村民们不想干了,就找各种理由扣着工钱不发。”
“他们是薛家村的村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各位族老的长辈,你们这么克扣他们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吗?”
“他们在制糖厂干活的日子,还不如去镇上找活干来得轻松自在。”
薛三叔公等人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道:“至少,至少在村里制糖厂干活安稳啊。”
薛家村村长冷笑:“安稳,是你们安稳,村民们累死累活,帮你们赚钱吧1”
“还记得薛大壮吗?”
“他在制糖厂干活,被烫伤了,你们是怎么做的?”
“你们不但没出汤药费,而且还把他当月的工钱扣下没给,还说,没追究他,让他赔偿其他损失,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薛大壮还想要赔偿?”
“当时,要不是村里大家看不过眼,接济了他家里一些,薛大壮一家都得饿死!”
“你们,做出这么黑了良心的缺德事,还想要村民站在你们这边吗?”
薛三叔公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辩驳。
也许,村民们骂得对,他们,确实活该!
薛家村的村长最后道:“我已经找了白溪村的村长帮忙,看看能不能给村民再找一条活路,至于你们几位族老,以后,就安心养老吧,村里的事情,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他刚当上村长那会儿,其实也有雄心壮志,想让薛家村跟白溪村一样,越过越红火,只是,薛家村被几个族老把持,他这个村长,竟然一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连村民最基本的利益都保证不了。
现在既然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报应到这几位族老身上,那他就应该把握机会,想办法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薛家村的村长临走的时候,薛三叔公拿了五两银子出来,对他道:“这点银子,麻烦你帮我带给薛大壮家里,是制糖厂对不起他,我们几个老的对不起他。”
“这点银子,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是我们最后给他的一点补偿。”
“再多的,我们,也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