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狗剩呸的一下将嘴里的草根吐掉,拧着唇开始笑,“嘿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试试了,看看李大队长能拿我怎么办?”

梁启华只觉得他笑得不大对劲,眼神中都带着疯狂,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想扑上来咬他一口一般,他心一虚,匆匆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赶紧走了。

狗剩还蹲在门口,眼睛盯着梁启华走的方向,内里有黑暗在翻滚而出。

……

自从上次找梁启华再和狗剩说一次之后,已经连着半个月没看到狗剩了,李长秀将提着的那颗心放下,看来狗剩是识趣,不会来找自己了。

只是,心底不知为何,还是有些不安。

中午从办事处回去,她得做好饭送到田地里;原本这活是她张腊梅干的,只是张腊梅现在怀着身孕,肚子渐渐大了一些,就在地里干一些轻省的活,中午就不用再赶着回来做饭了。

不过李长秀觉得张腊梅是装的,就她那魁梧的身板,怀个孩子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吗?就她娇贵些,连饭都不做了。

她心中不忿,只是之前张腊梅抱着肚子回了娘家,然后那个刘桂凤就带三个高壮的儿子过来了,她个就耸拉着脑袋蹲在一旁,没用得很。

那刘桂凤说得难听,别人家女儿嫁过来就不当个人看,怀着身孕又要下地又要洗衣服还要做饭,自己家的女儿就当个千金小姐似的,啥也不干。这哪是取个媳妇儿,是娶了个长工放在家里吧,连工钱都不用给。

说要是他们李家不看重她闺女,那他们就把人接回去,这孩子也不要了。

说得她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哥当时就闹了,说不行,不能让张腊梅回去。

其实她到底觉得挺好,这张腊梅自从怀了孕就娇贵了起来,虽然她妈宠着她,不让她干活。可张腊梅在家里摔摔打打,指桑骂槐她也不是听不见。

所以这样的女人,还不如回家去呢,也不知道她哥长得了双什么眼睛,还就看中了张腊梅。

那天刘桂凤说完,她爸就阴着脸让她以后负责做饭洗衣服,说她不懂事,嫂子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帮衬,还当着刘桂凤的面数落了她妈一顿。

当时刘桂凤和张腊梅那解气的表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从那天之后,这张腊梅在家就啥也不干了,不止不用干,每天还得吃颗鸡蛋。

李长秀把饭做好,装进篮子里,然后又煮了一个鸡蛋装起来,往家里人下地的方向走去。

现在七月中了,正是忙的时候,地里的早稻得收起来,还有些花生豆子啥的,都得收起来了。

去年下了好几场大雪,今天地里就肥沃一些,连虫子都少了不少,收成好得不行了,整个第六大队的人干着活是累,但看着这收成,心里也高兴,毕竟这样关系到他们的年底能分到多少粮食。

张腊梅分到的活是看着谷场,因为往年发生过有人因为家里没粮食就来队里谷场偷粮食的事,从哪以后,这谷场就得人过来守着,晚上也会安排两个人。

但是白天来看谷场的一般都是身体不太好的女人,张腊梅怀了孕,李大柱作为公公,再加上刘桂凤这个亲家又带着家人里闹过,所以就给张腊梅换到了这来看谷场。

和张腊梅一起的还有一个叫马桂花,这马桂花从小就是个矮个子,到现在都快六十了,也没长高过,嫁了个傻老头,生下的孩子也是个矮个子。不过这马桂花性子好,笑呵呵的,就是有一点,嘴碎。

张腊梅过来后,除了看着谷场,也没啥事干,就和马桂花聊聊天。

马桂花也爱聊啊,知道的事也多,什么吴家的二儿媳妇和高家的三儿子勾搭到一块了,俩人钻草垛子被吴家二儿子逮个正着,什么陈家的老头子跟杨寡妇搞在了一起,队里还有人专门到了晚上就去听墙角啥的。

张腊梅以前就是个大闺女,玩得好的也是队里几个同龄的姑娘,这些事还真不到,所以听马桂花说这些也觉得有意思。

李长秀送饭来的时候,马桂花说得正带劲呢。

“给你送饭来了。”李长秀没什么好脸色的把饭一放。

张腊梅抱着肚子站起来,“怎么来得这么晚?我可早就饿了。”

李长秀冷笑,“饿了就自己回家做去啊?给你送来了还不乐意,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了。

张腊梅也不生气,反正她男人说了,公公婆婆都在给这小姑子找男人了,迟早得嫁出去,总归现在不是她做饭,每天清清闲闲的,李长秀不乐意那也得伺候她。

至于她那两个之前装瞎子的公公婆婆,以后得指着她男人,把她得罪太狠可不行。

“你这小姑子,可真不好说话。”马桂花悄悄的凑到张腊梅身边。

张腊梅将碗筷拿出来,闻言瞥了马桂花一眼,“又有啥想说的?反正她也是要嫁出去的,这么大个姑娘,总不能一直赖在家里,嫁出去了我也懒得看她。”

马桂花眼馋的在那颗鸡蛋上扫了一眼,“是这个理,不过你婆家还挺看重你的,我瞅着你每天都吃鸡蛋呢。”

张腊梅把鸡蛋壳剥开,一口就下去了半个,“还行吧。”要不是她妈一趟,这鸡蛋啊,她可吃不上嘴,还是她妈说得对,女人啊,就得有个好娘家,自己也得硬气点,不然谁都欺负自己。

不过她可不会和马桂花说婆家这些事,她嘴太碎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说了出去,然后穿到别人耳朵里可能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李长秀走在田埂上,一肚子的火。

饭也送了,结果还嫌弃自己送的晚?真的是娇贵得不行了。

谷场在村后头,位置比较偏,中间还得穿过一片林子,这林子长的就是些杂树,中间又一条宽道,平时把粮食送过来都从这走。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林子里没人走,李长秀这段时间送饭过来也走惯了,一头就扎进去了。

天热,树上蝉鸣叫个不停,大太阳晒着是真的热。这也是她不乐意做饭送饭的重要原因,做个饭得出一身汗,送个饭又被大太阳晒,又得出一身汗,身上有味不说,还得晒黑,那多糟心啊。

走进林子的她还松了口气,毕竟太阳晒不到这,虽然热,但没太阳晒着就舒服了不少。

不过走了几步路,她就觉得不对了,猛的回头一看,她眼睛瞪大,“你怎么又来了?”

狗剩身上的衣服松垮垮的吊着,整个人瘦得像猴精似的,眼神阴暗的直勾勾盯着李长秀,愣是把李长秀在这大热天里吓出了一声冷汗。

“你,你要干什么?”李长秀小心的往后退着,她觉得狗剩不大对劲。

“李会计,你怕啥啊?你可有一个当队长的爹,做了坏事我都不敢把你说出来呢,这么胆小干啥?”狗剩嘴角勾着,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的。

李长秀听他这么说话,也不怕了,对啊,她爸可是大队长,怕狗剩干啥啊?他要是真的敢对自己做什么,那就让她爸把狗剩和他老娘赶出去。

她也不退了,站在那瞪着够什么,趾高气昂的样子,“你知道就好,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爸可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还想在第六大队待着,就老老实实的。不然啊,我就把你和你老娘都给赶出去。像你这样的混子,我看你能去哪。”

呵,她怕狗剩干啥?这种烂泥一样的人,有什么值得自己怕的。

狗剩阴着脸,见李长秀看着自己的眼神像看一坨shi一样嫌弃,不止,在李长秀心里,在他们大队这些人的心里,他狗剩就是个没用的人,不只没用,还祸害人,连shi都不如。

所有人都这么想的,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爸早就死了,他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个好人,他饿,没吃的,那就去偷,偷就可以吃饱了。

他妈护着他,谁敢说他就去拼命,所以他偷得更理直气壮了。他妈下工赚不到工分,他太瘦了,也干不了多重的活,赚来的工分也吃不饱,他想和他妈活下去,就只有去偷去抢了,他是个混子,他是坨烂泥,可烂泥也是有脾气的。

李长秀会什么呢?不也什么都不会?不就是有个好爸嘛,会认几个字就当起了会计。

这李大柱表面上看着公平正义,可实际上呢?给女儿安排个好活计,知青给他送礼也不拒绝,还真以后他不知道这些事不成?

如果他……狗剩目光阴沉沉转向李长秀。

李长秀心一惊,不安越来越重。

……

七月是农忙的季节,早就放假了的王思婉也主动下地干活,原本她是不用干的,可她在家呆着也没意思,还不如下地干活赚点工分。

许安也没拦着,见她干了几天也没觉得多累,就放着不管了。

李大柱给她分配的大多是一些晒不到什么太阳的活,像割稻子啊是轮不到她的,更多时候她就是在晒谷场看着。

中午回去做了个顿饭,辣椒炒鸡蛋和炒小青菜,这鸡蛋还是家里的两只鸡下的,养了几个月,为了让他们长得更活泼点,王思婉还特意拿空间里的泉水给这两只鸡喝,结果家里两只母鸡两只鸭长得可快了,王思婉有一次还听见许安小声说这鸡鸭怎么像吃了饲料似的。

鸡鸭长得快,这下蛋自然也早,每天两颗蛋都是少的,一般一天能下三个到四个。王思婉一开始没觉得不对,还是听队里其他女人说,才知道原来他们家鸡和鸭下的蛋算多的。

不过下得多也好,把蛋攒一攒,鸭蛋腌起来,鸡蛋就炒炒菜,做做汤,要不就是拿去和其他人家换点吃的。

王思婉把饭送到许安干活的地方,在东边的稻田里。他力气大,向来都是干重活的。

到的时候,田里的人都上来休息吃饭了,田边上一摞摞的稻子架得老高。

许安身上的蓝色短褂都湿透了,汗湿成黑色的。王思婉见他喘着气,就心疼了。“你干再多,一天也只能拿10工分,还能给你记20工分,我看其他人都没你这么拼命。”

她铺了块布在地上,然后把饭菜拿出来,一边摆碗一边数落他。

许安笑了笑,“没事,我没觉得累。”

王思婉白他一眼,小声嘟囔,“行,反正你也不听我的。”

眼神娇俏,嘴里的小话说得含含糊糊的,看在许安眼里就成了撒娇了,他靠近王思婉,在她耳边说道:“放心吧,再累我也能满足你。”

和许安结婚都几个月了,天天晚上被许安带着说一下臊死人的话,自然是清楚许安说的什么意思,她耳朵一红,眼睛垂着把碗递给许安,“赶紧吃你的饭。”

许安眼睛一眯,将碗接过去,拿筷子扒了一口饭,眼睛盯着王思婉,那眼神不像吃饭,倒像是想吃她。

村里有人惊慌又激动的跑了出来,边跑边大喊,“出事了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大队长呢?李长根?你妹出事了,快去谷场旁边的林子里。”

李长根蹭的一下站起来,跑过去一把揪住那个人,“啥事?我妹子出啥事了?”

那个人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你自己去看看,自己去看那可能就知道了。”

李长根甩开他风一样的跑出去。

王思婉他们这边也听到了点,她抬头看了两眼,回首见许安认真扒饭,“不去看看?”

许安摇头,“能出啥事?不去,长根都去了。”

那个跑出来的说出事的人已经被围上了,大家伙都叽叽喳喳的想知道出了啥事。

这事太不好说了,那人被问了半天,实在没法,就干脆说道:“就李会计,被狗剩那啥了。”

“厚,咋回事啊?咋这样了呢?真的假的啊?”有人震惊的问道。

“其实也不算是那啥了,就是衣服都给扯烂了,说是都给摸遍了,然后栓子刚好路过,就没能那啥。”那人生怕别人以为李长秀真的被那啥了,又赶紧补充道。

但这就已经够了啊,就算没真的那啥,亲遍摸遍就不得了。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已经传遍了。

而小林子里,李长秀身上裹了件男人外套,窝在她妈怀里哭个不停,边上站着脸上被扇了好几个巴掌印的张腊梅,她抱着肚子靠着刘桂凤,而刘桂凤则火气冲天的盯着赵秀兰。

狗剩被打得不轻,像一滩死尸一样摊在一旁。

李长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额场景。

“妈,长秀咋了这是?”他眼睛看到了张腊梅,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但他妹正哭得惨呢,所以他先去了问了他妈。

赵秀兰眼睛通红的看了一眼瘫在一边的狗剩,“狗剩,把你妹……”她说不下去,天知道她跑过来看到闺女衣衫破烂的坐在地上是个什么心情,还有身上明显被男人弄出来的红印子,这还让她闺女怎么活啊。

李长根扫了一眼他妹的样子,外面罩着的不知道是谁的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可他妈说的啥意思他也明白了。

这怒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他转过身,走到狗剩那边,一脚就踹了过去,“你他妈的居然敢动我妹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老子打不死你,你他娘的……”

狗剩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李长根好歹是在地里干活这么多年的,牢牢的踩着他,一拳一拳下去差点没把人给打烂了。

眼看着狗剩嘴里都吐出血来了,

张腊梅尖叫一声冲过去,“别打了别打了,长根,要出人命的啊。“

李长根不听她的,张腊梅转过头瞪向赵秀兰,“妈,你快叫长根停下啊,要出人命了,你想看长根被抓起来吗?”

赵秀兰嘴角噙着冷笑,恨恨的瞪了一眼张腊梅,“要不是你,我闺女会出这个事?肯定是你怀恨在心和狗剩勾搭在一起,让他来糟蹋我们家长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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