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景予停了停,想起自己灌酒时编的话,有些小尴尬。

不过事情后续得解决了,他继续道:那个醉鬼人品不太行,会骚扰女演员。

周度惊讶了一下,有这种事?妈的那不直接把他开了。

放在平时,他可能懒得管。但现在不一样,反正至少在景予跟前,他得是这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景予点点头:谢谢你了。

没有,是我替剧组谢谢你。周度说。

景予挂了电话,推门走进房间,看见李泯已经和外婆促膝长谈了起来。

不过,是外婆单方面的长谈,李泯负责听,时不时地点下头,再偶尔给出自己的解决意见。

虽然没什么技巧,但真诚就是最能打动人的利器。

外婆被这一场谈话捧得非常舒适,对这个后生越发满意,恨不得他能是自己的亲孙子,也不知道景予哪找的这么优秀的朋友。

景予无言,只好随手将桌上堆放的东西收了收。

翻到一个盒子时,他停顿了一下,打开看了看,里面空出了一个小缺口。

再回身看见玻璃水壶里,赫然有深绿色的茶叶在浮浮沉沉着。

景予咦了一声,外婆,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

沉迷谈话的周女士这才醒悟过来,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自己怎么端着他倒的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喜欢这个后生,她心情愉悦得很,一点都不觉得茶苦。

外婆没反应,景予却咯噔一下,想起了什么。

依稀是刚才来的时候,外婆对隔壁大爷说什么来着

景予脸有点红。

他们给外婆做了一顿饭,景予做了自己最擅长的糖醋排骨和回锅肉,转头看见李泯耐心地低头给蔬菜摆盘。

外婆吃得很满意,对李泯一顿夸,李泯却把景予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周女士去睡午觉,李泯在厨房洗碗时,景予坐在餐桌前,伴着淅淅水声,慢慢用手捧住脸。

有些他自我纠缠很久的问题,好像,一直都有明显的答案。

不用去问,不用去猜。

李泯一直坚定地,把答案捧在他身边。

他以为自己够勇敢了。

可事实上,还有比他更勇敢,更坚定的人在保护着他,珍视着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自己缠斗了太久。

却没发现,有人一直站在迷宫路口,明明越过了这个弯就是通径,却一直耐心地、安静地等他出来。

淅沥水流声里,李泯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从身后抱紧,手臂穿过了围裙。

他的动作顿了顿,温热的面庞贴在他的肩膀上。

他耐心地停下来,等待景予的话。

身后的人,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你会一直爱我吗?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是真正的爱吗?

那么,李泯轻轻地点头。

一直会。

景予蹭了蹭他,我也是,一直会。

临走时,景予在周女士枕边悄悄放下一张卡。

三年前那段日子,周女士掏出自己的积蓄把窟窿填上,后来总是说要狠狠花他的钱,胡乱挥霍完买的却都只是小东西。

景予刚要站起来,就被突然抓住了手。

他吓了一跳,醒了?

周女士从容道:根本就没睡。

景予:

她这一抓,景予的体恤滑了滑,露出了锁骨下的红色痕迹。

起初他没察觉。

直到周女士叹息了一声,把柜子拉开,翻了一会儿,扔了一盒药膏给他。

年轻人,要知道节制。

景予先是呆了一下。

而后才随着她不善的目光看到自己松垮的衣领。

周女士又看了一眼,不忍直视似的继续叹息,他怎么就看上你。

景予依然呆滞。

周女士恨恨道:在我的地盘说那么恶心肉麻的话,下次肯定把你打出去。

啊草,外婆都偷听倒了。

这柜出得猝不及防。

紧接着,他看见外婆脸上难掩好奇,他看起来文文雅雅的,咬得重吗?

不是,外婆,您老人家过分思想开放了点吧。

景予捂了捂脸,声音弱弱的,他身上更多。

周女士一脸大为震撼的表情。

因为这一出插曲,景予在回程的路上整个人都想把自己埋在地里。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那句话。

外婆眼中还闪烁着刺探到八卦的激情。

她的退休疗养生活,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还是说他们那个年代阅历更丰富?

还是外婆闲极无聊看了什么文艺作品?

反正,全世界时髦的周老太太,姐弟恋对象在珠峰的周老太太,他不懂。

但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喜悦的事。

一天时间就这么流逝过去。

傍晚时分,车子停在了景予家楼下。

景予拎着李泯塞给他的一大堆纸袋下了车。

驾驶室的窗户降了下来。

李泯本打算替他带上楼的,但景予没让。

此刻,他左手一堆右手一堆,站在李泯窗前。

斜阳的光轻柔地照在玻璃之上。

他和李泯,好像已经一同见过了好多个夕阳。

他很喜欢。

李导。景予叫起了这个他喜欢极了的称呼,李泯便应声抬起了头。

斜晖脉脉里。

他俯下身,吻在了李泯眉眼之间。

和李泯如出一辙的珍重。

李泯的睫毛很长,闭眼时扫得他有点痒。

景予停留了很久。心中有一地又一地蓬勃的花开。

在从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今天的存在。

可是李泯给了他一切奢望的理由。

现在,他敢于肖想每一个明天。

景予和他咫尺之隔,呼吸相触,只轻轻地说:再见。

李泯很久才睁开眼,半晌,很轻很轻,却又笃定万分地点点头。

再见。

景予望着车影。

不知道自己有多不舍。

但,他知道李泯很快就会和他再见。

一切的坎坷,从来都困不住李泯。

接下来,他要认真准备的,就是电影上映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你们都不知道单身狗写这几章有多难(重重叹气)

下章电影终于来啦。

第38章 想不到吧四更

电影院大厅里迂迂回回排着许多人。

海城的冬天比较冷,人们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但再冷也不能妨碍他们走出家门,在跨年夜这天来到电影院看电影。

年年大盘票房最高的都是春节几天,再就是国庆档和跨年夜。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电影院在这几天也鲜见地拥挤起来,空间里弥漫着爆米花和奶茶的香气。

今年的元旦档格外爆满,已经快到了零点开场的时候,电梯门还在不停开合,一打开门就能看见墙上巨大的海报,明明是清爽的蓝色调,可因为正中心那个人脸上空洞又吊诡的笑容,这张海报显得有点阴间起来。

I#E。

路过的人搓了搓手臂,李导果然不会放过广大观影群众。

说实话我觉得是恐怖片

不过这个男主角还是挺奶的,应该不会太吓人。

我也觉得,一般小鲜肉都演技不怎么好,你看到他念台词出戏的时候就不恐怖了,可能还挺搞笑的。

比起对网络新闻过度关注,早早就记住了景予这个异军突起的新星的年轻人,更多观影群众对这张脸并不熟悉,他们熟悉的只有李泯这个名字。

李泯不止是影片水平的保证,更像是一种情怀。

他的作品陪着一代人长大,陪着一代人步入中年,也陪着一代人渐渐变老。

更何况他身上神秘的地方太多,人们的好奇心和窥私欲极其膨胀,又总是偏爱传奇。在一个又一个媒体的渲染下,在一个又一个网友深扒无果下,几乎只要是和李泯有关的消息,就能引爆舆论。

他们甚至开始猜测李泯在退休前到底会不会露脸。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年纪多大?长什么样?性格好不好?有没有家室?为什么见过他的人都守口如瓶?难道他是妖怪么。

还是说,李泯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编出来的名字,他身后站着一个庞大的团队,和无数人的智慧。

但不论如何猜想,广大群众都深深以为,如果李泯是一个人,那他一定是世界上最不近人情的人。

哪有总在喜庆的节假日放让人汗毛倒竖的惊悚片的!

他有那么高的水平,就不么拍一部温馨快乐、happy ending的合家欢么。

听说李泯在拍戏的时候,电影都拍了一半了,有一个镜头主角不肯花几个月去学真功夫,要用替身,李泯都毫不犹豫地把他开了,重新找演员另拍。

完全是一点都不肯通融。

更离奇的是,他还总是违反圈内默认的潜规则,不宣传、不营销,上映之前不接受专访,把消息瞒得死死的,直到上映前一刻观众都不知道电影讲的是什么,好似开盲盒。

甚至连首映式和各地点映场都没有,要上映就全国人民一起看,没有任何人能偷跑。

所以,这部一反常态进行了大力宣传,还是针对男主角的新电影,水平到底怎么样,就格外值得怀疑。

男主角长了一张一看就不适合努力的脸。

长成这样的人,多半从小生活顺遂,根本没经历过什么磨练,周围的人都对他格外宽容,不用努力也会得到优待。

所以美人多花瓶不是说说而已。

此刻,全国各地的影院里上座率已经爆满,几乎达到了全年最高,比春节时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这部电影的最终成片,所有人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子。

离正式上映还有三分钟,数不清的人抓起一把爆米花,心情和爆米花在口中碎裂的声音一样,噼噼啪啪的。

李泯这个神话还能延续吗?

海城一家电影院的最大放映厅里,正挤挤挨挨坐满了人。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是和这部电影息息相关的。

杨编剧紧张得去了四趟厕所,回来坐下后无处安放的手又拿起了可乐,猛吸了一口。

小刘,快,我心率有点高。她颤巍巍地说。

李泯已经消失快半年了。

他们当初和李导签订合同时,不管加入先后,都只签到了今年。当时还以为是李导有更进一步的规划,却没想到根本就是在这戛然而止。

工作室里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李导的家庭背景,犹以杨编剧为甚。她经常和李浪接触,从那个傻逼那里也听到了不少。

李导的家境太好太好了以至于深不可测。

他背后那些,好像都是些不大能提的人物。

所以他们也不敢打听更多。在心里,默默给李导描绘上一个到了年纪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人设。

可李导是整个团队的核心,即便他离开前安排好了整部电影的后续上映流程,没有了主心骨的工作人员们也不免对未来产生惶然。

李导离开之后他们能去哪呢?

业内有不少大公司都对他们抛出过橄榄枝,有这份资历在,不论去哪里都会得到很好的优待。

可是李泯工作室是他们的根。

杨编剧紧张又怅惘地紧盯着屏幕。

放映厅的大门推开,景予走了进来。

她精神一振,打招呼道:小景予,这里!

这段时间,景予代为统筹工作室的事宜,连自己的通告都暂缓了下来,除了拍那部仙侠渣男剧,就是在工作室坐守。

当她们第一次看见李导把钥匙都交给了景予时,内心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到底是什么时候,李导这么信任他的?是从把片场调度权交给景予开始,还是回国后教他如何做电影开始?

起初,他们虽然对景予友好,但还是难以相信景予可以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直到现在

他们是真的可以确定,李导就没有看错人的时候。

甚至忍不住想,即便李导不在,如果景予在这部电影结束之后还能继续领导工作室的话,他们说不定还是可以继续聚在一起,像以往十年一样做电影。

景予笑着挥了挥手,走到杨编剧身边坐下来。

小景,我太紧张了,你紧张吗?

杨编剧不停咽着唾沫。

景予直视着荧幕,看着预告走到最后一秒,直到上面出现龙标,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他压低声音说:相信李导。

相信我们自己。

电影院里的光线暗下来。

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都没回过一次,不是住在剧组订的酒店就是睡在工作室,连衣服都是王哲回去帮他拿的。

在半年以前,他所努力的好像都只是为了一件事,在这部电影中证明自己。

后来,他的努力多了一个原因。

他也要证明李泯。

时间跨到了零点。

我亲眼看见他把告状信藏在这里。那小子想让校长开除我们。

揍他一顿难道不比像个小偷一样溜进来更酷?

蠢货,我们要看他写了什么,才能知道他有没有掌握证据。

别他妈骂我蠢货。

清透空灵的色调里,画面中出现了几个人膝盖以下的部分,镜头跟着三四双脚走进储物室。这几个人穿着踢脏的球鞋、帆布鞋和短裤,小腿结实或肥胖。

几个人关上门停下来,像是在打量有没有别的人在。随后,一双瘦长些的腿往左移了移,然后啵的一声,灯被打开,地板上反射出灯管刺目的光。

接着是重重的一声啪,一个声音嗷了一下,说:妈的!你为什么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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