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儿不花听说那个极其狡猾,已经两次逃脱的中原人居然又一次被捉住了,这下子可把他乐坏了。赶紧带着几个亲兵,走入帐篷里去看。只见这次武晋在大帐中央躺着,看起来似乎受了重伤,而身上又被绑了好几道铁链。乃儿不花看着特别高兴,上前便叫道:“我已经攻下了大宁卫,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旁边那个汉人翻译忙把这话翻了过去,然而武晋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对乃儿不花喊了一句话。翻译下意识的就对乃儿不花道:“他说,让您过去,他有话单独对您说。”然而刚说出来,却感觉不对。因为他说出口的,居然是汉话。
长期的翻译工作,让他已经形成了本能,听见一种话,便用另一种说出来,而武晋刚才嘴里说的,居然是蒙古话。
乃儿不花大吃一惊,问道:“你居然会蒙古话?”
武晋又重复了一遍,然而却补充了一句:“这里有叛徒,我只告诉你。”
乃儿不花大吃一惊,丞相咬住在旁边道:“太尉不必害怕,这人我已经绑住了。”
丞相咬住此时心里暗喜,一切都在计划中,他与武晋商议,还是由武晋开口说两句蒙古话,并且说的是一个机密要紧的事情,乃儿不花才能大吃一惊,进而肯上前一步,与武晋仔细商谈。而武晋的链子,根本没有绑上,此时他就可以伺机下手了。
然而什么事情能够瞬间引起武晋的兴趣呢?那还是军中有叛徒这个了。于是武晋便请咬住叫了自己这两句蒙古话。
此时一切都按照计划行进,直到乃儿不花走到武晋眼前,问道:“叛徒究竟是谁。”
武晋突然道:“咬住,叛徒。”他这一下,乃儿不花,包括旁边的丞相咬住和脱欢帖木儿顿时愣住了。武晋又大声重复道:“咬住,叛徒。”
他学了那两句蒙古话,自然知道了叛徒这个词怎么说,而且在喝酒闲聊的时候,也知道了咬住的名字应该怎么说。虽然这种表达方式未必合乎蒙古话的语法,但是也足以传达出其意思了。
武晋已经想过了,自己帮助那丞相咬住做了杀乃儿不花篡权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得到好下场的,不管哪里,堂堂一国的丞相,绝对是政治上的老油条,自己可不能真相信他可以守什么诺言。反而如果在乃儿不花面前揭发咬住,那么整个事情是平叛而不是篡权,所以自己也不太需要被灭口,而且乃儿不花这个人,在他看起来,还算是耿直,无论如何,帮助他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至于守信,他入了五子门,就不可能把这个东西挂在嘴边,五子门为了生意口碑,自然是力受行规的,但是也有例外,像那次是为了帮助自己背后真正的主人,燕王朱棣,去击伤混世白发魔石恶,从而引发新旧两位寨主的火并。五子门便不惜破坏行规,命他暗算石恶。所以说他们这一行,所谓的信义,也不过只是酌情处理而已。其实那些以信义以及各种冠冕堂皇的道德来约束的地方,无论庙堂还是江湖,无论官场还是民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咬住忙大声辩解着,而武晋则猛地起身,把铁链甩了下来,乃儿不花赶忙戒备,然而武晋却没有继续下手,而是指了指咬住,又展示了一下自己已经自由的身子。乃儿不花看了看咬住,他已经全明白了,在自己被掳做人质的时候,就差点被自己人害死,当时他就怀疑是咬住所为,之后两人一直不和。直到如今,那个家伙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眼前这人已经绑好了。
咬住也知道解释没用,一声令下,脱欢帖木儿顿时抽刀上前,如饿虎扑羊一般,瞬间就解决了乃儿不花的两个侍卫,然后便冲着乃儿不花杀了过来。
武晋也不管许多,一手抽出乃儿不花的腰刀,跟脱欢帖木儿打在一起,乃儿不花知道脱欢帖木儿的厉害,自己就算上前帮忙也没有什么用,于是身子一矮,捡起侍卫的腰刀,对着咬住杀了过去,咬住也抽出腰刀御敌。只可惜他是一文臣,武艺远不如乃儿不花,没过多久,咬住就被乃儿不花一刀架在了脖子上。也就在那时候,武晋肩膀上刚中了脱欢帖木儿一刀。
脱欢帖木儿看到咬住被擒,顿时停住了手,乃儿不花于是挟持着咬住走出帐外,武晋也连忙跟了出去。
帐外咬住安排的一些人本来打算等帐内拿下乃儿不花之后,站出来维持秩序,此时其他人见乃儿不花已死,也都会顺从咬住。但是如今却发现自己的主子居然被抓了出来,顿时傻了眼,同时傻眼的还有忠于乃儿不花的那些人,乃儿不花大喊道:“咬住要害我,大汗命我做南征大元帅,他要杀我,违就是背大汗的命令,把他拿下。”
于是几个亲兵忙过来擒住咬住,咬住看着武晋,怒气冲冲,嘴里不停骂着,武晋也听不懂,估计是咒自己违背信义,不得好死吧。也罢,反正自己要跟叶红回到中原,一到中原,那就是玉皇大帝的地盘,最多佛祖也管管。其他不管是移鼠天尊还是啥的神仙,都奈何不了我。另外,他也绝不相信自己要是帮了咬住,咬住会多遵守诺言。
乃儿不花咬牙对咬住说:“你这头草原上的恶狼。”
咬住怒道:“乃儿不花,你愚蠢,鲁莽,你会把大汗的军队都葬送了的。”
乃儿不话接过腰刀作势要劈,咬住一副不惧的样子,乃儿不花刀停在半空,想了想,道:“我不会杀你的,我要把你活着带回大汗那里,让他来发落你。”说罢命人把他押了下去。然后他一转头,只见脱欢帖木儿站在身后。
乃儿不花脸抽搐了两下,对脱欢帖木儿道:“你曾经救过我,虽然我们地位有别,但是我一直把你当做安达,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脱欢帖木儿道:“我觉得咬住是对的,你会害了大家。不用说了,杀了我吧。”其实他一介武夫,根本没那么强的判断能力,全是咬住一张嘴向他灌输的这些。
乃儿不花叹了口气,道:“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杀你。”说罢命人把脱欢帖木儿也绑了起来。乃儿不花借着想清算咬住一党,突然武晋上前跟他说道:“太尉,请你先处理我这个外人,再安心内政。”
乃儿不花茫然的看着他,而此时他身边那个翻译在刚才打斗时吓得腿已经瘫了,此时才敢晃晃悠悠的走出来,见乃儿不花示意,忙把这句话翻译了出来。
乃儿不花想了想,道:“你是一个勇士,而且救了我,我就先让你走。下次在与大明的战场上,我们再不相欠。”
武晋施礼道:“多谢太尉,还有,大宁卫战死的士兵尸身,埋在何处,还望你告知。”
乃儿不花一指远处,道:“就在那座山后。”
武晋道:“我记住了,等明军胜了你们以后,我会告诉他们这里的。”说罢转身便走。
乃儿不花此时却没有生气,看着走远的武晋,叹道:“他真的很勇敢,就是没有信义。”然后吩咐左右:“给他一匹马,一些水和干肉。”
也就在这时,突然他听见有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一看,是一个传令兵,那人显然是已经跑过很多路了,他看到乃儿不花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乃儿不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道:“报告太尉,明人的平烟寨,他们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决定,效忠太尉,帮助太尉击溃明廷,那些反对大元的人,他们已经自己正法了。”
乃儿不花冷笑一声,看着武晋走去的方向,道:“他们?他们的信义,难道还看不清吗?他们非我族类,今天说归顺我,天知道明天会不会像对待咬住那样对我?我可不会吃这个亏的。”说罢他大叫了一个蒙古名字,只见一个北元将领出来应答,乃儿不花道:“你,带一千兵马,去把明人的平烟寨给灭了,一个不留。之后立刻回大军复命。”
那将领领命前去,此时咬住听了这些,大喝道:“乃儿不花,你这个傻子,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终于让那些明人肯归顺我们,而你则把这些都一下子全毁了。你不知道么?我们硬拼是打不过明廷的,我们必须利用那些人,乃儿不花,你祸乱我们大元啊。”
乃儿不花也不言语,一挥手,那些兵丁都把他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