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梵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和尚说得地点。

这次虚云带着圆觉跑到这里来,是因为大金主发生了一件事。

谢福是一位资产雄厚的华裔,被虚云‘忽悠’,曾经多次捐钱给寺庙,后来又改了信仰,和几位道士在一起。

钱串子的虚云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这次来是想把业务抢过来。

当然,全部集聚在边境主要因为一件事。

谢福的小儿子在一周前和人来西双版纳玩,本来是在勐腊曼旦的一个寨子,那里保护区核心地带,但是突然不见了。

最后手机发来的信息定位为,他进了寨子后面的原始森林。

一行两个人,没人带了一只包,有少量的干粮。

这一片林子不太大,如果垂直着走,有当地的向导带着,不到十五个小时都能走出来,如果在林子里一直绕路就说不清了。

林子的深处全部是参天大树,白天看不到太阳,晚上看不到星星,而且早晚会有大雾起来,不是丛林老手很难确定方向。

偏离了最好走的那条路,走到大树、藤棘、杂草交接的地方,就会寸步难行,也许一个上午就只能走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两个人并没有带向导,消失的第三天谢福就亲自赶了过来,然后把附近的山民都叫了过来。

参与找他的儿子的山民,每天有两百的报酬,如果找到了了奖励一百万。

每年探险丧生的人无数,看起来一片平静的林子,吞噬了很多年轻的生命,很多至今连着尸骨都没有找到。

林子里有各种野兽,如果是家庭平平的人,也就只能这么算了,也亏得这次是个富二代。

不过就算是这样,已经找了四天人都没有结果。

然后那个富商又把算命很准的道士和虚云弄来,让两个人想办法,谁能找回来小儿子,就每年捐一大笔数额不菲的善款。

云南夏天的蚊虫多,虚云换了一身长衣长裤的便装,这个和尚长得俊俏,换上便装戴上帽子更是如此。

和他身后的膀圆腰粗的圆觉是两个风格。

夏梵开门见山,直接就问,“你有没有办法帮我?”

“帮……怎么帮?”虚云喝了口茶,一脸平静的问。

“和尚,你不要和我装傻,趁着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

虚云看了人一眼,不动声色的又说:“施主戾气太重。”

夏梵笑了下,“过了会儿,我戾气会更重,我转了两次飞机过来的,和尚。”

虚云站了起来,“我现在正在处理另外一个施主的事情,两条人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一行人都看了过来。

夏梵笑了笑,“是丢了人是吗?我可以帮忙找,只要你能帮我。”

夏梵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虚云让圆觉递给夏梵一张地图,“那就麻烦了,一路小心,我在这里等着你。”

“你自然要和我一起去,如果你骗我,我就把你丢在林子里。”

圆觉听了瞪大了眼睛,“夏梵,你怎么能这么和师父这么说话……”被人一眼,可亲的笑了笑,“你可以换一种方式,说不定效果会更好是不是。”

虚云见人点名要自己跟着,也就只得去了,山民找到了几天没找到,找没有进展,怕是那两个人真的活不成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

再说了,夏梵是丛林生存和搜寻的专家,倒是有可能把人找回来。

人不再多,只要精就好,夏梵找了两位本地的向导,然后准备好最基础的东西。

水壶,军刀,打火石,gps,还有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一群人就直接进了林子。

再多的装备,都不如良好的身体和清醒的头脑。

其他寻找的小队如今都有些丧气,一百万哪儿有那么容易赚取,一个大城市的公子哥能在丛林里能不能撑过两天都是个问题。

如果装上了野兽,可能尸体都难找到,深处的林子除了有野象群,还有豹子、狼和狗熊,不管是装上哪一项都够呛。

就更不要说,林子里早晚会起的障气和到处遍布的罩着。

一个女人,两个和尚去找人,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也太扯了吧,别到时候又折进去了两个。

谢福看了五个人,想了想还是没说话,这些人要去就让他们去好了吧,大概是看着奖金高想去碰碰运气。

第一天一百万,第二天两百万,到现在已经上升到了三百万。

而且多几个人去找,他儿子活着回来的机率也就越大,哪里还管得上别人生死。

夏梵看了眼和尚,“你既然你道行高深,知道人在那个方向吗?”

虚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致应该是东南方向。”

夏梵没有在说话,她走了的速度很快,哪怕是两个体力尚好村民也得全力才能跟上,就不要说其他两个人。

那两个山民除了因为虚云许下的报酬,更因为这里和泰国交界,很多人都信奉佛教,很尊重和尚。

虚云又有一张能忽悠的嘴巴,让两个人认为这次的行动有佛祖庇佑,就算是不能找到人也是大功德一件。

本来以为要分出精力照顾唯一的女人,没想到对方反而是一行人的零头,都大吃一惊。

而且他们总觉得这人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才会有这种荒诞的感觉。

不过对方不说话的时候,可真的有些吓人。

夏梵越来越怀疑,虚云这个和尚是不是靠谱,不过现在为止,对方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一行人走到了南边的深林,一条野生动物的通道,谷底的淤泥遍处就是,全部是动物踩踏造成的。

腥臭难闻,这是动物的粪便和尸体发出的,这里连着动物都不愿意靠近。

然后几个人在一个小的山洞里找到了两个人,身体已经发臭了,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夏梵让人把扶出来,喂了点水才好了起来。

谢文化渐渐的缓了过来,原谅两个人第二天就已经迷路了,既找不到前行的路,又找不到退路。

幸好走的那天大吃了一顿,有带着不少的巧克力,然后恰好是两个人一起有伴,不然也撑不了那么多天。

虚云说人在东南方向,夏梵问过两个向导,知道这边有条动物甬道就过来了。

当然两个人不在动物甬道,二十在附近一个小山坡上,挖了一个洞躲了一个星期,饿了就啃两口巧克力,渴了就壮着胆子再附近的一个小水沟喝水。

也难为这两个公子哥了,小水沟的旁边都是动物的粪便,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嫌弃。

两个人晚上蜷缩身体躲在山洞里,看着绿油油的动物眼睛吓得浑身发抖,就更没有勇气出来了。

一躲就是一周,也难怪那些人找了几天都没有半点因素,这里臭气熏天,谁都不愿意靠近。

一行人下午去找,到了晚上十点多就带着人回来了,所有人都震惊了。

谢福惊呆了,连忙人扶着两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去医院,自己也跟着去了。

夏梵看着虚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虚云扫了一眼夏梵,“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不如明天早上谢施主回来,再谈其他的,冥冥之中一切自由安排。”

夏梵忍下了脾气,“好,那我就在等几个小时。”

她已经等了八年,不在乎在等八个小时。

两个人被送到医院,严重营养不良,然后脱水也严重,如果再过一两天送来,连着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不过还好身体没有什么重伤,好好养上一个月便什么也没有了。

谢福这才想到那个和尚,没想到对方还真有本事,这次帮了大忙得好好的去感谢人才行。

三个人坐了下来,虚云换上了袈裟,转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来。

“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好说,不过你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这位夏居士,这次全靠她帮忙,她和另公子有缘。”

谢福一怔,开口又问,“这位施主的八字如何,很旺我儿子。”

虚云点了点头。

然后接下来土豪说了一句跌破众人眼镜的话,“既然这位小姐和我小儿子八字很合,又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不如嫁到我们家如何。”

虚云没想到对方打得这种注意,不过这人一只信奉八字风水,也不是很意外。

夏梵把手伸了出来,“我已经结婚了。”

谢福意外之余有些失望,做生意的都有些迷信,这位是他们家的福星,如果取回来一定会对家族很有益处,可惜晚了一步。

他不看新闻,也不知道夏梵是谁。

虚云双手合十,开始把话题掰了回来,“她和你们家有缘,这次我有事相求不知可否。”

谢福以为对方开口要报酬,点了点头,“你们要什么就说吧。”

他和妻子连生了四个女儿,老来得知,才有了这个小儿子,从来都是放在手心里宠着,儿子出事老婆直接进了医院,他为了儿子也在一直强撑着,如果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能也就活不下去了。

真的是要家破人亡了。

这人救了他儿子,便是救了他全家,换回儿子的命一半的身家也是愿意给的,对方是恩人,自然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虚云笑了笑,“谢先生,你曾经和我提过,你有一串黑色的玉石手链,那手链与这位施主有缘,不知道可不可以赠予给她。”

谢福一怔,他的确有一个手链,材料是顶级的黑翡,那个手链要是拿出来卖也得几百万,这是他祖传下来的自然意义不同。

据说是有个朝代,某位皇室成员的心爱之物,他从来没有想过出手,本来准备传给儿子的。

夏梵知道这个贼和尚提起手链,一定是心里有所谋划,她开口诚恳的说:“谢先生,我并非有意夺人所爱,但是这东西对我有重要作用,我愿意和你原价买下来,烦请割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谢福在心里叹息了口气,这次不是这两人,连着儿子都没了,就更不要说是传给儿子了。

罢了。

手链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夏梵等了三天,医院里缓过来的两个人身体有了好转,才启程和那个谢先生去了广州。

被救回来的谢文华开始模模糊糊的,后来神志清醒想了点,怎么那次救自己的领队,长得有点像他偶像。

谢文华是夏梵的迷弟,家里的墙壁上都是夏梵的电影海报,因为看了夏梵在《周末要微笑》里的霸气外露,突然就热血直冲脑门,刚好和他一起的朋友也是个二货,两个人什么准备走没做就这样跑到了林子里去了。

他看着进来的夏梵,想了想说,“没有人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吗?”

简直太像了,要不是偶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跑到林子里去救他,简直就快怀疑是本人了。

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夏梵?我就是。”

谢文华长大了嘴巴,差点就在当场晕倒了,想到自己被搭救的时候,浑身臭气熏熏的样子,再也不想睁开眼睛。

就这么吧。

然后一直到广州,这小子都没敢找夏梵说话,不过整个人身上以前那种浮华味道倒是彻底消失了。

大概是想通了,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谢福一直在想儿子能什么时候长大,看到这种转变很少欣慰,虽然这次很惊险,但是总算是因祸得福,夏梵果然是他们家的福星。

这样一来,他倒是觉得那一串黑翡给对方也不心痛了,什么能比儿子懂事,全家在一起很重要。

虚云还问人要了大笔的‘善款’,本来急着回去,被夏梵给扣下了,这家伙黑历史严重,夏梵怕人诓骗自己。

虚云合上手掌,“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见夏梵一脸不为所动,就要伸手来揪自己的领子。

虚云整理了下自己的袈裟,“让你一个人去也不放心,还是贫僧也一起去。”

然后自觉的走了过去,‘得道高僧’似的对所有人笑了笑。

———

谢福从保险箱里把那串黑翡拿出来,夏梵只是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这是她以前的物件,不对,准确的说是长鎏的东西。

她急切的问人,“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谢福想了想,“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很久之前,某个国家的出品,只是查无考据那个朝代,不然这串手链价值会翻十倍……”

剩下的话都模糊了,再也听不清楚。

夏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这就是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

虚云想了想说,“其实一切都已经注定,那些过去早就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不可强求,一切自有安排。”

夏梵回头问人,“那我是回不去了对不对。”

虚云看着人,“你要仔细考虑,如果能,这里你能割舍得下吗?”

夏梵本来以为答案会脱口而出,她来找这个人,不就是因为在想办法回去。

她不属于这里,这里再好不是故土,没有她的父母。

夏梵看着黑色的手链,开嘴却没有回答,真的能干脆的一走了之。

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一直想怎么回去,毫无办法之下,她渐渐习惯了这里,漫长的八年潜移默化了太多,不知不觉对这里有了牵挂,维系也越来越多。

一直到那个奇怪的梦,才让她猛然惊醒,已经过了太久的安逸生活。

———

夏梵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她一直果断,头一次有了犹豫和困惑。

程清朗正和guy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幼儿节目,心里想得是另外一个人。

门响了一声,小家伙的耳朵很尖,然后听见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

边跑边喊:“妈妈回来了。”

程清朗说夏梵去出差了,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小家伙听到了心里。

他上学的问了幼儿园老师,一周是七天。

一、二、三、四、五、六、七。

心里门清,今天可不是第七天,妈妈会回来。

夏梵刚开门,guy就撞到了她的怀里,“妈妈,我可想你了。”

程清朗听到声音,身体一怔,真的是人回来了吗?他站起身朝着人走了过去。

看到人,他嗓子有点痒,“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夏梵应了一声。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半了,guy每天八点准时睡觉,为了等人今天在强撑着,这会儿夏梵回来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还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程清朗把人抱回房间,然后出来,看着沙发上的人,“你这些天都去了哪里,电话都没有打回来一个。”

程清朗前面打过电话,但是夏梵当时手机没有信号,刚好也没有收到,然后他就没有打过了。

只是每天发短信,安心的等着人回来,当然对方会回复。

哪怕是简单的一两个字也好,如果一个字也没有他就撑不下去了。

夏梵满眼疲惫看了看人,“我可能回不去了。”

程清朗身体一怔,他坐下来,牵住了身边人的手,“你不是回来了吗……你要回到哪儿去,你一定是累了吧,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你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吧。”

一定会没有事情的。

程清朗总觉得夏梵隐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但是他不想知道,如果那个秘密会让夏梵离开。

夏梵躺在床上,程清朗伸手抱住人,终于安心了。

黑暗里,夏梵睁开了眼睛,她觉得那个和尚的话里有话。

如果真的能回去,你很割舍吗?

夏梵起身一个人走到了出去,外面夜色很好。

八月十五,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

本来很圆的月亮,缺了一部分。

夏梵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有几个没有包装的月饼。

程清朗曾经笑着说,自己和那位厨艺课的老师学了做手工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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