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梵停了车,赵雨桐打开车门,聊起了头发,全无形象的在路边吐了起来。
坐了这么多年的车,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晕车。
赵雨桐吐完了第三波,整个人虚脱的看着夏梵,这个人是个疯子……绝对神经不正常。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却没有敢说出来,趋吉避害是人的天性。
夏梵从车上下来,张开手臂走到人没有吐过的另外一边,郊外空气就是好,瞥了眼扶着车的人,可惜这人在这里污染环境。
被嫌弃了的赵小姐依然敢怒不敢言,简直快气得爆炸,是谁害她这样!人性呢?
夏梵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刚刚挑了条车少又没有监控的路。
夏梵低头系鞋带,赵雨桐见人要走,顾不得这么多忙开口说,“这里打不到车的,你就这么走了!”
夏梵露出一口白牙,“不打车,我跑回去。”
这里距离市区大概是四十五公里,没什么车,嗯,很适合跑步。
三个小时应该能跑到。
夏梵工作强度不大,没事儿经常跑十五公里玩玩。
微信最近开发了一个功能,每天能记录跑了多少步,然后根据步数排名朋友全圈。
沈誉最近在健身,所以经常占据朋友圈的第一名,偶尔发一张肌肉的特写,
但是夏梵走秀结束后,状况变成不同了,他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沈誉拼了命的走了快三万步,然后吃个饭一回来,夏梵就变成了他难以企及的数字。
沈誉捂着胸口打电话了过去,夏梵声音淡淡的说,“哦,我刚刚跑了二十公里,可真舒服。”
哦?舒服?他先去吐一会儿血。
微信群的一众人,默默看着夏梵的运动记录。
啊,这不科学,他们之中混进去了一个异类,这货怎么不去当运动员,这旺盛的精力也是够了。
下个月市马拉松,微信群里一众人商量一起去参加,到时候带个口罩墨镜就行,然后为了能跑得姿势潇洒点,平时不怎么运动的几个女艺人也开始运动。
季熙然约了两个朋友训练,三个人跑了半个小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她们就看见夏梵正在一段上坡路练习。
她们在平地上跑个半死,对方只练习上坡……
但是气息都没怎么变的说:“这样更有针对性,能锻炼体力和耐力。”
三个人:“……”
你一个人女明星要那么好的耐力干什么?哦,感情你抢了那么多人的饭碗,现在又想抢运动员的?
简直是禽兽不如!
她们还能说什么,她们什么都不想说,就跪着看人跑上坡。
此时此刻,赵雨桐觉得对方一定是个疯子,这么长的路程跑回去?
“你一定是开玩笑吧。”
夏梵平静的看了人一眼,没说话,开始做运动前的拉伸运动。
赵雨桐:“……”
她彻底凌乱了。
这家伙跑回去那她和车怎么办,夏梵刚刚载了她一程,她现在对车有了恐惧感,特别是这辆!
夏梵深呼吸了口气,“你还是打电话叫人来接吧,下次你别犯了,不然会踩着油门把车开得更远,再把你丢下去。”
“……”
赵雨桐就这么看着对方越跑越远,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里。
她坐在了地上,都是些什么鬼,把她载到了这里,然后把她丢在了这里?
这算什么啊……
———
夏梵跑步的中途接到了程清朗的电话。
程清朗知道夏梵今天没有工作,没看到人就熟门熟路的打电话去了程美琳那里,对方说夏梵和赵雨桐开车走了。
程清朗挂了电话,就打给了夏梵。
他对那家人都没有好感,也十分反对夏梵和那些人来往,不管是男女老少。
“你现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来?要我接你来吗?”
“跑步,不需要,两个小时后回来。”
程清朗听着对方的说话生气不稳,的确像是在跑步,心放了下来又问,“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在那儿,我只知道这里离着朝仪路口还有十五公里左右的距离。”
十五公里?程清朗想了一分钟,没有想到夏梵的位置,开口又说,“你发一个位置给我。”
看到对方发来的位置,程清朗起身拿了车钥匙往外走,“怎么跑到那里去了,我五十分钟左右到那边来接你。”
“好,不说了,我接着跑步。”
夏梵刚挂断,手机又响了起来。
沈誉今天在健身房泡了一个下午,跑步机上耗了三个小时,他就不信夏梵这次能超过他。
看到对方一直攀升的数字,他心很累,觉得一定是见鬼了,所以电话追了过来。
“哦,我今天跑四十五公里。”
沈誉:“……”
还是不要大意的拉黑这个人,特别讨论。
夏梵跑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舒服了,心情也有好转。
程清朗把毛巾递给夏梵,“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你不是和赵雨桐一起走了吗?还有,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夏梵边擦汗边说,“程竟把所有事情,告诉了赵雨桐,我饶不了那个大嘴巴。不过……我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本来想等杜德深身体好点再说,医生说他忌怒,看来是等不了了。
杜德深月前进了医院,电影筹备的进度也慢了下来,封山之作总得精细些,半点不假手与别人。
程美琳自己把工作带回家去做,能交给别人的也都交手了出去,专程的陪着人,这不养了段时间状况才好稍微好点。
夏梵不敢现在说,顾忌到对方身体。
那两个人对她有恩,更是她的亲人。
车外的风景不断的倒退,夏梵叹了口气,程清朗余光看着人,终究没有说话。
———
两个人回到家,夏梵去洗澡,程清朗坐在偏厅给人泡茶。
熟能生巧,泡多了之后,练就了一身好茶艺。
夏梵不喜欢和咖啡或者碳酸饮料,一般都喝茶,不一般就会喝点奶茶。
所以这人真的和老人的生活习惯一样,很多时候程清朗都怀疑这家伙根本不是在生活在现代。
生活方式太过古早。
夏梵出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想了想问,“我最近听到了些消息,真的?”
程清朗把剩余的茶杯斟满,声音淡淡的应了声,“嗯。”
夏梵放下空杯,开始喝另外一杯,“我觉得吧,还是得找个时间说出来,你动作太明显,我嫂子太聪明,今天赵雨桐也来了。”
这么多事情凑在一起,要瞒下去最多也就能瞒下半个月,她嫂子如果去查,那就只能三天。
程清朗有些疑惑,“你不怪我?”
他最近的确有在明里暗里刁难程金鸿,在老爷子的支持下更是有恃无恐。
“我还想揍人呢,多为难为难更好。”
程清朗认真的点了点头,媳妇儿的话就是圣旨,一定得认真的执行,努力的贯彻。
而且最近他总觉得对方不是很开心,虽然表情没有摆在脸上。
“你以后想做什么。”程清朗看着人开口问。
夏梵喝茶的动作顿了下,“做什么吗?我也不知道,不过总该好好的过,有火锅也有梦想。”
程清朗被对方的笑晃了一下,他刚想告诉对方,他的梦想是什么。
夏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提醒是程美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的十点,事情比预料来得快。
夏梵按了免提,对方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出来。
“梵梵你在家吗?”
“我在。”
“老杜刚刚睡着了,我有事情和你说,方便我过来一趟吗?”
“好的,我在家里等你。”
夏梵挂了电话,程清朗开口问,“要我陪着你吗?”
“不了,你回去吧,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电话就告诉我。”程清朗想了下,女人之间更好沟通,夏梵和程美琳关系又一直亲厚。
他不在反而比较好。
人走了之后,夏梵把茶具重新烫了一遍,然后沏了一壶新茶,叹了口气,她告诉自己暂时不要说,除非对方来问。
程美琳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儿点。
尽管这么晚她依然精神奕奕,头发没有一丝的紊乱,浑身上下无一不妥帖。
她的个性一直强,从来不肯在人前示弱,几十年来都没变过,从细节就看得出来。
夏梵给对方倒了杯茶。
程美琳端起了茶杯,“梵梵,有什么事情你都不必瞒我,那天你去取文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朗那个孩子对你一根筋的,不是因为什么,他一定不会这么做,我想过了,与其我去和别人打听,不如亲自来问你,你不会瞒着我对不对?你虽然叫我和老杜哥嫂,但是我们比你大了一轮去了,一直把你当半个女儿来看。”
夏梵看着人,“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这么晚找过来,我不说你会去找其他途径问,我也一直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
夏梵知道对方心性坚强,若是有什么能够动摇,怕就只能是眼下这件事情了。
程美琳笑了笑,“你说吧。”
“嫂子你在二十多年前,意外流产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也许不是意外。”
程美琳脑子当时几乎就炸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她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你说什么?”
“我那天去,意外听到了程金鸿夫妻俩的对话,当时你流产也许不是意外也说不准,当时你说你连续工作了一周,但是每天都会保证基本八个小时的睡眠,医生开得药也按时服用,一直到公司出了问题才加了两天班,程金鸿就是匿名和你低价恶意竞争的人。”
程美琳的身体晃了下,她一直记得那个人,当时那样低的价格抢走单子根本没有利润,可能还会贴钱进去。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也想过是不是故意整她,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自己身边之人所为。
构不成利益的竞争,也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觉得心寒。
夏梵看着人,“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继续说。”
“还有你对核桃过敏,当时吃了一块含有核桃粉的蛋糕,梁吟秋让才程竟递给你的,所以可能你自己也没注意到,不知道有没有这层原因。”
程美琳刚刚只是愤怒,到了下周已经浑身发抖,止不住的寒意。
她一直在猜想夏梵有事情瞒着她,但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她向来不肯轻易示弱人前,现在咬着唇却眼泪掉了下来。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找老中医多番调养,两个人结婚快十年才成功怀孕有了孩子。
保胎针按时的去打,孩子的一切指标也都正常。
七个月了,她明明在出事前的一周还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那个时候,杜德深经常趴在她肚子听动静,虽然趴一个小时也听不到什么。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因为偶尔的胎动开心的像个孩子,两个人都对这个要来的生命怀有全部的爱和期待。
后来……孩子意外流产,杜德深只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但是她知道对方表现无所谓的样子,是怕惹她伤心。因为这样,她更加恨自己,如果不争强好胜熬了两天的爷,孩子是不是能保住。
当时医院的诊断是因为她过于劳累,所以导致孩子黄体不足而流产。
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活了七个月,比她的命还重要,因为这件事她耿耿于怀了二十多年,无法原谅自己。
时间没有抹平伤疤,她曾经无数次午夜回梦有个小孩,然后一睁开眼就什么都不在了,接下来就会通宵失眠。
夏梵掰着对方的肩膀,“松嘴,比咬伤了自己。”
她一不注意,对方把嘴唇咬得满是血。
程美琳抱住夏梵,起初是隐忍的哭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
二十年她最伤心的是孩子没了的那天,然后就是今天。
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再一次被剥开,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像是肺里面被浇了铁水,每次呼吸全身都痛。
程美琳哭了不知道多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向来要强,情感宣泄后已经冷静了下来。
夏梵担心对方情绪不稳定,开车回去不安全,所以强留对方今天睡在这里,明天早上再走。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
程美琳盯着天花板,声音很轻,“孩子才七个月,但是老杜已经给取好小命,不管男女都叫‘悦悦’,他的到来我们很开心,也希望他能一生喜悦。”
“我们最常逛的救赎婴儿用品店,然后买了很多用品,不过后来都没用上,送给别人不吉利,就全部都扔了,小衣服小鞋子,还有一些小小的玩具。”
“那半年我心情低落,有人说我得了产后抑郁症,但是怎么会呢,我孩子都没有生下来……”
夏梵抱住了对方,“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听着心里也难受。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夏梵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胳膊,很久很久,身边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安静了下来。
———
程美琳第二天起来,情绪已经完全恢复到来时候的状态,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她从冰箱里拿出冰块敷眼睛,“抱歉让你见笑了。”
虽然再笑,眼底却全是寒意,但是有什么东西跟坚定了。
夏梵把煮好的粥端了上来,“吃点东西吧,不管有没有胃口,我昨天发了短信给我大哥,他知道你在我这里。”
“也好,我今天得会程家一趟。”
程美琳说得云淡风轻,夏梵看了人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没有过同样的经历,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有人伤害她的亲人,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她都会支持,那些人欠下的不仅仅是一条命,还有这二十年的日夜难安。
———
程美琳先回了趟家,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杜德深。
老杜还在养着身体,这个事情她一个人去了解就可以了,得先缓一缓。
杜德深看着程美琳,“你的眼睛怎么了?哭了?还有你嘴巴怎么破了?”
“昨天和夏梵一起看了部电影,看得很有感触。”
杜德深听着这话不乐意,“我说你看我的电影怎么就没有感触,到底是谁的电影啊?”
程美琳没有回答,自顾着又说,“我要出去一趟,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中午和晚上不要等我吃饭。”
“好吧。”
两个人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杜德深再怎么不仔细,也察觉到对方有些不对劲。
他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竟然是冰凉了的吓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很严重吗?”
程美琳怔了下,“有点,是工作出了问题。”
杜德深叹了口气,“女人都不希望别人说她老,但是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你不要太要强了,也要注意休息。”
程美琳抽回手笑了笑,“我知道了,你真啰嗦,我去去就来。”
———
程美琳走了以后,夏梵一个人坐在客厅,程清朗电话打了过来后,半个多小时人就到了。
他昨天没睡好,是被闹得。
他知道这件事会彻底摊开,所以昨天给他家老头儿问起来的时候,他干脆交了个底。
老头儿开始就听得一顿窝火,后来他说到程竟想把夏梵从山上撞下去……老头儿就起身拿了外套要出去。
他拉住对方问大半夜的想去干什么,老头儿振振有词的说要去找人拼命,拿命跟他死磕。
啊呸!一群死不要脸的!
程清朗一脸黑线,这都凌晨了去哪儿找人拼命,年纪这么大脾气也不见收。
他死命的抱住人的腰,说什么也不准对方去。
然后就被他像是被点着了炮仗的爹,狠狠的骂了一顿。
他爹骂累了去睡了,然后因为他以前隐瞒了事实,被他爹罚坐,坐在沙发上不能睡,得好好的反省自己。
幸好还不是跪着……这可真是亲爹。
程清朗打了个哈欠,“你嫂子去了程家,你要不要一起去。”
程清朗以前是叫程美琳‘姑姑’,然后夏梵一口一个嫂子,活活的比他辈分大了一圈。
程清朗不乐意了,一般很少叫了。
早上的时候,夏梵有提议一起跟去,被程美琳婉拒了,她不想让夏梵再跟着淌浑水。
夏梵不放心,那群人有些不正常,快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得去看看才安心。
“也行,那我们一个小时后再出发。”顿了顿,又问,“你今天没有事情吗?”
“当然没事情。”
昨晚骂了一顿,老头子还挺委屈说自己不受重视,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自己,说他不是乖宝了……
然后他把人哄好,和公司请了天假才过来。
他不放心程美琳,也不放心夏梵去,就算是对方再怎么强,也得他跟着亲眼看着才会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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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车开到半路上就被拦了,保安语气生硬的说:“抱歉,今天不会客。”
夏梵抿了抿唇,打开了车窗,笑着招手对方过来。
“你是想主动开门让我们进去,还是我打进去?”
走过去的保安:“……”
夏梵笑了笑,“这么紧张干嘛,开玩笑的,我像是这么野蛮的人吗?”
保安打了个哆嗦,没敢说出那个‘像’。
夏梵咳嗽了一声,“你去告诉程金鸿,今天这门要是不开,程竟那兔崽子寄等着接律师函了。为什么?当然是故意杀人罪,不过因为他太怂太草包,所以罪名虽然是故意杀人罪,但是在刑法上只能定位犯罪未遂啦,虽然有些遗憾只能关个几年,不过聊有胜无,我也希望他不要那么怂,争取办理个豪华大礼包套餐,十年以上或者无期,或者滚回娘胎重新投胎也是挺好的。”
所有人:“……”
程清朗嘴角弯了弯。
五分钟后,进去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几个保安看夏梵的眼神更是诡异。
夏梵笑了笑,偏头和一边酷酷的的专属司机兼男朋友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