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

果不其然,安静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人群中便有人大声聊起来:“今日的礼仪考试,应该不会难倒大家吧?毕竟大家都是出身名门、学富五车之人。”

在索云岚的提示下,北宫千宁知道说话之人,是二皇子伴读常建平的妹妹,闺名是常淑敏,领侍卫内大臣常玉涛嫡长女,今年十五岁,跟杜若晴和苏婉琪都是国子监同窗。

北宫千宁打量了一下常淑敏,只见她身着一袭樱红的团锦琢花衣衫,梨涡浅笑,姿容端正,只是神情有些紧张,身上的书卷气少了几分,在北宫千宁打量她时,她也斜睨着北宫千宁。

北宫千宁想起来了,原来在七夕进宫的漪兰轩晚宴上,大皇子邀请入轩内就坐的秀女,其中一个便是常淑敏,能做皇子伴读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家,领侍卫内大臣可是正一品的高官,在现代应该相当于中央保卫局吧。

“都是?”杜若晴嗤了一声,微微把头抬高一分后继续说道:“本来嘛,我也觉得咱们都是出身名门、学富五车之人,可如今不是有一位只上过族学的秀女吗?”

只上过族学的秀女?这说的不就是她北宫千宁吗?她就是只上过晋阳侯府的族学。

北宫千宁认得杜若晴,因为七夕的晚宴,大皇子邀请杜若晴入漪兰轩内一起就坐用餐。

今日的杜若晴做了盛装打扮,她身着一袭赭红的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头上一套赤金头面,另外还插着几只各色簪子和步摇,整个人气场强大、美艳十足。

有个傻不拉几的秀女就惊讶地问:“竟然还有此事?大夏国的女孩,即便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但凡有些能力的,也都会送女儿进学堂读书的,怎么秀女居然只上过族学?她这是来玩儿的吗?”

常淑敏结果话题:“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有上过族学,也不能就判定她胸无点墨,说不准考得最好的人,就是这样的秀女呢。”

这话说的,北宫千宁一听便明白了,表面听起来是常淑敏在赞扬她,实则是明褒暗贬,讽刺她北宫千宁出身不好、才疏学浅,难以在大考中考得好名次。

索云岚忍不住,径直走到常淑敏面前,柳眉倒竖地怒斥她:“常淑敏,闭上你的臭嘴,别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你这种扮柔弱的样子,我见过多了。”

常淑敏原本不算柔弱,听了索云岚的话后,愣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委屈地向杜若晴寻求援助:“杜若晴,你评评理,我哪里是假惺惺的?我分明是在替北宫千宁说话的呀。”

杜若晴看起来是个美.艳高贵、骄纵任性的世家小姐,听到扮柔弱这词的时候,她不禁想起父亲的宠妾元氏,元氏就是用扮柔弱这一招,牢牢地笼络住了父亲的心,令身为国公夫人的她的生母受尽屈辱。

杜若晴看向常淑敏时,便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是想到进宫以来这七日里,除了三皇子对北宫千宁另眼相看外,连她心意的二皇子,似乎也对北宫千宁有了好感,她的心便偏向常淑敏,决定跟着常淑敏一起打击一下北宫千宁。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不了台面,荣宠一时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取乐男人的玩意?”杜若晴眼睛看着北宫千宁,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生母的委屈。

杜若晴这话有些隐晦,也有些狠毒,引来了众多秀女吃惊的目光,索云岚更是发起飙来:“杜若晴,你说谁是取乐男人的玩意?你要求你给我表妹道歉,如若不然,我就跟太后告状,说你污蔑我表妹,污蔑皇子!”

杜若晴平日骄纵惯了,虽然知道自己说得不太妥当,可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给人道歉,尤其是北宫千宁这种出身有卑污的秀女。

“表姐。”北宫千宁知道,是自己的出身和学历令人看不起,她觉得跟秀女们做这种无谓的斗嘴没意思,便制止表姐索云岚:“表姐,我的腿,有些隐隐作痛,你扶我一下好吗?”

听到腿疼这个词,所有秀女立即想起皇上的圣旨和太后的懿旨,大家顿时禁了声,便是连平日不可一世的杜若晴,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所有人安静地走自己的路。

索云岚早就一把扶住北宫千宁,焦急问道:“千宁,你可是受惊了?”

听到受惊两字,秀女们立即如鸟兽散,一个个惊慌地远离北宫千宁。

北宫千宁满意地轻声答道:“表姐,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那些红眼病而伤了心神,不值得。”

“红眼病?”索云岚有些讶异,以为是北宫千宁在康州之行见识的一种病。

北宫千宁呼吸一窒,旋即解释道:“就是眼红的意思啊,因为嫉妒别人而导致眼热眼红。”

“哦,我明白了。”索云岚顿时了然,一般人眼红就是眼红,只是一种眼病,而她的表妹却用它来表明一个人过分嫉妒别人。

表姐妹俩互相扶持着,有说有笑的走着,无人靠近,她们走得很舒心,没一会儿,北宫千宁的腿便不“痛”了。

在距离重华宫大约还有几百步的距离时,道路被拦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小入口,有宫人告诉秀女们:“请秀女们一个个从通道中走过,每人相隔半刻钟。”

“从关雎宫到这儿不算近,这会还得在这里等上一阵,真是累死人了。”不知是谁嘟哝了一句。

她的话立即得到几个人的小声应和:“是啊,真的有些累了,这若是在家里,我的婢女已经帮我捶腿揉肩端茶递水了。”

“那你怎么还不回家去?”有人嘲笑了一下,顿时再没人敢吭声。

索云岚比北宫千宁早进入小入口,约莫等了两刻钟后,终于轮到北宫千宁通过小入口。

知道选妃大考的严格,从寿康宫一路走来,北宫千宁都是十分谨慎,此时走进这个小入口,她就更是高度集中注意力了,就像驾驶汽车一样,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穿过由木板围成的大约五六米的通道后,便是一座小花园,花园里有两个小男孩正吵得不可开交。

北宫千宁听了几句后,知道他们吵架的大意,是互相看不顺眼,一个说对方笨,背书背很久都背不下来;另一个则说对方也笨,射箭连靶子都射不中。

北宫千宁本来不想理睬他们,但是想到这是考试路上,没准两小孩就是考试的内容,于是她走上前,坏笑道:”要我说啊,你俩呢,是一样的聪明,也是一样的笨。”

“嗯?”两个男孩大约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觉得十分新鲜,很想听听这位秀女的说法,可是一想到总管公公的叮嘱,两人立即把头扭到一边:“关你何事?”

两男孩的眼神,北宫千宁岂是看不出来?她才不管他们的小心思呢,她自顾自的说道:“你们说的没错,确实不关我事,不过既然我遇见你们,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们一下。”

两男孩立即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北宫千宁:“请教?你是说向我俩请教?”

“没错,向你俩请教。”北宫千宁肯定地点了头。

两男孩顿时神气起来:“那你快我,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的。”

“好的。”北宫千宁在两个男孩身前蹲下来,伸出她的右手五个手指,正儿八经地问道:“你们看,我的五根手指,一样长还是不一样长?”

两个男孩立即露出鄙夷的神色:“你真笨,五个手指当然是不一样长了,如此简单的事情,你自己看不见吗?”

北宫千宁不在意两个男孩的语气,她笑意更浓了:“那你俩觉得,哪个手指最重要,哪个手指不重要?”

两个男孩的眼神霎时变得灰暗,一会揉着脑袋,一会抓耳挠腮,半晌后支吾着说:“都……都……都重要。”

“那你们说,背书和射箭哪个重要?”北宫千宁立即趁热打铁追问。

两个男孩也是绝顶聪明,立即明白了北宫千宁的用心:“我们知道了,背书和射箭都重要。”

北宫千宁舒心地笑了:“你们真聪明,一点就通,背书、写字、射箭、骑马等等,都一样重要,有的人背书背得快一些,有的人射箭学得快一些,但只要他们通过努力,迟早都能学得好,所以咱们不能简单地说笨谁聪明,只能说谁学什么学得快、学什么学得慢。”

“对对对,您说得对,我练字时,就是比百里和清写得好,可是骑马就不如他学得快;而他更我正好相反,原来我俩都不笨,只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罢了。”其中虎头虎脑的男孩忽有所悟,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的学业。

另一个男孩也有心得,他清秀俊逸的脸上一脸自豪:“等回府后,我便可以告诉大哥,等我长到十五岁时,一定能像他一样学好马上箭术。”

“你们都是好样的,其实只要肯学,每个人都能学会很多东西,只是因为精力有限,每个人或许只能把其中的一两项学到最好。”北宫千宁最后总结了一下。

两男孩得到表扬,困扰多年的问题也得到解决,顿时忘记了要刁难秀女的任务,两人主动拉住北宫千宁的手,引导北宫千宁往前走,甚至是要把北宫千宁亲自送到重华宫。

一大两小边走边聊,北宫千宁终于知道,虎头虎脑的八岁男孩名叫百里和浚,是齐王府世子;清秀俊逸的九岁男孩名叫百里和清,是睿王府世子。

当北宫千宁三人手拉手出现在重华宫门前时,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奇特的三人组合。

秀女们想起自己被刁难之事,对北宫千宁和谐的三人组合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而北宫千宁则注意到,其他有的秀女身边也跟着半大孩子,但是那些秀女似跟孩子们似乎不是那么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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