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铁了!出铁了!”
随着领头工人的一声大喊,赤红滚烫的铁水从高炉中逐渐流了出来,旁边的工人也迅速地将这些粘稠的液体引入到早已准备好的模具当中。
如果不在意质量的话,这种已经达到熔融状态的生铁,后面用来铸造农具肯定是可以凑合着用的。
当然了,如果按照以往的经验,那还需要继续进行处理,将生铁与熟铁按不同部位进行复合搭配。
通过这一方法制作出的工具,既能拥有熟铁的韧性,又有生铁的耐磨,已经经受了实践的考验,并且受到了群众的广泛支持。
铁厂的工人基本都是从去年就开始做这些工作的,当初为了掌握整个工艺流程,可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物资,不过现在就方便不少,直接套过来用就可以了。
当然,铁是没有问题,但钢还难说,无论是纳山还是九堡,两处的矿产都只能说勉强能用。
贫铁矿加劣质煤生产出来的材料当中,磷、硫、硅等杂质含量太高,想要获得质量更佳的钢铁,这背后的工艺可就复杂了。
70年代那个被迫倒闭的工厂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炼出的灰口铁质量太差,可继续提升的话成本太高,还不如直接购买大厂的产品。
所以根据地自产的铁料,主要还是用于农具生产,少部分精加工也只为了进一步培养工人,而且还是使用坩埚炼钢法进行小批量试验。
至于武器生产所需要的原材料,更多还是得依靠程刚的援助,这是一个新兴工业体产业升级的必经之路。
没有工人,没有技术人员,像转炉、平炉这种相对高大上的炼钢工艺,对于此时的槿甘山和赣南而言,都只能作为停留在纸面上的计划,顶多在工人夜校中将原理、示意图等基本知识传授给大家。
同时,就像大部分落后工业区一样,这里出产的工具,单就质量而言肯定没法和先进工厂的产品进行比较,实际大概就比铁匠铺稍微高级那么一点点。
但优势在于,应用了工业化的生产流程之后,至少产量和成本两项还是能暴打手工作坊的,而且是完全掌握在红军手中,不用担心敌人的封锁。
所以参观的众人当中,最高兴的就是后勤和民政方面的干部,当然他们也担任了一些军事职务,但因为土改经验丰富,相比于其他更加关注军事的同志,他们更清楚大批量农具对于土地工作的重要性。
甚至可以这么说,只要铁厂可以继续稳定生产下去,那么新根据地的土地改造速度必然能够提升一倍以上,相应的,党对地方的掌握力度也会由此翻倍。
李润石就非常了解这一点,看着还在散发这炽热光芒的铁料,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高兴,激动之余,自信满满的李委员忍不住说出了一番豪言:
“好啊,后面只要我们每到一地,建设一地,哪还愁什么革命搞不成,我看,一年内夺取赣省应该不成问题。”
这其实也不算是一时兴起,现在红军历经了近两年的发展,已经壮大到了总体军事力量近万的水平,还掌握了湘赣边界,现在赣南的局势也是一片大好,加上又遇上这件喜事,李润石便把内心构想许久的想法讲了出来。
听到这段熟悉的口号,程刚连忙把话头接上:
“没错,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与常凯申争夺赣省,而且同时还要兼及闽西,
南方数省中,粤湘两省的敌人军力太大,而且因为之前的行动,我们党内外群众几乎尽失,反而闽贛的敌人军力最弱,党和群众的基础都比较好。
特别是赣省,赣北的得安、休水、铜谷还有相当的基础,赣西的凝岗、甬鑫、联华、水汌,我们的势力仍在发展壮大;
贛南同样充满着希望,现在以锐京为中心,余都、宁都、回昌等地,都已经或者即将成为我们的势力范围。
另外,赣东方之民领导的红军力量也保持着存在,再加上集庵一带的东谷,这样就造成了向洪城的包围之势。
我们从山区出发,以农村为中心进行建设,发展速度绝对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这段话虽然是临时想成的,但其实背后有着程刚的不少功夫,大体意思基本是参考李润石在后来的总结,再着重突出一个农村路线。
两个人几乎无缝衔接的发言之后,其他同志都没有来得及注意李润石对程刚投过去的诧异眼神,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面对这不知道是激进还是保守的发言,不少人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说激进吧,又偏偏只字未提攻打城市,虽然众人都清楚这位程主任是个铁杆的农村派,一直以来都反对占领城市,但这夺取全省的口号都喊出来了,还不占个城,大家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而说保守吧,哪怕现在红军已经连战连胜,又占据了不小的地盘,但让他们设想靠着这些穷乡僻壤,继续发展下去,在一年内实现对一个省的统治,实在是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力范围。
说白了,在场的众人当中,诚心诚意的农村派恐怕一支手都数不出来,所以很难完全理解这种思路,总会觉得有条件还是要打下大城市。
所以此时李润石提出的口号,与一年后中央那边喊出的“争取一省或几省首先胜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背后其实反映了农村路线与城市路线之间的矛盾。
再换一句更普及的说法,李润石的意思其实就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程刚才会在李委员说出口号后,连忙上来补充,一方面是表达自己的立场,另一方面也是怕其他同志理解错了方向。
早在现代的时候,他对于这段历史就已经研究了不少时间,夺取或者说争取全省,只要不涉及到攻打大城市,其实都是可行的。
主要是赣省特殊的军事环境,这个省并没有本省的驻军,所谓的赣军,其实大部分都是外省的部队,对当地的局势并不熟悉。
所以相对于湘粤两省,赣省算得上是比较好捏的一个软柿子,再加上大革命时期留下来的影响力,不少地区都有一定的组织和群众支持,也就为夺取并建立政权创造了可能性。
虽然从长远来看,赣省并不适合作为一个稳固的根据地,但就目前来说,确实是最有可能发展起来的选择。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程刚才会这么快地表示了鲜明的支持态度,毕竟红军内部的思想此时尚未统一,要么右过头,要么左过头,利用这次机会做一次宣传也不错。
当然,这样同时也引发了李润石的诧异,在此之前,他还未透露过夺取赣省的具体想法,只有大概的念头从离开槿甘山之后,就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这次算是偶然地说了出来,却没想到程刚马上就给予了这么强烈的回应,而且对于细节的描述还与他的思路不谋而合,实在是让他对这位一直以来就坚定支持自己的同志,表示了深深的感动。
随后,李委员又继续多说了几句:
“哈哈,程主任说得很到位啊。
同志们,革命的高潮就快到来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利用好这个有利条件,同时,更要对我们现在的道路充满信心!”
说完之后,程刚带头鼓起了掌,他很清楚,这一年果党立足未稳,始终在与多方军阀混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战略机遇期。
从后世的历史当中当然容易看得出来,可是这位却完全依靠自己的判断就得出这个结论,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虽然这次李润石没有预测到党和红军内部的问题,也没有看到近十来年里果党背后三座大山的稳定性,所以还有些过于乐观的成分存在,但这并不影响其深刻的意义。
要知道,红军离开熟悉的湘赣边界,一路奔走与陌生的地界,最后来到锐京这处偏僻的小县城,大家的心里其实是忐忑不安的,乃至有些摸不清未来的方向。
因此李润石的鼓励正是一针强心剂,毕竟此时的红军没有像历史中那般损兵折将,甚至连槿甘山都丢了,整体的氛围还不至于太过消极,这样的适当的激励,应该有助于众人心态的稳定。
只是对于其中的细节,能够全盘接受的同志尚在少数,或者说大家还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是开会的时候,在加上程刚表示的支持态度,众人也不便于当场争辩。
最后,还是王军长站出来发话了:
“李委员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对革命充满信心,无论是在槿甘山,还是这些天在赣南的成果,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丝毫不用怀疑的。
至于后面的计划,大家可以充分发表意见,民主讨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