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这样的态度和表现让元成帝十分不悦。
一来是因为那孩子确实被他抱过,也不知道他的手段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二来,身为皇子,卿剑立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些,和他的兄弟们简直天壤之别。元成帝看着如孩童一样急躁地解释一切的男人,不禁暗中摇了摇头。
皇上没有表态相信谁对或者相信谁不对,一切都由着大家继续说。至于他自己如何挑选,旁人是瞧不见的…
眼看着宫女和嬷嬷们绕了一个大圈,都已经一一被点到了名字。这时候,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太保赵岳却是忽然开了口。
“陛下。”赵岳语气沉沉地道:“有件事,臣不知该不该说。还请陛下定夺。”
元成帝在担心着这个小外孙,眼睛凝视着床榻上的小家伙,语气带着不耐道:“有事快说。莫要来来回回绕圈子,没得耽搁了时间。”
“是这样的。”赵岳躬身而立,神色诚恳,语气坚决地道:“今日除了七皇子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随意抱过这孩子。”
“谁?”元成帝回头朝他看过来。
赵岳道:“清王妃。”
元成帝就朝君兰看了过来。
君兰之前已经想到过,自己和那孩子亲近的接触过。只不过她想着在她之后还有不少人接触过孩子,更何况后面还有一次午膳的过程和坐车的过程。因此并未主动提起这一茬来。
现下见到元成帝看她,君兰主动承认道:“没错。之前午膳前在酒楼的时候,他曾来寻我,我和他玩了会儿。”
这时候,刚才一直在为小宝儿检查身体的姜太医突然全身僵住。而后,很快地高声喊道:“陛下,臣找到了!”
“什么?”元成帝道。
“使了百般手段不惜伤害孩子的人!”
姜太医说着,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过来,右手上还用着大出平常许多的力气,紧紧捏着指尖的一个东西。
“陛下!”姜太医声音紧张地说道:“这个,便是伤害了七皇子的罪魁祸首!上面好似没甚毒物。但是,这样细小的东西扎在孩子身上,孩子吃痛受了惊吓,很容易引起高热。”
他指尖捏着那个小东西,东西很小,被他这样拿着,手指就挡住了它的一大半。再因姜太医走得很快,旁人并不能十分看出来他到底拿着什么。
君兰也是看了很久没有发现是甚东西。
姜太医一直把物品拿到了元成帝的跟前,小心地捧给帝王看。
元成帝仔细端详着手中之物,半晌后,忽地抬眸,扫视屋内,最终视线落在了君兰身上。
元成帝问:“你说,他是何时寻的你?”
话中显然说的是已经亡故了的那个人。
卿则看元成帝神色不对,上前半步想要挡住君兰。结果,他刚有了这个打算,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去,手臂上忽地轻微被身边人一碰。
卿则薄唇紧抿,望向了身边的君兰。
君兰朝他点点头,示意她能行。
“小宝儿来找我,是在午膳之前。”君兰觉得暑气酷热难当,即便现在太阳落了山空气清润许多,她依然感到头疼犯恶心。
虽然现在恨不得立刻离开,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于是道:“我只和他玩了那么一会儿,后来便没再接触过。”
元成帝“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赵岳扭头问君兰:“清王妃确定当时没什么意外发生吗?”
“若是当时有意外的话,怎会用膳时候一直没有症状出现,反倒是过了许久,在车上才开始发热。”
说话的是卿则。
他上前两步,不顾君兰的拦住,硬是挡在了君兰的跟前,镇定自若地说道:“这事儿和清王妃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元成帝没有开口,只淡淡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君兰有种不甚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就往元成帝的手心中望了过去。
那里躺着一物。因为太小,在帝王宽大的掌心里,旁人根本看不甚清。
可君兰望着那东西反射着的灯中冷光,忽然觉得紧张起来。
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她万般纠结的时候,元成帝终于沉沉地开了口。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清王妃的。”元成帝几乎十分笃定地道:“因为是皇后赐给你的,所以朕印象十分深刻。”
说着,他捏起了手中物什,让周围的人细细分辨。
君兰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枚耳坠。抬手抚了抚耳垂,这才发现左边的那个不知何时已经没在耳边戴着了。
元成帝看了她一眼,望向旁边的窗棱,语气愈发沉重:“太医在孩子身上找到了此物扎着的痕迹。你现在看看,它是你的么?”
君兰没有立刻回答。
耳坠确实是她的。
她确实没留意到耳坠何时不见了。更没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小家伙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大家的关心!奋发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君兰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后, 方才确认般地点点头, “是我的。”
这样的表现, 让一些人更为畅快和肆意。
赵岳侧头看着君兰一笑,朝元成帝拱了拱手, “陛下。既然清王妃有害人之心, 总不好让她跟着一路过去。臣等总要为陛下的安危着想。”
有三四名老臣在旁附和。
风吹秋叶, 沙沙作响。
元成帝负手而立,透窗看着外面摇曳的树影。
“安危?”他淡笑道:“朕只说东西可能是她的。并未提起她有害人之心。”
“皇上, 这时候物证在,您可不能犯了糊涂!她既是想要害人,不若就让她赶紧回去!”赵岳高声说着,猛地抬头望过来,恰好和微微垂下眼帘的元成帝四目相对。
帝王双眸泛冷。赵岳急忙低头。
元成帝瞥了他一眼,“赵太保口口声声以朕的安危相迫, 逼她承认些莫须有的罪名。不知,究竟是何居心!”
帝王简单的问话,却蕴含着雷霆震怒, 让人汗流浃背。
赵岳赶忙伏地而跪。“陛下!”他大呼, “老臣是为了陛下着想啊!”
“赵太保这话来得有趣。”先前沉默许久的董皇后缓缓开了口,“你说为了陛下着想, 却硬要说陛下身边的亲人有心想要暗害晚辈。依着你的说法,这分明是想要闹得陛下家中不宁。”
清王爷是陛下亲弟,清王妃是陛下弟媳。而在床上的小宝儿, 是陛下外孙……
皇后娘娘每一句都说得无可指摘。特别是“家中不宁”几字,更是直接把清王妃归到了自家亲人中,隐隐喊着庇护的意思。
赵岳低着头,狠狠地掐了下手心,声音平稳地道:“清王妃原本也是心思诡谲之人。想她在家中时候,堂姊妹里就有人因为她而进入监牢。还有家中长辈,亦是因了她的关系而受牢狱之灾。”
这分明说的是闵玉容和她母亲邓氏。
元成帝忽地笑了,扭头看了眼跪伏在地的赵岳,哼笑道:“难为赵太保,竟然花费了这样多的心思去留意一个小姑娘的家中事。来人啊。”
有公公低声应诺。
“看在赵太保忠心护主的份上,赏赵太保银子百两。以示奖赏。”
虽然陛下亲自赏赐银两,可这赏赐的目的,却含着讥讽之意。再者,皇上赏赐,多是珍稀之物,甚少有这样直接给银两的,且还是“吝啬”地只给了百两。
赵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着一口气叩头谢恩。不过,红漆木盘托着银子到了他跟前后,他却迟迟不去接。
董皇后与身边的安王府世子妃道:“其实这事儿还得继续严查。虽说东西是小九媳妇儿的,可谁都知道小九媳妇儿是个胆小的。平时有个蚂蚱蜘蛛的都能把她吓昏过去,这样暗害孩子的事儿,她可做不来。要我说,还是底下人不小心。”
这话说得君兰十分汗颜。
她都不知道自己娇滴滴成了这样。
偏偏世子妃还在旁附和:“是。我家云霏和清王妃很是要好,两人投契得不行。云霏也常说,清王妃最是和善,平日里什么小动物都舍不得伤。想这样的孩子,怎可能舍得去伤自家外甥呢。”
安王府的世子妃和卿则是平辈,年纪又大他许多。用这样的语气谈起君兰来,倒是没甚不可。
两人在旁说着话,声音不高不低,屋里人尽皆能够听到。
赵岳气愤,不等皇上开口,自顾自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把那扎眼的一百两给挥下去。
元成帝脸色忽地沉了下来。
清王爷眉目骤冷,上前一步到赵岳跟前。
赵岳和清王爷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之际,这时候五皇子卿剑轩猛然走上前,一把拉住赵岳的手臂,笑嘻嘻说道:“说起来,出京城后赵太保可是头一个得了陛下赏赐的,这可是莫大殊荣。”
他回头一瞥,对身后不远处一个少年道:“赵三公子,既然你家祖父得了赏赐,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接着?”
被点名了的赵宁帆暗叹口气,低着头快步行至红漆托盘前,行礼谢恩,双手捧过那些银子,退到后面。
赵岳拂袖冷哼而去。
原本和他一起跪着的几名老臣在周围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元成帝指了犹在床边的姜太医:“说说看。孩子到底怎么了。”又道:“你可要好好治!倘若有一丁半点儿的差错,朕唯你是问!”
姜太医大汗淋漓,“回禀陛下。小公子需要吃几副药压压惊。过后……过后也就无碍了。”
杨军年哈地笑了一声,扭头对身边的女子道:“阿芬,你看,不过是几副药就能好的事儿。”
卿云霏勾了勾唇角,“是呢。也就几副药的事情。”陡然柳眉倒竖,“姜太医,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治!”
姜太医连连低头颔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忙不迭地去写药方。
朱才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哽咽着抱了七皇子痛哭。后见皇上不耐烦了,忙请了七皇子到屋子外头去,在外面一起守着。
*
这事儿最后查明是公主府的一位嬷嬷做的。那位嬷嬷便是当初照看着小宝儿,后来不见了的那个。她换了身衣裳藏匿在厨娘之中,却还是被揪了出来。当晚就被杖毙。
君兰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那人的尸身早已被拖走。等她走出屋子去到院中的时候,早已没了昨晚连夜审讯的任何痕迹。
君兰什么也没有寻着。只能对着空落落的院子,思量着昨儿是怎么一番情形,然后在那边立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小宝儿好得很快。不过两个多时辰就退了热。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然康健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