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小丫头和这人压低的说话声,他自然听得清楚。

不过瞧着这人不顺眼所以凑过来看看。

卿则往前跟了一步,“闲事?”

到了这个份上,赵宁帆不敢不开口了,尴尬地笑了笑,讪讪道:“没有。哪什么闲事啊。我和八妹妹说的是,是……”

他眼眸一转,忽地灵光闪过,哈哈笑道:“其实我和妹妹说的是,原本我有个机会借一千两银子给王爷,而还能顺带着赚点利息。只可惜银子没能借出去,这利息也没了。正在这儿可惜呢。”

君兰茫然地问:“什么借银子?”

关于那天闵老夫人和高氏坐的过分事情,卿则不想多提。不过,他也知道,小丫头过不多久就能知晓。

莫说赵宁帆在她面前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就连程利和董峻这样心中有轻重的人,怕是也会一气之下把事儿和她说了。

“没什么。”卿则到底不想在她身子还没康健的时候就说这无关紧要的事情。

知晓赵宁帆是好意前来,只不过嘴欠了些。于是他也没打算太过为难赵宁帆,只道:“就是前些天赵三公子说话说得太多了些,跟风起哄,闹出了些事情。原本也是好心帮我,只是后来陛下来了,他这忙没有帮上,于是本金没有借出来,利息自然没了。”

赵宁帆眨眨眼,摸摸下巴。

说实话,王爷这话说得有水平。

不可否认,那话里的经过和事实是基本上一样的。

可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总觉得哪里不对。

*

出了清王府后,赵宁帆喊了洛明渊同路而行。

越想,越觉得清王爷好似在针对自己。

赵宁帆想要问一问洛明渊,清王爷有甚忌讳的事情。结果侧头一看,就见洛明渊神色凝重,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啪”地一下轻响,在洛明渊的肩头响起。

洛明渊惊了一跳,身子猛然晃了晃,差点跌下马。侧头看过去,才发现是赵宁帆。

洛明渊恼了,冷眼看过去,“赵三公子想做什么。”

赵宁帆扬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我就是想问一句王爷的喜好和禁忌。”

他笑着眯了眼,“你也知道,王爷位高权重,忌讳甚多。往后和他说话,需得小心着些才行。”

“不用这般谨慎。”洛明渊温和地说道:“单凭你赵家的身份,足以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洛明渊是在说实话,可他平日里不会这般咄咄逼人的把这种话讲出来。

只不过,他刚才和清王爷略说了几句话,顺便打听了下五皇子的事情,方才晓得五皇子现在已经被赵家拉拢,不再与清王爷有私下的联系。

洛明渊本是喜欢和卿剑轩结交的。现下见赵家拉拢了朝中大部分武将,甚至于连五殿下也没能幸免,不由对赵家愈发厌恶。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有些不太好。

赵宁帆脸色沉了下来。

他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看似没个正形,可那也得是他乐意。

旁人激他,他一准翻脸比翻书快。

洛明渊虽然身份不比他低,但说这样的话,真的是让他恼火。

就在赵宁帆准备驳斥的时候,洛明渊却突然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八妹妹我可以叫得。但是清王爷辈分极高,以她清王妃的辈分,你却可能要稍低一些。”

这话让赵宁帆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你能叫她一声妹妹,我却不行?”

洛明渊笑道:“咱们不一样。清王妃不论嫁给谁,我都是她哥哥。一日为兄长,终身为兄长。可赵兄你不同。你可见我妹妹喊过你一声兄长过?”

赵宁帆脸色变了变,哼笑道:“我就不信了。让她叫一声,难不成比登天还难?你当初让她叫这一声,想必也没有废太大的功夫吧。”

赵宁帆原以为自己说了这话后,会得到洛明渊的反唇相讥。

谁知洛明渊脸色骤变,低喃了一句“是比登天还难”。说罢,再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明渊想到的是,他是用和她的婚事唤来了这一声。所以心情跌落谷底。故而任凭赵宁帆怎么叫也不肯回头来。

赵宁帆却是看着洛明渊的背影,冷冷地嗤了一声。

“装什么清高。”赵宁帆扶着马儿的脊背,“不过是个小小的洛家,我还不放在眼里。”

随即拍马而去。

*

虽然卿则给太后准备了贺礼,算是夫妻俩共同给的。不过君兰自己也很想送太后一份礼物。

不为别的,就为老人家对她的那份关爱之心。

说实话,她没甚旁的太过厉害的技巧,篆刻算是最能拿得出手比旁人强的了。只可惜她现在身子不好,捏着刻刀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颤,刻出来的东西实在差强人意。

接连毁了三块不错的玉石后,君兰心里难受得紧,打算放弃这个念头,准备些旁的礼物。

卿则回到家后,看到的便是桌上散乱的篆刻工具,还有在屋中榻上歪斜着休憩的少女。

因着已婚,她已然梳了发髻。只是在家中的时候,她打扮随意,更何况现在稍作歇息,所以发髻有些微的散乱,稍松。配着她慵懒的神色,倒是好看得紧。

最起码,他觉得非常好看。

卿则在门口驻足片刻,这才迈步而入,坐在榻边握了她的手,“怎么?可是有不顺心的事?”

一般说来,她篆刻累了会把工具尽数收起来。即便身体不舒服也是如此。这般散乱防着,只有可能是她心情不太好。

君兰拉了他的手臂让他靠近,然后主动依偎在他怀里,拨弄着他的指尖,“是。”

“说说看。”

“……也没什么。就是力气不太够,手也有些抖。”口中说着没什么,可语气里满是无奈。

毕竟这她的强项,自从学成之后,在这个上面,她还没遇到过那么大的挫折。

以前也有过生病。可即使是病中,也没现在这么强烈的无力感。好像那小小刻刀与她有了距离再不服帖一样,怎么也操控不好。

君兰叹息的模样入了卿则的眼中。

他抬手为她捋好额上散落的发,“莫慌。你身子大不如前,需得好好养一段日子才能恢复如初。”

“以前在病中的时候也没这样。”面对着他温和的话语,君兰终是忍耐不住,说出了心底的惋惜,“不知道会不会以后手都会这样抖了,再不能刻出好东西了。”

虽然她是在叹息,却没有惊慌和惧怕。

很显然,她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心里头有些不好受而已。

卿则暗暗叹息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是因为他而重病。

也正由于是为了他,所以她不后悔。只是惋惜而已。

“你放心。不会就此折了这门手艺。”卿则俯身,在她耳边落下轻吻,“你现下是九死一生活了过来,身体损伤过重。我让人给你好好调养,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君兰已经做好了往后刻不好东西的打算,没曾想现在还有这样的转机和欣喜。

“这敢情好。”君兰拉着他的衣袖,仰头看他,“那你可得多给我找些好大夫,多给我好好调养才行。”

她原本就不和他客气。

如今成了亲,更是如此。

卿则忍俊不禁,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放心就是。绝不会让你身体有损。”

说罢,他倾身到她耳畔,低喃,“往后清王府还准备多添几个小家伙。不养好了你,怎么行。”

这话让君兰瞬间双颊皆红透,抬手轻拍了下他手臂,羞窘地不说话。

卿则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见她脸更红了,方才低笑着站起身来,踱步到桌案旁。

他捏起篆刻刀具,还有那损了的玉石,凝神细看片刻,说道:“你当初是想自己刻了送太后娘娘做贺礼?”

“是。”君兰丝毫都不隐瞒自己的意图,“虽然九叔叔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可这终归是我的心意。好或不好,我都想完成它。”

豪言壮语说完,她想到了这不可能达成的目的,轻叹了声,道:“这次还是罢了。等下一次有机会送太后娘娘的时候,我再准备礼物罢。”

看出她的失落,卿则思量了下,走到榻边和她商量,说道:“不若这样。你和我说该怎么刻,想要刻出什么样的花纹来。我帮你拿刀。”

“这怎么行!”君兰当即道:“既然是我的心意,那就我来做才行。”

看他果然要朝着那边去,君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过去,“礼物原本就是你来准备了,现下这个再由你来帮忙,岂不是东西都还是你备下的?”

卿则捏了捏她纤细的指,“这怎么一样。原本是你想的好主意,我不过是作为你的夫君帮助你来实现你的愿望而已。自然还是你准备的。”

原本君兰是还想继续劝他放弃这打算的。

可是那一句“你的夫君”响起,她的脑中轰地下炸开。思维里全是他说出这“夫君”二字时带笑的低沉声音,再想不出其他的来。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他已经下定决心,把手从她指间抽出来,行至桌案旁,拿起了刻刀。

君兰还想再劝他。但他此时此刻心意已决,怎么也不肯改变。

“和我说说这个怎么弄。”卿则道:“我虽摸过几次这种东西,偶尔试了下,却没有认真练习过。还需你来指点一二。”

他坚持如此,君兰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可真是个倔脾气的。”这才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纠正他拿着刻刀的姿势。

君兰那一声叹气的低语,被卿则听了个正着。

趁着她在旁调整刻刀方向的功夫,卿则说道:“我觉得我们夫妻一体,我做的和你做的没甚区别,所以如此。往后,你也要习惯这般。你既是我,我既是你。不需要分的太仔细。”

这话让君兰动容,终是不再坚持,颔首应了下来。

说起来,他真的是很有天赋。

拿着刻刀的手非常稳,而且力道控制得很好。君兰和他说要雕刻到多浅多深,他都能够准确做到。

君兰指点了他一会儿后非常挫败。自己当年苦苦练习很久的技巧,到了他这人却是一学就会,极快就能做到很好。

……真是人比人人气死人。

看着身边小妻子满脸的纠结,卿则忍俊不禁,侧头与她笑言:“莫要以为这很容易。我习武多年,所以能够做得好。再者,我能够把握住各种字画的走向,这才轻而易举。若是旁人来学,断然不会有我这般轻松。”

君兰被他这番言语逗笑了,刚才心里的百般纠结瞬间消失不见,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原来清冷的清王爷也有这般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她轻哼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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