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繁星满天。
入夜后,气温一点一点下降,直逼零下。
宋悠然被绑出来时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现在被冻得不轻。
白莱依旧沉睡着,她试了试她手臂的温度,出乎意料的暖和,想到之前她所说的牵魂人不会死,没有往生,心中了然。
“她,她怎么样了?”司机一个小时前就醒了,了解了现在的情况后,小心翼翼地凑到宋悠然跟前。
“没事。”宋悠然淡淡道。
“没事?”司机犹豫,“可是现在天气这么冷,她又一直躺着睡觉,会不会被冻僵,要不,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
他穿着一件薄款羽绒服,好牌子,很保暖的。
可是里面就只有一件衬衣了。
宋悠然睨他一眼,“你把外套给他,自己呢?等着被冻成冰棍儿?”
司机脸色一僵,“我是男人,不怕冷。”
“算了,她没事。”宋悠然检查过白莱的生命体征,都挺正常的,便不再看她,转身走出好远,坐在一块水泥石板上。
司机看看白莱,又看看宋悠然,觉得自己还是和活人在一起好,白莱脸色这么白,直愣愣躺着,跟死人一样,怪渗人的。
他在宋悠然旁边坐下,黑暗中只能看出她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
微微叹出一口气,“我姓张,从事司机行业有八年了,但是开的都是黑车,我家里生活拮据,黑车比较赚钱,第一回遇上这种事。”
“她是在绑架我,你没看出来吗?”宋悠然指的是白莱绑架她上车的时候。
张司机讪讪道:“黑车和正规出租不太一样,我们一般是不会询问客人身份的,也不会主动插手客人的事情,看见什么,只当没看见,这是我们这一行私下里不成文的规定。”
“你和这件事没多大关系,如果外面的人进来,你就去角落里蹲着,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宋悠然抬头望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
一下午了,纪明柔和那个瘦男人都没进来过。
对方手里不知道有几把枪,若是一把,自己可以趁着对方放松警惕靠近,朝纪明柔开一枪,看看能不能让形势反转。
没办法,谁让她在狙击上天赋这么差呢。
超过三米,几乎没有打中的可能。
张司机也怕,心情也糟糕,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单子,怎么就演变成这种情况。
“小,小姐,他们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怎么会抓你?”
宋悠然没出声。
张司机也发现自己在打听人家的隐私,有些不好意思,闭嘴不说话了。
周围很安静,响起嗒嗒嗒的细微声响。
宋悠然眉毛一皱,“什么声音,你身上传来的?”
“哦,可能是我的表。”张司机捋开袖子,露出一块普通劣质的腕表,秒针在上面一点一点走着,可能是用的时间长了,声响稍稍有些大,一安静就听的格外明显。
“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张司机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放在宋悠然手心里。
宋悠然打开小手电筒,照在手表上,三根表针缓缓走动着。
七点零五分。
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手掌紧了紧,宋悠然把表还给张司机。
“你想离开吗?”她问他。
“想,想啊,可是外面的人……”张司机支支吾吾。
他当然想离开,但也要看现实情况允不允许啊,先不说门上拴着的铁链,要是外面的人人人手里带着一把手枪,凭着他们俩,只有被宰的份儿。
宋悠然思前想后,决定赌一把。
已经过去几个小时,白莱沉睡不知道还能睡多久,若她突然醒过来,四下没有任何出路,自己一样逃不过去。
“你要是想出去,可以听听我的办法,如果你觉得可行,我们就试试?”她和张司机商量着。
张司机不太确定,有些慌乱,“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能怎么办?”
宋悠然从后腰掏出一个冰冷的铁器,拍在他腿上,“谁说的?我们有这个!”
……
纪明柔雇了瘦男人手底下的两个人守着工厂,两人就坐在工厂屋顶上,一人一罐啤酒喝着,谈天畅地,哈哈大笑。
“我给你说兄弟,今儿那个女的,可是个大主顾,头儿说了,她又加了三十万,请咱们帮她做事,最开始的十万,后来的十万,加上这三十万,就五十万了,发财啦!”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危及到小命儿的事儿我可不干,我还是很珍惜我这条小命儿的。”另一个人笑着和他碰碰酒罐子。
“你还惦记着小命儿呢,上一回那一刀,可是直接从你肚子里捅进去,你冲上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珍惜小命儿?”
“我那是头脑一热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忽然下面工厂大门传出动静,砰的一大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惊。
“草!”一个想也不想,直接撑在屋顶上跳下去,“格老子的!谁找死呢?!”
喝酒有些上脸,他一把抽开绑着门的铁链,抬脚粗鲁地踹开。
门内黑漆漆的。
脚步一顿,朝上面喊道:“小六,给我把手电筒扔下来!”
“知道了!”小六应了一句,把手电筒扔下去,笑着问:“还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不?”
“你在上面待着吧!”徐武打开手电筒,白光直直照进工厂,工厂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不对,没直接进去,站在门口朝里面大喊,“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躲着也没用,都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人畏畏缩缩地从角落走出来,双手高过头顶,两腿哆哆嗦嗦,“我,我我……”
徐武松了口气,四下寻摸着,捞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子,凶神恶煞朝里面走,指着张司机,“刚刚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吗?!”
“我我我……”张司机结巴着,语不成句。
“我什么我?!”徐武快要走到他跟前了,眼神一扫,怒道:“那个妞儿呢!”
他说的是宋悠然。
张司机一连苦楚,“我我我……”
徐武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去,刚想四处找人,后腰忽然被抵上一个东西,触感,形状,都很熟悉。
身子顿时僵住了,心中暗骂。
“不准动,我的子弹可是不长眼的。”宋悠然冷冷道。
“你这个贱……”徐武话未说出口,迎面来了一板砖,砰地拍在他脑门上,人还没喘几口气,晕地上了。
宋悠然睁大眼,望着张司机。
张司机也傻了。
“我我,就是看不惯他,想着给他来一下教训教训,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他有些慌神,“这下,这下怎么办,他该不会死了吧?”
宋悠然示意他稍安勿躁,蹲下身试了试徐武的呼吸,还有气儿。
又找来绳子,狠狠把人绑住,身上搜刮干净,嘴也堵住。
“人没事,血流的不多,应该就是晕了,我们想办法再把上面那个引下来!”她把人拖到一边儿,隐藏在黑暗中。
张司机平复着心跳,点头道好。
小六在屋顶上一罐啤酒都喝完了,不见徐武回来,心生疑惑,站在边上朝下面喊。
“徐武!你丫死哪儿去了!”
下面没动静。
“徐武!人呢!说话!”
依然没动静。
小六警惕起来,翻身跳下去,从后腰抽出一只手枪,对准敞开的工厂大门。
“徐武!你在里面吗,出来啊?”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音,小六心中一沉,知道徐武怕是遭遇不测了。
思忖片刻,他扣下扳机,朝工厂里放了一枪。
砰——
响震天地。
回音在厂房不断回荡。
宋悠然躲在门口,耳朵被枪声震的嗡嗡响。
“里面的人听着,我手上有枪,立马把我兄弟送出来,不然让你们脑袋开花!”
她朝另一边的张司机使了个眼色,张司机苦着脸,慢慢把自己的身子往外挪,露在小六的视线里。
小六立马把枪口对准了张司机。
“我兄弟呢?!”他红着眼低吼。
“你,你兄弟突然,晕倒了,我把他挪到里面去了,要不你跟着我去看看?”或许是之前一次有了经验,这次张司机的话顺溜很多。
小六并没有立马上钩,而是道:“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晕倒,你给我把他搬出来!”
“这个……我看他那样子,有些像突发哮喘,我家里就有老人有这种病,担心随意移动,会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你看,要不你亲自进来瞅瞅,你手里拿着枪,这里除了我就是两个女人,一个还晕着,你也不用害怕我们跑掉。”
张司机看着那个小小的枪口,生怕对方一走火自己就惨了,冷汗豆子一样不要钱地往下流。
小六阴着脸盯他半晌。
他并没有听说徐武有哮喘,可自己对徐武以前的病了解也不深,万一真的有呢。
算了,他手里有枪,大不了进去看一眼,然后给头儿打电话,让他派人过来把徐武带走。
在心里盘算好了,小六拿着枪慢慢走进去。
不得不说,这厂房里真够黑的,除了上面的一排小窗户,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一直盯着张司机,身后忽然一阵风吹过,神经顿时紧绷到极致,蹭一下转过身。
“谁!”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谁啊,你看错了吧,没有人啊。”张司机朝那个方向瞅了瞅,别过眼。
小六抿紧唇,把枪重新对准他,“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张司机装糊涂。
“少废话,就那个没晕的女人!”
“哦哦,你说的她啊。”张司机恍然大悟,“她好像懂一些医学上的知识,在你兄弟身边看顾着呢,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瞄着枪口,身子硬的像块石头。
小六犹豫片刻,对他呵斥,“继续走,往前!”
张司机这才转身继续走,把人带到昏迷的徐武旁边。
小六见到顾不得其他,把枪收好,扑到徐武跟前,摇晃他的身体,“徐武!徐武!你怎么回事?!”
徐武被他这么一晃,还真的慢悠悠转醒,看见面前的小六和不远处的张司机,缓缓瞪大眼,嘴张着说什么,可惜声音太小。
“走,快,走,有,危……险。”
“你说的什么?”小六疑惑,把耳朵低到他嘴边。
“我,说……”
一道女音突兀地插进来,“他说让你快走,有危险。”
话落同时,一把枪顶上了小六的脑袋。
小六定住了。
宋悠然一把抽出他腰间的枪,丢给张司机,张司机手忙脚乱接住,有些发抖。
天可怜见,他这辈子就没碰过枪这种玩意儿。
“外面还有你们的人吗?”宋悠然问道。
小六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你可以不说话,你不说,我就朝你同伴身上开一枪,让他慢慢流血,失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