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钟,外面传来动静。
殷越泽辨认出是直升机飞过的声音,他低头瞅了眼怀里半睡不睡的宋悠然,轻着动作下炕出门。
站在院门口,果然看到远处小路上有几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影。
他打开手里的手电筒,让对方能注意到这边。
那伙人看到光亮,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往前,一部分朝他走来。
最前面那个走的很快,没几步就蹿到跟前。
“殷总!”南城气喘吁吁地停住脚,“可算找到你了。”
他提心吊胆担心了两天,殷越泽进山的时候不让他跟,结果人刚进去,后脚山就发生泥石流了,可把他吓得不轻,立马联系救援队,要求跟着进来。
救援队是附近的驻扎军队,怎么能让一个老百姓进这么危险的地方,死活不同意。
他没办法,打了慕云深的电话,他知道慕云深家中有军门背景,慕云深听了之后立刻让人疏通关系,把南城放了进去。
后面还有两个身穿迷彩的士兵,其中一个上前询问。
“先生,这屋里还有被困的人吗?”他看了破落的院子一眼,心里有了数,废弃的,应该没人。
“内人在里面。”殷越泽道,“请问外面的路通了没有?”
“还没有,最前面的山坍陷很严重,一整条路全埋了,我们都是直升机进来的,一路搜救,看里面村子的情况,有伤员就带出去,没有就看当地村里人的意思,留下还是离开。”
“这附近夏天是不是容易发生泥石流,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不搬走?”南城疑惑道,他刚刚在路上问了,这一段山很多,雨下大了,山体崩塌是常事,每年总有一两次。
“村子位置处地比较高,繁衍生息几百年了,老一代人不愿走,他们就认这里,每次有泥石流,也因地理位置优越,轻易波及不到村子里,你们可以放心。”
士兵看看两人,作出道别,“既然这里没有需要救助的伤员,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了,两位想离开,往前走一段,有我们的人。”
南城是跟着来的,对他们的安排比较熟悉。
殷越泽也没留人,放走了。
两人进到屋里,宋悠然已经完全睡着。
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抱着人离开。
南城拿着宋悠然的背包,在前面领路,三人连夜坐上直升机,回云城。
宋悠然意识半梦半醒,感觉自己被放在一个柔软的大床上,不是硬邦邦的炕,没有潮味儿的被子。
忍不住舒适地翻了个身,蹭了蹭枕头,才发觉不对。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熟悉的装饰摆设,她清醒过来。
回家了?
洗手间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宋悠然揉着眼下床。
她要去洗个澡,身上这一身味儿受不了了。
殷越泽在主卧,她就去了楼下的洗手间,抱着衣服。
洗完回来时,殷越泽已经穿好浴袍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凑近了,那本书竟然是格林童话。
宋悠然,“……”
殷越泽这种成熟大男人,也会看格林童话吗。
见她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拍拍身边的位置,“上床睡觉了。”
宋悠然爬上床,“你还看童话故事,幼稚。”
殷越泽挑眉,“我幼稚?”
“殷先生,你今年已经三十二了,看格林童话,不是幼稚是什么,想不到你成人的外表,包裹着一颗孩子的心。”
他哼笑,把手边的格林童话给她,“敢打开看看吗?”
宋悠然狐疑,这个有什么不敢的,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她瞟他一眼,把那本‘格林童话’翻开。
翻开后,宋悠然一怔。
这个外表标注着格林童话的书,内里竟然是一个空白的绘画本。
第一页,是她的画像。
第二页,是她的画像。
第三页也是……
安静的,开心的,睡着的,任何动作的。
直到翻到后面某一页,宋悠然一下子红了脸。
她抬手就要把那页撕掉。
殷越泽眼疾手快地从她手里顺走画册,合上搁在床头,此时外面天已经亮了。
“睡觉。”他一把搂住人。
宋悠然手指捏住他腰间的肉,“你竟然画那种东西,把那一页撕了。”
腰间一阵疼,殷越泽抓住她的小手,“留下吧,就只有那一页。”
“不行,快撕了。”宋悠然脸色更红,是不是男人外表越显正经,其实就越不正经,那种东西都能画的出来。
殷越泽定定看着她,说了一句话。
“那是你离开的这两年我画的,每隔两天,就会画一张,刚开始画的不好,后来就习惯了。”
宋悠然手间的力道放松了,闷闷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人就是知道她愧疚这件事,才故意这么说。
殷越泽神色闪过疲惫,一夜没合眼了。
正想闭眼,宋悠然又翻身,面朝他,钻进他怀里。
“那你把画收好,不能给别人看。”
殷越泽轻笑,“怎么会给别人看,只有我一个人欣赏。”
宋悠然不吭声。
等他睡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睡了一路,一点儿也不觉得困。
手机正在充电,还是关机状态。
宋悠然把手机开机,进来十几条未接电话。
……宋凌的。
她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传来一个冻死人的声音。
宋凌一字一句道:“宋悠然。”
“……”宋悠然,“哥。”
“我找人去接你,你来北原。”
“不行。”宋悠然下意识反驳。
宋凌忍着怒意,冷声道:“那你说说,这两天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山里,还遇见泥石流,走的时候你怎么朝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那是意外,我哪里知道会发生泥石流啊。”宋悠然嘟囔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我会找人接你,就这么定了。”
“哥!”她有些急了,“我在云城挺好的,你找人来我也不会去的。”
宋凌沉着脸,“我要是非要让你过来呢?”
“哥,你不能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儿啊。”宋悠然和他讲理,“咱们是一家的,你要是非要我走,下回我见了慕云深,就说你迫于众人压力,要把他甩了!”
她说的是气话,宋凌虽然不会往心里去,脸色还是黑了。
“悠然,你觉得南宫凛怎么样?”他换了个话题。
宋悠然愣了愣,猜到几分宋凌的想法,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人还不错,你看上了?需不需要我给你牵个线?”
“悠然,你明白我的意思,南宫凛喜欢你。”宋凌沉吟,“我觉得他比殷越泽适合你。”
宋悠然静默,“那也不行,其实,哥,我有件事瞒着你呢。”
宋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我结婚了。”
宋凌捏着手机壳子,猛然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要炸了。
“你说什。”他吼到一半,电话里传出盲音。
恨恨瞪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牙齿咬的咯咯响,心却在滴血。
宋凌悔得肠子发青,从刚开始知道宋悠然和殷越泽的关系时,他就应该把人看住,现在好了,被狼叼窝儿里去,出不来了。
他黑着脸回头。
目光落在刚起床靠在床头的慕云深身上。
白衬衫没扣扣子,敞着怀,露出一片胸膛,眸子含着未曾完全清醒的朦胧,显得很慵懒。
宋凌眯眯眼,走到床边上,语气危险。
“云深。”
慕云深,“……”
这又是怎么了,他没招惹他吧。
“殷越泽和悠然的事,你知情吗?”宋凌问的是他俩结婚的事。
慕云深眼中闪过迷茫,什么事?宋凌不是早就知道他俩在一块了吗,还能有什么事?
“你说的是什么事?他们不是早就在一块了吗?”
宋凌铁青着脸,“我说的是他们结婚的事。”
慕云深一怔,闪过喜悦,“结婚了?那挺好的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办婚礼?”
宋凌脸色更差,“有什么好的。”他盯着慕云深的表情,“你之前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慕云深一边摇头一边想越泽这消息藏得可真是严实,也不知道结婚多久了,想着想着,他抬头看宋凌,“既然已经结婚了,那你这个做哥哥的应该祝福他们。”
宋凌绷着脸不说话。
“你对越泽……不满意?”慕云深小心地询问,“什么地方不满意?他是我们三个中最成熟沉稳的,家境也很好。”
“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交情肯定很深吧。”宋凌突然笑了。
“恩,我们关系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他继续道,一边在床沿坐下来。
“如果放在90年代,就是为兄弟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那种。”
宋凌呵呵笑,“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慕云深拢了拢衣服,突然掀开被子就往另一边溜。
宋凌反应迅速拉住他的衬衣,用力过猛,白衬衣呲拉一声,破了个大口子。
他扑上去,把人按在身下。
慕云深一把推开他,顺势翻身而上,两人倒了个个儿,变成宋凌被压在底下。
宋凌手飞速探向他肩膀,中途被挡下来,紧接着便换了个方向袭向他。
慕云深见招拆招,眼底浮上一层战意。
宋凌如今的身手,一点儿也不像两年前,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股凝实的狠劲儿,慕云深也不是吃素的,他从小就在军营里受过正规训练,两人不相上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过招过到一半,宋凌开口道:“云深,昨晚舒服吗?”
慕云深一晃神的功夫,天地又倒转了。
宋凌冷笑,死死按住底下的人,就着慕云深撕裂了大半的白衬衣,牢牢把他手绑住,扣在头顶。
“你……”慕云深憋了半天,憋出俩字儿,“使诈。”
“兵不厌诈。”
宋凌低眸瞅着他,眼中闪过笑意,轻声道:“你还没回答我,昨晚舒服吗?”
慕云深温润的面孔染上薄红,他忍了忍,没忍住,牙缝里挤出个字,“操!”
宋凌舔舔唇,吐出两个字,“操——你!”
——
宋悠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是一个护士打的,说景岚想见她一面。
她答应了。
赶到医院,纪凝儿不在,景岚旁边有护士照顾着,人已经清醒了,烧也退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宋悠然直入话题。
景岚眼中闪过很多东西,看着宋悠然也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焰,有些空洞。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她说着,咳了几声。
“那就说吧。”
“我,想让你帮我照顾凝儿。”景岚开口,嗓音干哑,以前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落到这个地步。
起因是宋悠然,可自己确确实实败了,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问自己,恨吗,恨,怎么能不恨。
恨宋悠然,恨纪通平,恨纪明柔,也恨自己。
如果她没有把宋悠然从医院里抱出来,如果没有把她留在孤儿院,二十年后的今天,将会是另一种情景。
“我凭什么照顾她?”宋悠然冷然道。
“她是你的妹妹,虽然我不是你生母,可是你和她也有血缘关系。”景岚一激动,又开始咳嗽,咳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的生父,和一切其他你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他是谁,不用你说,你的交换理由对我来说并没有价值。”宋悠然道。
“你知道?”景岚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不关你的事。”
“好好好。”景岚顺了顺气,“你知道你的生父了,其他事总不知道。”
宋悠然等着她说。
“你刚生下来,把你从医院里抱走的人,是我。”
宋悠然脸色变了变,“为什么?”
“我和通平是大学认识的,还在一起过,后来他结婚,想和我断关系,我没同意,他对我有情,也就没有坚持,我们一直偷偷保持着联系,通平的亲妹妹叫纪双,偶然一次机会,喜欢上了玉恒清,那个时候,穷人家的女儿一般嫁的很早,十七八岁就结婚了,她也不例外,还生了个女孩。”
“所以,你们勾结在一起,把我抱走是为了给纪双铺路?”宋悠然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质问道:“我母亲,大出血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个我不知道,你,你母亲其实不受玉老爷子的喜欢,因为她会催眠,以为你母亲是用催眠术把玉恒清迷得死死的,所以你丢后,他只是找了一段时间就放弃,倒是玉老太太,一直惦记着你。”景岚道。
短短几句话,宋悠然已经可以推测到前因后果。
“还有吗?”宋悠然盯着她。
“有。”景岚犹豫了,“我听纪双说过,她找人催眠了玉恒清,洗掉了关于你母亲的记忆,通平成了纪家家主后,她就以纪家小姐的身份,嫁给玉恒清。”
“还有吗?”
“……还有你母亲给你留下一份财产,做嫁妆的,存在瑞士银行里,成年后就能办理手续,如果二十一岁生日前没有办理手续,这份财产会自动归入玉家名下,听说……没有具体数额,价值连城。”
宋悠然面无表情,依旧是三个字,“还有吗?”
“没了,那份财产是请了当时一位口碑很好的律师帮忙处理的,叫张应声,你可以去找他。”景岚添了一句。
宋悠然没想到来一趟医院,又知道了这么多内情,现在距离她二十一岁生日,只剩半个月了。
若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后果可想而知。
她转身要离开,景岚连忙叫住她,“等等,那凝儿……”
宋悠然停住脚,“纪凝儿我会管到她大学毕业,毕业后就看她自己的了。”
说完,不再停留。
去莫氏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让小齐查张应声,然后亲自登门拜访。
张应声今年五十多岁了,家在京城,不过最近几日也是巧了,来云城帮人打官司,这不就被宋悠然拦住。
宋悠然约他到一家咖啡厅谈事。
张应声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生意,结果一听宋悠然的话,立马警觉。
“你说你是景女士的孩子,有什么证据吗?”玉家发生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那个女婴按着生日算马上就二十一岁了,宋悠然突然冒出来,就难免怀疑。
“你想要什么证据?”
“我这里有景女士留下的头发,你去和我做一个dna鉴定。”张应声也很爽快。
两人去医院做了dna,结果出来,宋悠然确实是景歆的孩子,张应声对她态度也好了,问她什么时候去办理交接手续。
这种事肯定越快越好,便直接约在第二天。
宋悠然想着回去和殷越泽说这件事,走到自家门口,发现一个人等在外面。
南宫凛。
“南宫少爷。”
南宫凛很无奈,“我每次听都很别扭,你什么时候把少爷两个字去掉,生分。”
“你找我有事吗?”宋悠然想到这人对她可能有的心思,就一阵头大。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南宫凛盯着她。
“可以,欢迎。”宋悠然打开外面的门,放他进去。
刚走几步,她突然停住了。
这里是殷越泽的别墅,南宫凛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
宋悠然回头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宋凌说的。”南宫凛表情淡了淡。
宋悠然点点头,看来哥哥把她结婚的事告诉他了。
进了屋,让南宫凛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泡茶。
一人一杯。
“我听说,你结婚了?”南宫凛抬眸,神色略微不自然。
“恩。”宋悠然低低应声,“结了。”
南宫凛扯扯嘴角,“恭喜。”
“谢谢。”
然后气氛一阵沉默。
南宫凛一直看着她,宋悠然被看的不自在,转移话题。
“阿璇,还在学校吗,什么时候能出来?”
南宫璇之前在殷家闹得那一场被艾伦公爵知道了,艾伦公爵气得不轻,把人直接扔进一家军事化学校改造去了,平时联系不上,宋悠然回国的时候,她还没毕业。
“恩,还在学校,等毕业就出来了,还有段时间。”南宫凛回答。
“你最近忙不忙,生意什么的,还好吧?”宋悠然继续问。
“恩,都挺好。”南宫凛继续回。
……
最后宋悠然没有什么可以问的,客厅再次陷入沉默。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南宫凛顿了顿,“我还有事,走了。”
“我送你。”宋悠然接了句。
他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宋悠然送他到小区门口,看着他走远,南宫凛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
她细细回想,最显著的就是他第一句话。
——我听说,你结婚了?
所以,南宫凛过来,就是为了亲自确定她结婚的消息吗。
宋悠然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坐在沙发上发呆。
殷越泽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他看到茶几上的两个杯子,问道:“家里来人了?”
宋悠然回神,点点头,“是啊,南宫凛来了。”
殷越泽走到她身边,倚在沙发上。
“找你有事?”
“没有。”宋悠然歪歪身子,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来找我,是闲聊。”
殷越泽没问聊的什么,而是关心道:“今天累不累?”
这端时间宋悠然处理莫氏公司的事,累的不轻。
“累啊,我腰酸背痛,头疼,脖子也疼。”宋悠然揉着脖子,眼中闪过皎洁,“要不,你帮我按摩一下?”
“背过身去。”殷越泽道。
宋悠然乖乖转身。
一双大手放在她肩膀上,捏肩膀。
殷越泽从来没给别人按摩过,稍一用力,宋悠然就叫唤。
“嘶——疼,轻点轻点。”
他就放轻了手里的力道,有一下没一下按着。
按了一会儿,宋悠然转转脖子,觉得舒服很多。
“阿泽,我明天去一趟瑞士。”
殷越泽蹙眉,“做什么?”
宋悠然思忖着,把景歆遗产的事说了说。
“那就去吧。”殷越泽道。
宋悠然莞尔,在他侧脸亲了口。
翌日,宋悠然和张应声去机场。
候机时宋悠然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在拐弯处撞见一个人,她本来没发现对方,是对方把她喊住了。
“宋……悠然?”
宋悠然回头一看,居然是玉恒清。
心情微微有些波动,她轻轻颔首,“玉……叔叔。”
“真是你。”玉恒清大步走上前,温和道:“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之前老师带你找我,我给你的名片,你一次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从莫老葬礼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宋悠然。
“我很好。”宋悠然笑着回道:“玉叔叔呢?”
“我也挺好的。”玉恒清微笑道,眼角稍稍弯起,陌生又熟悉。
宋悠然忽然发现,他的眉眼和自己是那么相似。
“您在机场……是准备去哪里?”
“哦,我和太太参加小辈的一场婚礼,正要回京城。”玉恒清解释道,“他们就在休息区,你呢,要去哪里?”
“我去瑞士。”宋悠然抿唇,装作掏手机看时间,“我飞机要起飞了,先走了,玉叔叔请便。”
“唉,等等。”玉恒清喊住她,宋悠然没回头,他直接绕到她前面,从上衣内袋掏出一张名片,“上次给你的名片是不是弄丢了,这一张你拿好,老师不在了,我答应他的不会变。”
宋悠然没接,拒绝了。
“多谢您的好意,我不需要。”
她绕过他继续走,玉恒清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自嘲自己想多了,收好名片,离开这里。
宋悠然从一个拐角走出来,盯着他离开。
要是被玉恒清知道自己去瑞士做什么,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上飞机,和张应声坐在一起,她轻声问道:“张律师,你见过我妈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女士……挺好的一个人。”张应声叹息道,可惜好人不长命。
挺好的。
宋悠然默默在心里琢磨,挺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包含的范围可大了。
张应声接着道:“她生前,建了一家心理儿童救助站,很多有心理疾病的孩子都是从那里治好的,自从她走了,救助站也关了。”
“那……她在玉家过的怎么样?”宋悠然打听,留了个心眼,没完全都信景岚的话。
“玉家主很爱她,两人一直和和睦睦,伉俪情深,玉老太太也挺好,就是这玉老爷子……”他摇摇头。
“玉老爷子怎么了?”
“玉老爷子和林家走的比较近,林家很久以前发生过一件事,现任林家的老爷子,有个弟弟,名字叫林衍,林衍喜欢心理学,最擅长催眠术。”张应声一点点说起,“那个年代,催眠这种东西还不像现在这样容易接受,尤其是林衍他父亲,认为这是种邪术,能控制人的心智,就把林衍送走了。”
宋悠然一怔,没想到还和雷克斯教授有关。
“那时林家所有人都对林衍敬而远之,没有一个帮他求情的,包括亲哥哥也就是林老爷子,以他为耻,玉老和林老是朋友,走的近,也就耳目渲染了一些,不过近几年,他们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老人执着,彼此很久没有来往,关系也淡了不少。”
这些都是张应声借助人脉关系四处打听来的。
“玉家现在的主母,你了解吗?”张应声说的和景岚说的相差无几,宋悠然便开始问关于纪双的事。
张应声听她说纪双,人也露出纳闷的表情,“你问的这个,也是我纳闷的,玉家主和景女士感情深厚,居然在她去世才三个月就迎娶了现在的太太,甚至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应该的。”
宋悠然心里有数了,不再问。
两人当天办理完交接手续,当天回云城,已经是晚上九点。
张应声和她道别,打车走了。
宋悠然站在路边等着,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档案袋。
殷越泽今天在公司加班到八点,一道来机场接她回去,远远就看见她站在路边的身影。
按了两下喇叭。
宋悠然注意到他的车,跑过去拉开副驾驶上车。
到家将近十点。
宋悠然还没吃饭,问殷越泽,殷越泽也没吃,就煮了面,两人凑合着吃一些。
吃完了,她才有时间看拿到手里的一堆文件,坐在床上,拆开档案袋。
a4纸加起来的厚度有一本书那么厚。
宋悠然一条条看过去,越看越震惊。
景歆,名下居然有这么多财产。
f国的连锁商铺,m国的酒庄,y国的小岛……
国内也有,几大一线城市的房产,几个大中型公司的股份……
还有很多古董极品翡翠之类价值很高的东西,这些东西也在瑞士银行,她今天离开的时候没具体看文件,看来过几天还要再去一趟。
财产中有一部分是二十年来一直盈利的,盈利数额源源不断,早已滚成了天价数字,文件中夹着一张黑卡,里面是景歆原本所剩的钱和二十年来的各项盈利。
宋悠然拿着黑卡,半晌没出声。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景歆原本就是很有名的催眠师,009号在协会盛名远扬,有这些财产是很正常的。
殷越泽洗完澡出来,见她坐在床上发呆。
“发什么呆?”他揉揉她的头发。
宋悠然把手里的一摞文件给他,幽幽道:“你看看。”
殷越泽接过来,一张一张翻。
翻完了,神色平静道:“收好吧,如果玉家有人找你,不想见就拒绝。”
宋悠然一脸纠结,“阿泽,我觉得我要学习理财了,这么多东西,有些放着太浪费。”
“学吧,你学好了,把我们的一起整理整理。”殷越泽从来没关注过自己的财产,金钱对他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他名下的不动产和投资股份也不少,除非必要,不然很少管理。
宋悠然便收好文件放进书房,此时的她也想不到玉家知道的那么快,仅仅过去三天,这件事已经在玉家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玉家并不缺钱,对这份遗产的关注也不大,真正关注的只有纪双而已,她知道景歆留下的好东西不少,玉宁安已经长大快要结婚了,她本来是准备那份财产到手就给玉宁安做嫁妆。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纪双给银行那边打了电话,却被告知东西已经完成交接手续,被别人领走了。
她难以置信,仔仔细细问了好几遍,对方确定是本人领走的。
挂了电话,纪双心里有火无处法。
这份财产她只能偷偷惦记着,不能被玉家的人知道,玉老太太和玉恒清一知道,难免不会想把宋悠然接回来。
宋悠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纪双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想到了景岚的头上,知道这件事的基本都是玉家自己人,她只告诉过景岚,景岚这贱人!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吃完饭的时候,玉老太太偏偏就提了这件事。
玉宁安和朋友出去了,玉恒清加班没回,饭桌上就两位老人和纪双。
“小双啊,我记得小歆是不是留下了一笔遗产,快到期的?”
纪双整个人都僵住了,勉强笑道:“是,是啊,您不说我都忘了。”
“唉,我想着那个孩子的生日,过几天就是二十一岁了,不知道在外面好不好,那份遗产,交接好后先留着,说不定以后人能找回来。”玉老太太放下手里的筷子,长叹一口气。
旁边的玉老爷子插嘴,“都二十多年了,老婆子,别操心了。”
玉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想发火。
“你还说!孩子给你抱着,结果你转眼就弄丢了,这么多年,她才是你亲孙女啊!要是找不回来,你就等着绝后吧!”
玉老爷子脸色不好了,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也挺注重血脉相承的,玉宁安承欢膝下这么多年,他好几次都暗自可惜,为什么不是亲的,玉恒清和纪双结婚这么多年,也不见生一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