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华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她眼睛轱辘轱辘转的飞快,她一边往两边瞥看,一边伸手猛戳在殷岩柏肋下。
他浑身一麻,“嗯……”
他吃痛低哼一声,被迫放松了怀抱。
怀里的人,滑溜的鱼一样脱身出去。
她凶狠的瞪着他,胸膛一起一伏的,若非两边牢狱里都是他们身边的侍卫,只怕她这会儿不是口出恶言,就是拳脚相加了。
但眼下,她顾及着“影响不好”,只是瞪着他生闷气,没有行动。
“没骗你,真的,看来府尹是与他们沆瀣一气,那边的打手已经放了,咱们这边一时半会儿更不会见了。”殷岩柏坐正了身子,撩了撩衣摆,遮掩身上某处的变化。
魏京华眼角一跳,她没想去看的,但余光还是瞟见了他某处的尴尬……自作孽!
在牢狱里,他撩她做什么?好好的说正事儿不行吗?
殷岩柏的目光却是从她身上瞟过,又飞快的别向一旁。
魏京华低头一看,刚才脱身之时,他的外袍散开,她胸前的抹胸襦裙又露了出来。
她皮肤很白,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狱里,有一点点光照过来,反而显得更白。
她赶紧抓紧了他的袍子,挡住自己的衣领,“府尹怎么这么大胆?这季显、季家是什么人?在京都这么大势力吗?天不怕地不怕?”
殷岩柏歪头想了一阵子,“估摸不是京都世族。”
也是,京都世族他都熟。
季显这个年纪的郎君,若真是世族里的嫡子,没道理没见过殷岩柏,即便不算熟识,打个照面的机会也该有的。
可在街上动手的时候,两边儿的人都是完全不认识。
“既不是京都的世族,怎么会能买通府尹?”魏京华问。
“季显的朋友,可能是临近京都的世族,听他口音与京都的口音较为相似,且刚刚接人出去的时候,他在从中说和道谢。”殷岩柏垂眸分析说道。
这会儿的他,才有点儿正经的样子。
说完,停了片刻,也不见他再说话。
魏京华狐疑的歪头看他。
他朝魏京华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魏京华站在原地不动……被他骗一次就行了,再被骗,她不长记性的吗?
“想不想尽快出去?”他问。
魏京华迟疑片刻,竟然摇头,“不想。”
这次不仅殷岩柏有点儿意外,就连两边牢狱里的侍卫都纷纷转脸看过来。
这阴暗潮湿臭气难闻的牢狱,难不成还是什么好地方吗?女帝陛下还在这儿住上瘾了?
“我是被人不明不白的关进来的,随随便便出去,不是便宜了他们?得让府尹和季家人来请我,我才出去。”魏京华说道,“还有那个演戏的茶肆,在西市里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得重点保护起来。”
殷岩柏忍俊不禁,“原来女帝陛下,也是有脾气的,不但有脾气,还喜欢为自己扬名?”
魏京华轻嗤一声,“女帝也是个俗人啊,谁不喜欢名垂千古的吗?名垂千古太难,但当世有个好名声,被百姓认同称赞,也算是对我工作的一种肯定嘛!这点儿虚荣还是可以追求一下的。”
殷岩柏笑着点头,“是是是,不算虚荣。”
一行人在牢狱里呆了有一个时辰,外头乱了一阵子又安静下来。
牢狱里头始终没什么动静,先前抓他们的官兵不来,府尹也一直不见人。
殷岩柏渐渐坐不住,他起身扭动起来,这儿抓抓,那儿挠挠。跟生了虱子一样。
“你干嘛呢?”魏京华挑着眉梢看他。
原以为他又想借机靠近她,却见他没往她身边走,反而退远了些,“这牢狱里有什么虫子吧?”
他背着手去抓背。
“我帮你看看。”魏京华主动走过去。
“别别别……”先前还十分主动的殷岩柏,这会儿反而扭捏起来,脚步敏捷的躲得远远的。
魏京华挑眉,他还知道不好意思?
殷岩柏却大大咧咧道,“别叫是跳蚤什么的,再落到你身上。”
魏京华一愣。
他抓的更起劲儿了。
魏京华心里却一阵意外的暖流……
“痒痒痒……”殷岩柏虽长长行军打仗,吃不好穿不好的他都不放在心上,但这种满身爬会咬人的虱子、跳蚤……他是真的怕,不一会儿,他连脖子上都抓的一片片红道道。
“就算有也不会那么多,更不会爬的满身都是,你是潜意识……”魏京华安慰他说。
“我刚刚还捉住两只跳蚤!”殷岩柏说着抖了抖肩,又往脖子上挠去。
他这会儿怀疑自己满身都是跳蚤……
“跳蚤在衣服里面没法儿跳,所以多半会在脚脖子,手腕这些地方。”魏京华本意是劝他安心。
哪知他却蹲下来,把脚脖子都要挠烂了。
两边牢狱里的侍卫们也抓到了跳蚤,但谁也不像他反应这么强烈的。
魏京华无法,只好说,“回去我给你配些药粉,泡泡澡,抹一些药粉就不会觉得痒了。”
殷岩柏闻言豁然起身,“既然府尹不来,何必跟他们在这儿耗,咱们这就出去!”
说着他就去踹那牢门。
牢门很结实,他一脚踹上去,咣当、哗啦啦一阵巨响。
两边牢狱里的侍卫见状,也纷纷起身,要去踹那牢门。
不知外头的狱卒是不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忙小跑进来看。
“闹什么闹?知道你们犯了多大的事儿吗?季家的小郎君死了!流血太多,人没保住!”狱卒指着他们大声喝道,“你们摊上人命官司了!季家说叫你们赔命呢!”
魏京华微微一愣。
殷岩柏却笑起来,“爷杀的恶人多了,还从没听说过要给哪个恶人赔命的。爷的命金贵得很,赔命?叫他来找爷!”
“哎哟哟,京都里的富贵人比比皆是,你们都有本事,有势力,我等小小狱卒惹不起。”狱卒摇摇头往外走,“但你也得看谁先下手不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狱卒说着,走了出去。
殷岩柏眯了眯眼睛,“后下手遭殃?他们把咱们关在这京兆府牢狱里,还以为真能要了咱们的命?”
两边牢狱里的侍卫闻言,豁然聚过来,“陛下、王爷,亮出身份,还是直接越狱?”
殷岩柏看向魏京华,她是女帝,全凭她一句话。
“如今已经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府尹若是想好好了结此事,就不会这么久不露面。”魏京华抿了抿唇,“他既然已经被人收买,如今即便得知我们的身份,只怕也会一不做二不休……”
“他敢弑君?!”侍卫们不可置信。
但转念一想,却也不难理解。
魏京华坐上女帝的位置才多久啊?
虽然她御驾亲征,挽回了大夏与契丹的大战,免除大夏受十万铁骑的骚扰侵犯。
但要叫男人习惯冲一个女人俯首称臣……那不是朝夕能心悦诚服的事儿。
谁知道表面恭敬背后,心里藏着多少不甘?
“那就不等了……”殷岩柏看着那牢狱的门,锁链是生铁,只要力气够大,就能扯断。
“饭菜来了!”狱卒在外头叫了一声。
魏京华轻轻扯住殷岩柏的衣角,“别动。”
殷岩柏抽回他已经要踢出去的脚,挺身立在她身边。
狱卒提着食匣进来,牢狱里的环境都是这副样子,还能指望着饭菜有多可口?
莫说魏京华与殷岩柏了,就算是两边的侍卫平日里也都是好吃好喝的。
他们这会儿即便饿了,也对牢狱里的饭菜提不起兴趣。
但食匣一打开,众人还是生生一愣。
竟是一股子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一下子盖过了牢狱里的腐朽之气。
污浊不堪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是那么难忍了。
狱卒低头把食匣打开,一层层的食匣拿出来,摆在牢门前头。
“顶上交代,说你们必定也不是一般人家,不能亏待……这是什么世道哟,杀了人,都成了囚犯,还能吃得这么好?倒比我们这些当差的吃得还好……世道真是不公平!”狱卒说着,又挪向魏京华和殷岩柏的牢门。
魏京华叫殷岩柏站在原地别动,她独自上前。
许是因为她只是个瘦削,且看起来柔美的女子,狱卒并未禁止她的靠近。
虽有同伴挨了打,被抬出去……但同伴只是说那个高壮的男人不好惹,没说这女子有什么危险不是?
“小娘子,这酒酿圆子味道可不错了,你可得多尝尝。”狱卒笑嘻嘻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魏京华也微微一笑,蹲下-身来,“你怎么知道酒酿圆子味道不错?你尝过了?”
狱卒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魏京华却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她猛力往牢门上一带——咣当!
狱卒的脑袋撞在了牢门上。
他一瞬间的眩晕,眼都撞成了斗鸡眼儿。
“你……”话未出口,狱卒竟撞晕了过去。
他的头晚了一时片刻才往外渗血。
魏京华这不动声色,却又突如其来的动作,直叫两边的侍卫都径直看呆了。
女帝陛下……不愧是敢御驾亲征的人。
她还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