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华领着一家三口到了湖水边,她手脚麻利的把毛拔了,递给星辰。
星辰“嗷唔”一口咬住那吃了一半的小鹰,口中还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魏京华看的直乐。
它吃了一会儿就停下了,扔下没啃净的小鹰,过来蹭魏京华。
贡布上前,把那两只小鹰所剩下的叼起来,放在紫麒麟的嘴边。
紫麒麟看了一眼,嗷唔一口就吞了。
她露出尖利的白牙,唇齿间发出“喀嚓喀嚓”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咀嚼着那硬硬的骨头,到像是人吃薄脆的饼子一样轻松。
这巨大的咬合力,叫魏京华不由吸了口气。
紫麒麟吃完,又到湖边,用清澈的湖水洗了洗嘴边的毛发……也过来蹭着魏京华的腿,在她脚边趴下。
魏京华思念某人的心,顿时一软,她蹲下来,轻抚着紫麒麟和星辰的脑袋,“我想他了……你是神兽,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他吗?他如今好不好?有没有想念我呢?”
紫麒麟别过头看了她一眼,脑袋一歪,枕在了她脚上,满足的打着呼。
魏京华咧嘴笑了笑,小声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刚刚耶律泰问我,‘能不能抱抱你’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殷岩柏在我面前,看到他对我笑,看到他对我说,‘好想抱抱你’。我差点就同意了……”
紫麒麟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像是笑她,又像是理解她。
魏京华抱了抱她硕大的脑袋,健硕粗壮的脖子,“我不会向耶律泰那样,对他的天神祈祷,我只能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如果你会祈祷,能不能帮我祈求,让我早日见到他?”
紫麒麟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
魏京华兀自笑起来,模样颇有些羞涩,“我以前以为,自己这辈子一定不会爱上谁,毕竟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可是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个人,这样贸然的闯进我心里,叫我时时刻刻都想看到他,只盼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呵呵,是不是很傻?”
魏京华话音落地,贡布立刻过来挤她。
魏京华只是在地上蹲着,蹲的并不平稳。
贡布力气很大,这么一挤,她噗嗵坐在了地上。
她没生气,抱着紫麒麟的脖子哈哈笑起来,“我就要和你抢!你能抢的过我吗?她是你老婆?那又怎么样?”
她笑容肆意而轻狂,是她在人前从未露出过的模样。
魏京华放下自己平日里的防备,像个孩子一样玩闹着。
她却没发现,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瞬也不舍得眨。
“我该放下你,可你又何尝不是闯进了我心里?”耶律泰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抿嘴苦笑。
魏京华在湖边玩儿的极累了,才回到帐中。
也许白日里过于疲惫,夜里就会睡的更安稳。
她这夜就睡的很沉。
外头何时起了兵,众兵何时跟着耶律泰与紫麒麟攻出了樟子松林,她竟全然不知。
那喊打喊杀之声,响彻天空。
但传进她所在的营帐时,却仿佛隔了很远的时空……
“魏姑娘!魏姑娘!”有人在她的帐外大喊。
魏京华翻了个身,仿佛做梦了一般。
她鲜少有睡的这么沉的时候,一翻身,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在她怀里动了一下。
魏京华这才猛然惊醒。
她睁眼一看,一团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在她怀里抬起头来。
“呀……”她小声惊呼。
一双清澈透亮的紫眸,在屋里暗沉沉的光线下,像是紫色的夜明珠一样好看。
“星辰!”它的眼睛,总是第一时间叫人想到铺满苍穹的星辰。
小脑瓜在她怀里拱了拱。
“你爹娘呢?”魏京华低声问道。
这时帐外又传来急促的喊叫声,“魏姑娘!您醒了吗?魏姑娘……”
这喊叫声慌张无措。
魏京华这时才全然清醒了,她连忙坐起身来,“醒了,何事?”
她把星辰放在自己的被窝里,披衣起身,穿上鞋子,阔步来到帐外。
这时不用旁人告诉她,她也听到了樟子松林外头的杀伐之声。
“怎么回事?”她扭脸儿向营地外头看去。
隔着樟子松林,仍旧能看到外头的战火连天。
“大军回来了,两军合围,夹击耶律峄!”等在她帐外的兵吏急声说道,“但耶律峄使诈,假意投降,接近郡王……又趁郡王不备,刺伤了郡王!”
魏京华闻言一惊,她拽过缰绳,立即上马,“人在哪里?”
兵吏见她表情紧张关切,不由松了半口气,“二公子已经接替郡王,叫郡王撤下战场,被人护送着往营中来,但惟恐他们进不来,所以卑职这边立时过来请您。”
“带路!”魏京华二话不说,就随他们往樟子松林的边缘而去。
越靠近营地外围,战火之声便越发响亮。
魏京华的心也揪的的更紧。
耶律松石受伤了……那殷岩柏呢?许久未见的他,如今是何情况?
她侧脸看向一旁的兵吏,想要问他……却又张不开嘴,她不敢问。惟恐听到不好的消息……
她等着见他!等着他亲自、平平安安的走到她面前。
“来了!”
兵吏指着前头高呼一声。
魏京华瞧见一头硕大的獒犬带着一行人,奔进了樟子松林。
“救救郡王!魏姑娘救救郡王!”他们抬着一人,高呼着冲下山坡。
魏京华迎上前去,翻身下马。
她上前叫他们把人放下。
耶律松石浑身浴血,脸上都是血。
血从软甲里头,汩汩涌出。
“火把?”魏京华喊道。
天色未明,这里太黑了,她都看不清耶律松石的情况。
众兵举起火把之际,她先摸了摸耶律松石的脉……这么一摸,她动作一僵。
“魏姑娘……”
魏京华皱眉,神情呆呆的。
“魏姑娘?”兵吏喊她。
她嗯了一声,待火把的光把四周都照亮,她看向耶律松石身上的伤。
他肚腹挨了一刀,这一刀又深刀口又大,若非软甲还结结实实的兜着,只怕他肚腹里的脏器都要涌出来了。
魏京华眼前一阵的眩晕。
眼前躺着的是她熟识的人……自己认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远比不认识的人带来的冲击更大……
她闭了闭眼,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郡王他怎么样啊?魏姑娘……”兵吏们见她迟迟没有捻针,也没有任何动作,立时不安的问道。
“外头战事如何?”魏京华不答反问。
兵吏们脸上立时涌现出不安,“二公子与殷将军并肩作战,耶律峄与朝廷兵马的势头被压下去,但一时胜负难分,战事胶着……”
魏京华迟缓的点点头,“准备衣裳,叫人给郡王换上,擦净血,等二公子得胜回来……”
兵吏们一个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您的意思是……”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了……”
“魏姑娘……”
有些兵吏噗嗵跪下来求她。
却也有那冷静的兵将,赶紧摇头,叫人起来。
兵吏们红了眼睛,只留下了少数人在魏京华这里。
其余人都翻身上马,嘶吼着,“为郡王报仇——”
他们举着长刀,打马狂奔,冲出樟子松林。
魏京华脚步动了动,她在出去迎战和留下来之间犹豫了一瞬。
她终是没再往前迈步,“你们把郡王抬起来,随我回营。”
回到营地,她命人请来了松漠郡王的夫人极其妾室,叫她们给松漠郡王擦洗换衣。
换衣这事儿得尽快进行,因为人一旦没了气息,身体僵硬的很快。
可他的夫人及妾室,竟然一个个都不敢上前。看着他浑身浴血的模样,她们一个个的直打颤,脸色都煞白了。
还有那年轻的小妾,甚至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嘤嘤的哭着,啥都干不了。
“你们来。”魏京华无奈,耶律松石的儿子又不在……不对,两个儿子都在,但此时却没有人能守在他床前。
他气息都没了,两个儿子却还在外头打的热火朝天……也许是为了他的权势,也许是为了他的财富……
在耶律松石咽下这一口气以前,这些权利财富还都是属于他的。
不过须臾、不过一口气……他就什么都没了。
人的性命不过如此,权利财富不过虚空。死了还能带走吗?
“所以,他们挣得究竟是什么呢?是过眼的云烟吗?是一时的享受吗?”魏京华喃喃自语。
她叫胆子大,且与耶律松石关系够近的将士上前给他换衣擦干净身体。
她皱着眉,垂着头,出了营帐,“你们收拾吧,有事再叫我。”
她出了营帐,举目看着远处天边的战火。
不知是天快亮了,还是战事太凶猛焦灼……半边的天空都是红彤彤的,像朝阳,也像血光。
她凝神看着,耳边的声音却渐渐的小了,越来越小……
她不由心头一紧,什么情况?这是战事要停了?
她立即翻身上马,打马向樟子松林外头冲去。
她还未冲出那片松林,就看见一片影影绰绰的影子,跟在一只硕大的獒犬后头,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