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华心底一紧,孙进也板起脸孔。
那喝问之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藏在花丛里的两个人,神情异常紧绷。
孙进悄悄打了个手势给魏京华,说,他跳出去掩护,叫魏京华赶紧撤离。
魏京华眯眼摇了摇头,上次方淼遇害,就是因为她派方淼过来执行任务时,安排不周。
这次不能再叫孙进因为她的决断而遭害。
“我去,你逃走。”魏京华比口型。
“我已经看见你了!”那人离两人躲藏的地方不足一丈了。
魏京华正要动作,却忽然有个娇小的身影,从房子拐角跑了出来,迎着那人快跑过去,“李哥怎么在这里?二皇子正在找您呢,说叫您去看看,怎么请大夫的这么慢?到如今还没来?”
女孩子急声催问道。
那人脚步一顿,“已经去请了,毕竟在城外,一去一回的不是需要时间吗?”
“爷等的焦心呀,那血一个劲儿的往外渗,刚止住一会儿,如今又开始淌……”丫鬟说着,将那人拽走了。
后院儿里再无动静,有片时的宁静。
孙进立即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走。”
他朝魏京华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即攀上院墙,翻墙而出。
两人离开花里别院时,皆是一头的冷汗。
“事情已经清楚,你们回去吧。”魏京华垂眸吩咐道。
孙进微微一愣,“长使您不走吗?”
魏京华却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
她回头向不远处的别院望了一眼,眸中神色十分复杂。
孙进张了张嘴,脸色紧绷,“您是想去救沈夫人吗?”
魏京华轻叹一声。
“卑职陪您一起去!”孙进说。
魏京华摇了摇头,“你去帮我买礼盒来,我只当是来探望她,撞见了。”
孙进应了一声,连忙去近旁的铺子里买了许多干果糕点,提来给她。
“沈夫人对您,对魏家做了那么多恶事儿,您还能在这会儿想着救她……就冲长使的这份大度与仁善,我兄弟等人,对长使誓死效忠,肝脑涂地也不后悔!”孙进抱拳说道。
魏京华微微一笑,“我有我的私心,哪像你说的那么宽仁。”
她摇摇头,翻身上马,提着礼盒又回到花里别馆的正门口叫门。
“您是?”门房年迈,眯着眼睛打量她。
“当初我与简延一起送沈夫人来这边安顿,如今简延入狱,我来探望沈夫人。”魏京华扬了扬手里的礼盒。
其实她跟着简延来时,乃是暗中悄悄尾随。
但简延发现了她,并直接挑明,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她今日这么说,也算正当。
门房愣了愣,“请稍后,我去问问主人家。”
砰,门又关上了。
魏京华坐在马上,脸色虽平静,心里却有些着急。
孕妇出血,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若是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如今时间就是生命,可她的却又不能表现出过分着急的样子。
里头的人,还不紧不慢……甚至跑去城外请“神医”。
只怕到时候他们请来神医也没用,唯有请来“神仙”才能救活一跳命吧?
她在外头等这一阵子,简直是煎熬,读秒如年。
终于别院的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她立即垂眸看向门口。
还是那年迈的门房,“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家主人不方便见客,您请回。”
魏京华心头一跳,她之所以从前门进来,就是为了给二皇子离开的时间和机会。
他不必与她碰面,他从后门离开也好,躲避起来也好。
只要他不露面,岂不是又能救了魏婉容一条命,又不至于暴露了他自己吗?
魏京华皱起眉头,“可是你家主人身子不爽?我会些针灸医术,或可给她看看。”
门房摇摇头,“多谢您好意,您请回。”
魏京华翻身下马。
门房以为她要硬闯,立即将门砰的关上。
“这位小姐您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家主人今个儿心情不好,已经发了几次脾气了,您若不走,岂不是要连累的老人家我也要受罚吗?您请回吧!”
隔着门,门房的声音还有几分可怜。
魏京华皱了皱眉,轻叹一声,弯身把礼盒放在门前,“告辞。”
她牵着马,提步离开,走出十几步之外,她心里忽然一阵悲凉。
她回头看着花里别院并不宽大,却精致的门楣,不由的叹息。她隐约觉得那别院里似乎有生命在悄然流逝。
魏婉容说,她错了,她后悔自己背叛沈仕扬……
她临死之前这一番吐露心声,也算是悔改了吧。希望她悔改之言,能叫二皇子动一动慈心,日后行事能少一些阴险狡诈的算计。
利用一个出嫁的女儿对付她的娘家……二皇子当初这一举动,已经注定了魏婉容悲惨的结局。
他才是最恨心的那一个。
“长使这是要去哪儿?”孙进在大路上迎上她。
魏京华懒懒不想说话。
孙进就跟在她身边,落后一两步的距离,默默陪她走着,一言不发。
“你们都回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魏京华轻声说道。
孙进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想劝。
魏京华眉心一蹙,脸色紧绷。
孙进终是一言未发,“是,长使保重身体。”
魏京华嗯了一声,仍旧慢慢前行。
孙进则转头回去,花里别院外头,还有他的同伴。
魏京华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面,脑子里像是跑马似的,晃过了许多画面。
她似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脑中一个想法也没有留下。
她猛地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晋王府的外头。
王府的门庭十分高阔,带着晋王的威严。
她没想来这儿的,但不知是她牵着的这匹马把她带了来,还是她不由自主的把马带了回来。
既然来了,顺便把她该做的事情,也做了吧。
她上前叫门,门房认识她,且看见她主动寻来,门房分外热情。
“魏长使里头请,我家王爷还没回来,您稍等一时片刻。”
魏京华点点头,“多谢。”
她进了晋王府的院子,却并未去花厅等着殷岩柏。
而是将马匹交给小厮,“常宿卫的马。”
小厮将马匹牵去马厩的时候,她已经熟门熟路的去了客房。
“收拾一下,我们离开。”魏京华对方淼与冬草说道。
冬草高兴不已,“终于要回去了。”
“说的好像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似得?叫王爷听见了多伤感。”方淼精神不错,笑呵呵的打趣。
冬草横他一眼,“晋王府再好,也不是自己家,能一样吗?”
“说不定以后这里就是长使的家了,你难道不跟来伺候?”方淼口无遮拦。
冬草却是飞快的瞟了魏京华一眼,小声说,“等成了,自然不一样了。”
“即便现在,也……”
“方淼不想走,可以继续住着。”
魏京华突然出声,打断方淼的话音。
方淼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善。
“你们收拾东西,我叫人备了马车送我们。”魏京华没在意他们狐疑打量的神色,“我去带贡布与紫麒麟出来。”
“小姐……”冬草小心翼翼的问,“您是与王爷发生不愉快了吗?”
魏京华掀了掀眼皮看她,“什么时候开始,我身边的人也这么八卦了?”
冬草脸色一僵,低头退了一步。
魏京华对她说话一向客气,说是主仆,很多时候更像大姐姐对着自己不懂事的妹妹。
这话若是搁在以往,她定是一句玩笑话揭过去。
今日却略带责备的直接怼了回去,冬草有些下不来台。
魏京华却没有安慰丫鬟,转身去养着贡布和紫麒麟的豹园。
这里地方宽敞,且为了营造一种更适宜野兽居住的环境,栽种了很多京都并不常见的花草树木。
树许多都是从别的地方挖来,移栽过来的,竟有参天大树之感,即便是白日,也将院子里笼罩的郁郁葱葱,密不透光。
还有许多鸟雀“慕树而来”,栖息在这里。
京都的喧嚣似乎完全打扰不到这个安静的院子,这里啾啾的鸟叫声,时不时的有兔子一窜而过,显得静谧至极。
为了养贡布和紫麒麟,这里原先养的豹子都被挪了出去,只有给两只獒犬做食物的野鸡野兔,甚至还有山羊绵羊。
魏京华倒是不用惧怕的走进去,“贡布?紫麒麟?快出来!”
她扬声呼唤,院子里静悄悄的,没谁回应。
以往它们关在笼子里的时候,远远看见魏京华,甚至她还离笼子甚远,它们就开始兴奋起来。
在笼子里上窜下跳。
紫麒麟稳重,但贡布绝对是又跳又叫,兴奋不已。
可这会儿,她已经喊了好几声,它们竟然毫不理会。
魏京华轻叹,“看来你们是真喜欢这里,罢了,你们就在这里住着吧,我要走了。”
她叹息过后,摇摇头,转身预备离开。
獒犬是有野性的,它们喜欢跑,喜欢自由。
她老把它们关在笼子里,是违反了它们的天性。它们愿意在这里,就让它们留下吧,只是她日后不会再常来探望它们了。
魏京华暗自决定,提步向院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