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岩柏迎着她的目光,很快读出她的意思。
“你不相信我?”
发生这一切的事情之前,她牵着两只獒犬,寻到了他府上,怀疑是他藏了方淼……这也就罢了。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对她的心思,她还看不出来吗?她竟然还来怀疑他?
殷岩柏脸上仍旧在笑,只是这笑容愈发大,却愈发没有温度。
魏京华摇了摇头,“我不是怀疑王爷,王爷如何救了我的命,如何耗费自己的元气救方淼,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殷岩柏哼了一声,“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担心我得来着证据不实?”
魏京华尴尬的咳了一声,叫他说对了,她不是怕他伪造,而是怕的被人蒙蔽。
“优柔寡断,简延如何害方淼,如何险些害了你,你真是都忘了!”殷岩柏轻嗤。
“臣下没有忘,但公私分明,这是私仇,我若要呈交圣上,那便是公事,来不得半点不实。”魏京华说。
殷岩柏深深看她一眼,“你倒是一身正气。放心,这些书信,都是在二皇子的书房密室里拿的。假不了。”
魏京华面色一变,看向殷岩柏的眸色都不由凝重了几分。
殷岩柏无奈的叹了口气,冲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魏京华抿住嘴,没敢说话。
“我说我绝无那门心思,你信吗?”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却有几丝骐骥。
即便是再怎么强大的人,也是需要旁人的理解,相信的吧?
“我信。”魏京华考虑之后,慎重开口,“我相信如果王爷真的有夺位之心,就不会只是一个王爷了。”
他手握兵权,在武将之中颇有威信,他若真的有不忠。
但凡露出一点迹象,不是被皇帝灭了,就是已经举兵反了。
怎么可能还安安生生的活到现在,且还握着兵权呢?
“但出于我的个人信念,这些证据,我回去之后还是会鉴别真伪……”
“最好不要。”殷岩柏却直接了当的打断她的话。
魏京华又是一愣,错愕不已的看着他。
翻来覆去,她已经弄不清楚这些证据的来源倒底是真是假了。
“皇兄不喜欢旁人知道的太多,太清楚。你只管把证据交给皇兄,告诉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至于真伪,皇兄会自己监察,不需要你多加置喙。”殷岩柏沉声叮嘱。
他这话是为她好,他切切的目光期待她能明白。
魏京华拱手道谢,谨慎的收好了那些信。
“多谢王爷,王爷放心,我不会将您卖了。”
殷岩柏倏尔一笑,他这会儿似乎才是今日最开心的时候。
未免夜长梦多,当晚,魏京华就带着书信,以及她的人先前收集的证据,入宫面圣。
她将书信呈于圣上。
果不其然,正如殷岩柏所猜的,圣上垂眸问她,“这些信件你看过了吗?”
“臣未曾看过。”魏京华皱了皱眉,“最上头那封,臣打开看到了开头,而后便不敢再往下看了。”
“哦?看了开头?”
圣上拿出她说的那封信,抽出信笺。
过了片时,他冷哼一声,“好个大胆的简延!”
魏京华虽没有看完信件的内容,但她看了开头,后头的也隐约能猜到。
她沉思片刻,低声开口,“有件事情,臣不敢隐瞒圣上,愿据实以告。”
圣上放下书信,眯眼看她,“你说。”
“臣前一阵子,也单独与简延用饭,就在第一楼。”她声音很低,让自己显得有些忐忑。
圣上哦了一声,“然后呢?”
“席上,简延说,当初沈仕扬就是投靠了他们家,才能施展才华,才有后来的地位威望。”魏京华道。
圣上哼笑一声,“原来是简家的功劳。”
“臣不敢结党,当即就表明,臣只愿忠心与圣上,可简延说……”
“说什么?”
“说天子有所不查,选拔人才的事务,乃是简家替圣上做,替圣上举荐。”魏京华小声说。
圣上点点头,“这么说来,朕任用了简家举荐的人,那人不是朕的臣子,倒要感激简家的举荐之情?”
“感激简家的举荐之情,原本没有错,只是本末倒置,原本该忠于圣上,忠于朝廷的臣子,反倒去为简家谋利,叫简家在诸事上恒通……圣上反倒被遮蔽了眼睛,岂不是……”
魏京华立即闭嘴,她知道有些话适可而止。
她说的多了,反倒叫圣上怀疑厌恶她。
金殿里一时间安静,气氛有些冷凝。
她察觉圣上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也许带着审视,也许带着疑虑。
魏京华安静跪着,纤细修长的身形颤也不颤,稳稳当当。
“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圣上忽然说。
魏京华连忙抬头拱手,“臣愿为圣上效力。”
“先不要动简无忧。”圣上眯眼说道,“且把简延抓起来。”
魏京华微微一愣。
她刚才说那番话的缘故,就是为了让圣上防备简无忧。
简延再怎么坏,如果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他也不敢做到这份儿上。
简延不过是个员外郎,还没等到补缺的时候。
他手中并没有实权,仰仗的就是他的祖父,简无忧在朝中的势力。
可书信证据都已经拿到圣上面前了,圣上却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放过简无忧吗?
“你怕是要对朕失望了吧?”圣上忽然问。
魏京华吓了一跳,“臣不敢。”
圣上哼笑,“朕明白,简延不过是前头的傀儡,替他祖父打头阵的,若没有简无忧在背后的支持,简延他能做成什么?”
魏京华赶紧低下头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简无忧在朝中这么多年,他的党羽遍布,朝中也多有他的门生。”圣上摇了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慢慢来,不要着急。”
魏京华连忙拱手应道,“是。”
“朕当初给了你权柄,叫你可号令府军。”圣上抬了抬下巴,“如今是你行驶这权利,为朕尽忠的时候了。”
魏京华连忙应道,“臣定不辱命。”
她持腰牌离了皇宫,立即来到鹰扬府府军军营。
初到军营,她还有些紧张。
虽然她已经在鹰扬府衙门呆了很久了,却并没亲自领兵的机会。
她持令牌到主帅营帐,这会儿已经是半夜,黎统都已经歇下。
“圣上有令,主帅前来接令!”
她一声立呼,似乎叫里头的人吓了一跳。
黎统从帐内出来的时候,衣服都没穿的太整齐。
“半夜三更,魏长使这是……”
“圣上令我调派府军,执行君命。”魏京华不知道这黎统是不是简家的党羽,她没有说明这府军的用处。
黎统眯了眯眼,“半夜调兵,你有圣上手谕吗?”
“圣上只是口谕。”魏京华说。
黎统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你若是慌传旨意,我岂敢调兵给你?”
魏京华眼睛一眯,“那黎将军是要抗旨吗?”
黎统哼一声,斜眼看她,“那也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带旨意而来。”
“黎将军若是延误时辰,坏了圣上的事儿,这责任不知你背得起,背不起?”魏京华不急不恼。
黎统也沉得住气,“我若没见着君令,没有圣上手谕,就把兵派给了你,这责任我才是背不起!”
魏京华点点头,手往怀中一抹,倏而掏出一块赤金色的令牌来。
黎统微微眯眼。
“这是御赐的腰牌,携此腰牌,可进出皇宫,调令府军,乃圣上御赐。”魏京华沉脸说道,“现在黎将军可以把兵派给我了吧?”
黎统皱眉思量,“你是为执行何事?”
魏京华眼睛一瞪,“圣上的事情,由得将军来打听吗?”
“你……”黎统一噎,“我可以派兵给你,但……我要与你一同去!”
“一个军中焉能有二将?倘若你我意见相左,叫底下的兵吏听您的,还是听我的?”魏京华冷笑。
黎统皱了皱眉,似是很难相信,圣上会派率兵的任务,给眼前这个女孩子。
就算圣上要派,也当派给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才对。
“将军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即派人去宫中求问。”魏京华说。
黎统立即挥手叫人过来。
魏京华却接着说,“只是这一来一去耽误的时间,尽都要将军负责。”
黎统面色一沉,“本将担负的起这责任!”
“而且将军不遵圣上御赐的令牌,就是不尊圣上旨意。将军妄自尊大,这责任,您也负的起吗?”
魏京华话音落地,黎统面色已经彻底黑了。
她说的不错,他可以派人去问,但圣上先前有命令,令她可以调令府军。
他这里却压着不给人,到时候她定会把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
圣上震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惩罚就不好说了。
“来人!”黎统压抑着火气,令人传他命令,抽调出五百精兵,随魏京华调遣。
魏京华得了人手,当即从军营返回京都。
清早天还未大亮,城门在晨鼓声中缓缓开启之时。
她一马当先的率领这众人进的城门。
一行五百精兵,在简家人还在沉睡之际,将简府团团围住。
魏京华御马站在简家门前,令人上前叫门。
“简大人在吗?我们要找简延,简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