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字清晰,偌大清元派正门,来来往往的都听得到他的质问。
“荒谬本道两年前一直闭关修炼,何来与你承诺之说”上虚真人本来还对他有几分怜惜与同情,这下被莫名奇妙扣上这么大顶帽子,也懒得与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纠缠下去了,皱着眉捏了个诀就飞走了。
“何来与你承诺之说”
“我言既出,绝对说到做到。”
这两句话像什么魔咒一样交替贯穿在沈寄的脑子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两年之前的上虚真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若是同一个人,怎么会出尔反尔,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明明答应了自己的,明明答应了自己的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在那两名弟子趾高气扬的目光下,沈寄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一样,他低头看自己,衣衫破旧,鞋子磨破了,手心都是偷东西时被抓回去用烙铁烫的疤痕,这都值得吗这两年来,若不是去清元派见师父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他恐怕也走不到这里,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好像是个谎言甚至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往他枕头下塞糕点,没有人给他疗过伤,也没有一个人给他变出漫天柳絮来,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现在站在这里,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先前的期待一扫而光,变成满心的愤怒和失望,沈寄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
徐南柯正在往清元派赶时,忽然听到了系统紧张的提示:“感应到这个世界不太稳定,你最好提前下线,否则魂魄被卷入别人的身体也不可知”
什么鬼
徐南柯一脸懵逼:“发生什么事情了”
系统解释道:“我是为了拯救男二而生的,若是感知到男二无法拯救,我就会变成被废弃的系统、失败的产品,而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即将被废弃淘汰的代码。”
徐南柯:“你死了我怎么办”他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系统半天没声音。
徐南柯没有听系统的劝,继续一路狂奔,半道上实在体力不支,抢了匹马,朝清元派狂奔而去。他大约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天大地大并无沈寄的容身之处,他必定会找上虚真人履行一年之约。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徐南柯用脚趾头已经想到了。
真是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不当说。怎么刚好就是他离开的这个节口呢
徐南柯回到清元派已是深夜,一番折腾,他找出今日在山门当值的两个师弟,打听一番,得知今日的确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上山找上虚真人。
就听见两弟子嬉笑着道:“今天上山的那孩子长得真是妙,一双眼睛水灵灵,要是个小姑娘就完美了。”说的正是沈寄。
李若烽作为男主角,面相英俊,眸若晨星,而沈寄作为男二号,面相明艳,俊美中偏带一分阴柔,所以后来黑化后可谓吸引了无数粉丝。而徐南柯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吸粉的,搞不清现代世界人的心态。
听见这些话,若是原先的徐真,可能还会与其分享这等妙事一二。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徐南柯。
徐南柯眸色越来越阴郁。
现在,他的心情就好像是自己种下的一颗大白菜被猪惦记了,猪用猥琐的语气正在谈论大白菜,那可是他不眠不休玩了五个月玩了六十八次还没有通关的角色号,是他种下的大白菜
本来打算直接去找沈寄的,心中实在不解恨,徐南柯又摸黑跑回来把这两名弟子揍得爹妈不认。
算一算时间,若是黄昏时刻离开千重峰的,现在还未到子时,应该走不远。
徐南柯已经顾不上还有一个时辰,体内的徐真就会醒过来了。他仿佛屁股着了火,火急火燎地跳上清元派的最高峰头,在悬崖之上,放开神识,笼罩了大半个清元派方圆几千里。他虽然用的是徐真的身体,可神识只与魂魄有关,他的神识如今的强大程度,在整个修仙界也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
打开神识的话,如果正碰上清元派有修为强大的长老也开着神识,徐南柯怕是会暴露身份,十分危险。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很快,他在清元派的后山找到了沈寄,那是和清元派西边的试炼地连接的地方,经常有小妖小兽从禁制缝隙中跑出来
当看清沈寄如今的状况时,徐南柯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无名怒火漫上心头。
清元派从东到西囊括上千座山峰,沈寄疯狂地向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深夜树影重重,一个二个张牙舞爪如同鬼祟,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害怕,他满脑子都是失望和怨恨,想了一千个理由,也想不出为何师父的眼神那么冷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沈寄逐渐开始眼前发昏,手脚俱沉。
天上几个霹雳雷闪下来,照亮他茫然无措而又疲惫的脸。很快,凄风苦雨照着他砸下来。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如同疯狂哭号。
从前在侯府无论受到怎样的对待,沈寄都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眶里掉下来,赶紧用手腕擦掉了,吸了吸鼻子。只是他手脚开始变得没有力气,浑身颤抖,嘴唇发白。沈寄咬了咬牙,知道清元派这个地方不可以多呆,白日还好,到了晚上,指不定会有什么邪祟跑出来,那不是自己可以应付得了的。
他心里空荡荡地,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茫然地拖着沉重的双腿,勉强将自己弄进了一个山洞之中,靠在山壁上,沈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被什么东西咬了,即将降临在他头上的会是什么,无论那是什么,都绝对只会是噩运。
沈寄感觉身上开始发烧,意识逐渐变弱。恍惚之间,那双年轻恣意的眼神又出现在他面前,那大概是他永生最难以忘记的画面,有柳絮、糕点、治愈的伤口,一颗糖,还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或许是从未拥有过,一旦拥有了,就太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狼吞虎咽地将那点暖意全都独占可是满怀期待的整整两年,却在今日戛然而止,沈寄像是一瞬间被从天堂打入地狱一般,他胃里泛着干呕,感觉什么要绝望地跳出来,但是又无法挣脱出去。他咬着牙,实在是难过极了,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寄逐渐失去意识,恍惚之间,有个身影来到他身边,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沈寄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凭着本能剧烈挣扎起来。
有个声音说:“好了,别动。”
沈寄浑身一颤,明明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却在他脑中仿佛重叠了一般他绝望地挣扎着抬起眼皮,山洞里太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朦朦胧胧之间,有双很熟悉的眼睛,带着一种无意的嚣张恣意,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与温和,就是这双眼睛,令他觉得非常安心
不是一个人,今日所见的上虚真人不是他,自己应该认出来才对。
沈寄的脑子里迷迷糊糊闪过这个念头,而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香气钻入鼻子里,他带着痛楚和疲倦,终于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徐南柯在沈寄腿上点了几个穴道,并用真气将蛇毒逼出来,黑淙淙的血流了出来,沈寄的苍白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一些。
他探出一缕真气,进入沈寄的丹田内,果然,过了一会儿,沈寄体内凝滞的真气开始运转了。这是因为他方才塞进沈寄嘴里的是他从上虚真人的炼丹房里偷来的开髓丹。
在原游戏中,上虚真人一共炼制了两颗,一颗给徐真,一颗给了李若烽,而熟知剧情的徐南柯自然要把好东西提前拿到手。现在徐真的躯壳早就筑基,已经不需要开髓丹,所以他干脆一股脑儿全喂给了沈寄,反正这玩意儿绝无弊处。
沈寄这两年应该有勤苦修炼,否则现在他体内不会突然充盈出这么多真气。只是由于尚未开髓的原因,他尚未学会怎么转化成体内真气,所以他之前修行时,吸收的灵气暂时存储在丹田内。
看着沈寄沉沉睡去,徐南柯方才呼了一口浊气。
系统这时方才冒出头来:“我感觉到他的精神似乎稳定了,我又活过来了。”
徐南柯累得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这几日从清元派马不停蹄奔至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侯府,又原道返回,今日更是在山上找了沈寄一晚上,他整个人累得像滩死泥,比以前与魔修大战一场还要心力交瘁,现在给他一张席子,他就可以睡过去。
系统:“我说个事你不要怕,这边显示他的黑化程度已达到百分之五十。而本来原游戏这个时间段,他的黑化程度应该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正式黑化应该是在遇见徐灵与李若烽之后。”
徐南柯:“”他此刻有句妈卖批如鲠在喉。
也就是说他的确影响了剧情,还是产生了负面影响,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努力仿佛白用功,真是气得牙痒痒啊。
徐南柯掐死身边的沈寄的心思都有了。
但是,身边的小小身影安静地躺着,呼吸声很轻,下巴瘦削一小块儿,仿佛可以拢在手心里,面容苍白,浑身也有许多新伤口。他比两年前看起来成熟不少,眉间甚至多了几分阴郁与漠然。徐南柯即便不知道他这两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都是自己害的吗徐南柯的心脏微妙地皱缩了一下。
“他黑化程度越高,系统就越不稳定,如果任务失败,我会被回炉重造。”
“那我呢”徐南柯问,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性命。
“回到现实世界,亦或是烟消云散,我不知道,你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山洞里,一个人和一个系统惆怅地望着天,惺惺相惜起来。
在十二个时辰即将到来时,徐南柯回到了徐真的洞府里,他还得披着徐真的皮,不能露馅儿,因为按照系统的初始规定,一旦露馅儿,被人发现他并不是徐真本人,就会被惩罚再也进不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