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瞧见一美女,因距离较远看不清楚,给人一种那是位沉鱼落雁的绝色。
问题是不等徐灏随着年轻人挤进去瞻仰其风采,门前杵着十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丁,手里拎着棍棒,亲随书童小厮啥的皆被拦在外面,只有戴了方士巾的人才可以进入。
春天穿的文士衫已经很单薄了,不太可能暗藏凶器,但徐灏还是被两个人仔细搜索了下,徐灏反倒是很满意,万一出现了疯子咋办。
大约数十位书生兴致勃勃的进了前宅,前方又杵着八个考官,两侧一长溜的简易木棚,要当场考试。
徐灏随遇而安的走到最边上排起了长队,在他前面的是个肥头胖耳的书生,满脸的短须。
本人还自觉很潇洒,挥舞着一柄湘妃竹扇做才子状,这让徐灏想起娶了冬瓜和西瓜的老马,外表比这位强上太多了。
那位仰着头问道:“喂,看你一身的穷酸相,哪来的?”
徐灏先瞅瞅自己的文士衫,身上啥都没有,样式也普普通通,又瞧了瞧对方满身的玉佩等物,衣服都是绣着金边的,谦虚的道:“在下是城外的秀才,称呼我徐三即可。”
“秀才?”这位更不屑的笑了笑,傲然道:“我姓张名衮,是举人。”
徐灏敷衍道:“见过张兄,佩服佩服。”
张衮说道:“没钱无妨,读书人重要的是有才华,至于更重要的嘛。反正你是不具备了。”
徐灏好奇的道:“要具备什么条件,还请张兄解答。”
“你就别想了。长得好有个屁用。咦!”忽然张衮瞪着旁边的年轻人,“这小子怎么来了。”
徐灏顺着一望,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一身的书卷气,年纪仅仅十六七岁,吃惊问道:“他也是举人?”
“小秀才而已。”张衮神色悻悻,“不过他在国子监名气甚大,他一来头彩必被他夺了去。”
徐灏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张衮已经随着考官进了小房子里,然后他也被引到隔壁的木头小间,木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一看题目竟然是八股文,徐灏无语了,很干脆的掏出五两银子,轻轻放在了卷子上。
考官背着手走过来一看,眼睛亮了。上前不着痕迹的把银子送入袖子里,过了小半个时辰,面无表情的道:“珠玑满纸,绣口锦心,卷子十分奇特,通过!”
“多谢!”徐灏心安理得的站起来。昂然走了出去。
一出来见张衮也出来了,二人相视一笑,通过了第一道关卡,十分之五的读书人被淘汰,不得其门而入。大概是冒充之人,又不肯花钱买路。
第二道关卡在门前放置了一张长木桌。主考官是位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美妇。
小秀才比他们出来的时间早一点,正好位于张衮之前。美妇先看了文章大为赞叹,又见他人物清秀,年纪又轻,满心欢喜,看了眼手中的名牌,媚笑道:“小公子就是燕秋么?”
燕秋规规矩矩用对官员的态度,说道:“生员正是。”
美妇笑问道:“你今年十几岁了?”
“生员一十六岁了。”
“进国子监几年了?”
“仅一年。”
美妇陆续又问了些问题,满意的道:“请去一边休息片刻。”
下一个是张衮了,美妇一看是个又矮又丑的家伙,下意识的皱了绣眉,抱着应付的心态连卷子也没看,直接问道:“公子就是张衮?”
张衮瓮声瓮气的道:“现任工部侍郎张,就是家父。”
美妇一听愣住了,想了想说道:“请张公子也去一边休息好了。”
看着趾高气扬的张衮,有些连休息都不让的书生顿时不满起来,结果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给轰走了。美妇笑道:“诸位公子明日可再来,今日考四书五经,明日或许就是诗词歌赋了。”
有书生叫道:“凭什么我不能留下?”
“这个嘛!”美妇很无辜的摆摆手,“谁让你相貌不入我眼缘,尖耳猴腮呢。”
书生指着笑嘻嘻的张衮怒道:“在下尖耳猴腮,那他一个矮胖子比我强么?”
美妇开门见山的轻笑道:“如果你的父亲也是侍郎,自然也会留下了。”
“哼!以貌取人,看重门第,真是有辱斯文。”书生义愤填膺。
美妇顷刻间翻了脸,冷笑道:“这不是废话么?朝廷取士还讲究个风姿仪表,长得丑也就罢了,门第不高怨得谁来?”
说完不再理会书生,对着徐灏上下仔细端量一遍,赞道:“瞧瞧这位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敢问家世如何?”
徐灏反问道:“那小秀才爹是谁?”
美妇笑道:“做过都御使,做过两次会试房考,今虽亡过,而门生故吏多了,家里极其大富。”
徐灏恍然,敢情考试只是个障眼法,实则是调查来人的家世门第,谁说古代不拼爹呢?
一边等着的张衮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比得上我在世的爹嘛?”
燕秋不屑的道:“那又如何,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你爹是尚书也不会被美人垂青。”
“长相怎么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张衮面带讥讽,“再说你懂什么,我是金玉其内,而你大概还未经人事吧?一会儿看你怎么丢盔卸甲。”
燕秋迷惘的道:“何解?”
“何解?”张衮仰头打了一个哈哈,“真是个二愣子,连考试细则都没看就敢跑来,马上你就会知道利害了。”
此刻有旁人笑着对着燕秋嘀咕了几句。燕秋脸色一红,神色扭捏了起来。张衮乐得哈哈大笑。
美妇也笑道:“如果不出意外,两位公子会是今日的第一第二,有资格角逐三甲之争。还请耐心等待,一会儿奴家会亲自敬酒三杯,簪花一朵,迎二位进去。”
张衮认为燕秋已经不足虑了,内试一准会被淘汰,而他则是有备而来。其余几个人皆是国子监的贡生。各方面都不如自己,故此心中得意,倒是突然发觉徐灏很碍眼,气质风度仪表全是上上之选,而且年纪不小了,就凭这份长相也会有的是粉姐主动投怀送抱,肯定在欢场上经验丰富。堪称自己的劲敌。
因此张衮抬手指着徐灏,问道:“徐三你爹是谁?大概是乡下的教书先生吧”
敢和老子拼爹?徐灏装模作样的扬了扬头发,牛叉哄哄的说道:“我爹是英国公。”
“呦!”美妇顿时一脸惊喜,露出了更加灿烂的媚笑,把手一伸,“您请。”
有爹不用过期作废。当纨绔谁不会?徐灏堂而皇之的要走过去,不想美妇忽然说道:“慢着,英国公据说只有一位公子,就是秦淮明月的徐三爷,莫非您?”
打算纨绔到底的徐灏怒道:“没错。我是成亲多年了,但我想纳个小妾难道不行嘛?凭我的身份不能进?”
“能进能进。”美妇赶紧起身走过来。满脸堆笑的道:“奴家是想说,接下来也不用考了,您就是今次的状元郎。”
张衮和四周的书生都看傻了,江湖有传言,生平不识秦淮明月,纵使阅尽天下名妓也惘然。这位徐三爷绝对是秦淮河上公认的大嫖-客,嗯只花钱不买笑的那种天字第一号大凯子。
徐灏也傻了,忙放低了语气,“别别,这个风头我担不起,探花我也不当,你要敢不答应,我现在就走。”
美妇笑得花枝乱颤,好似一只修行了几百年的狐狸精,笑盈盈的道:“三爷您自己进去吧,除了张兰姑娘外,花园里任一位名花皆可以随意摘取。”
书生们大哗,羡慕嫉妒恨的盯着徐灏,张衮仰头长叹道:“貌不如人,财不如人,爹不如人,名不如人,只剩下了才了!”
燕秋见状闲闲的道:“才比我如何?”
张衮大骂道:“才才才,我才干你娘。”
徐灏没滋没味的走了进去,心说怎么没有一点成就感呢?明明扮猪吃虎的踩了人。
一直走到了那水榭下面,才发现倚着窗户的美人只算是艳丽而已,达不到把大雁看晕过去的程度,年纪也不小了,大约二十岁上下。
徐灏抬头看着对方,对方也斜着俏眼看他,很快徐灏目光移到别处,见周围还有些别的建筑,尽头处有围墙,隐隐约约到处都藏着女人,大概清一色的秦淮姐儿。
原来这院子就是租给个体户的名妓,白天或晚上休息时都住在这里,与同一座青楼里的粉姐彼此暗暗争斗不同,这些女人互相之间没什么利害冲突,"jinv"再多也没有嫖-客多,是以有些文化的女性往往惺惺相惜,又同为天涯沦落人,住在一起不但能说话解闷,就和豪门之家的小姐姑娘一样过过雅致而清静的日子,也有个彼此照应的意思。
一般来说,真正当红的名妓不缺钱,也不会接三个以上的客人,更不会没日没夜的在秦淮河上飘荡,空闲的时间一大把,尤其是被包养的,即有个多金的相好。
每月掏出十两八两银子,住在这国子监脚下,风雅又安全,院子里还会雇一群看家护院的保镖,从外表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姐姐妹妹人多也热闹,当然交际圈子会成倍数的扩大,更容易结识真正的王孙公子,名士文人。
正当徐灏慢慢观察的时候,张衮和燕秋等五个人迫不及待的跑了进来,看见楼上的美人骨头都酥了,在下面转个不停。
忽然从上面抛下来一条大红绸纱的汗巾,五个人飞也似的你争我抢,徐灏心说至于么?好歹是些官宦子弟。
美人大笑道:“不用争。”又扔下来五条,除了徐灏外大家一人抢了一条,张衮一手一个。
楼下走出来一个丫环,说道:“请诸位相公进去说话。”
张衮抢先往里面走去,其他人紧紧跟着,徐灏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从水榭中穿堂而过,迎面是一堵粉墙,这才是真正的内宅花园。进了门是个高山流水的竹屏,走过竹屏,就是三间八角亭子。
亭子里面鲜花古玩摆设的很有意境,四周种植着无数名种菊花,花前竖着小牙牌,写着花名,亭子前有苍松翠竹,木樨棚葡萄架等精巧摆设,一看就是出自女儿家的巧手。
亭子边上接了一座飞檐斗角的朱楼,四面珠帘绣幔,用珊瑚钩子钩了。
六个人被请进楼里坐下,两个身穿青衫的小丫头捧着六钟茶献上,就见刚才的艳丽女子笑吟吟的进来相见,先道了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