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欢喜,以至于将先前所有的事情都给忘记了,眼中的喜悦就要溢出来了,控制不住的将人给拉进了怀中,看得宫门外的御林军个个识相的低下了头。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眼底的笑很是讽刺,笑意很浓,却不达眼底。
李拓生平从未如此的喜悦过,恨不得把人给揉进骨子里面去,在她耳畔一遍遍的许诺着那虚无缥缈的将来,甚至觉得她是真的打算接受自己了。
唯独凉月望着这一幕红了眼眶。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站成两排,九五至尊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一切,一直到那金銮殿的门口出现了一抹身影。
李拓率先前来的,一袭暗黄色的蟒袍,墨发玉冠,恭恭敬敬的作揖,“儿臣参见父皇。”
晋文帝板着脸,“嗯!”
随后旁边的徐公公很是识相的道:“宣罪犯孟妤觐见。”
伴随着他尖锐的声音,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金銮殿的门口一抹倩影映入眼帘,女子神情清冷,那杏眼中带着倨傲和一股视死如归的情绪,罗裙束腰,勾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身姿卓越,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众人都未曾见过她女装的样子,唯独这朝中为数不多的三人。
在她出现的时候楚韩州就看了过去,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女子消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哪还有昔日的灵动可言。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复杂的落在她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大殿前面,不卑不亢的提起裙摆跪了下去,“民女孟妤参见皇上。”
凉月也随着她一道跪下。
晋文帝见到这个将他和天下人耍得团团转的女子怒意横生,冷哼一声,“果然是胆大妄为,你可真是好本事,将朕骗得团团转。”
“皇上过誉了。”她淡淡的开口,抬起头来目不斜视的对上晋文帝那怒火中烧的眸子。
此事换做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也绝不会容忍自己成为他人戏弄的对象,晋文帝能够忍到现在,可想而知他对李拓母妃多么的宠爱。
可她今日不是来求生的,而是来求死的。
她活着只会成为他人威胁公孙行止的一颗棋子,只会成为晋文帝的刀刃,若不能同生,那边同死就是。
旁边的李拓有些担忧的拧紧了眉梢。
“你可知今日朕召见你所为何事?”晋文帝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女子神情淡漠,嘴角噙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知道,皇上容不得被人如此戏弄,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此才能挽回皇上的颜面和晋阳的颜面。”
她说得很是平静。
晋文帝咬着牙,笑得很是不爽,“好!不愧是公孙行止身边的人,既然如此,今日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昭告天下,说是公孙行止胁迫于你的,那么朕便饶你一命,还许你嫁给太子为侧妃。”
在这所有人看来都是巨大的尊容,莫大的荣幸。
在场的官员默不作声,毕竟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们没必要和皇上,和太子作对。
只要能够挽回皇室的颜面,倒也无妨,左右不过就是一个侧妃而已,倒也无伤大雅。
沈廓心中一惊。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她忽然笑开来,“可我不愿意,假太子是我自愿的,和他无关,晋阳太子侧妃之位,我也不稀罕,皇上今日不杀我,会后悔的。”
女子眼中都是森冷的笑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晋文帝恼羞成怒的拍了拍龙椅,“放肆!”
“父皇!”李拓及时的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息怒,”他又转向孟妤,情绪激动的抓住她的胳膊,狠狠的摇了摇头,“孟妤你答应本宫的。”
“李拓你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么?”女子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她低下头目光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轻轻的道:“你用我的手杀了他,今日我借你父皇的手杀了我,你也会很难过的吧?”
李拓无措的看向她,正打算开口的时候,腹部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她是带着匕首来的,抱着必死的决心,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见到此状的晋文帝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紧跟着就是齐刷刷的刀剑声。
晋文帝大怒,“来人,给朕将此妖女拿下。”
“父皇不要!”李拓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艰难的看向晋文帝,狠狠的摇了摇头。
而面前的女子笑得薄凉,“很疼对不对?他也很疼的。”
“你就这么想本宫死?”他颤抖着手逼问。
孟妤声嘶力竭的道:“是,我希望你死。”
旁边的人将他给拉开,李拓挣扎着却无果。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御林军就冲了上来,齐刷刷的把孟妤给包围住。
“皇上!”沈廓再也按耐不住了,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而孟妤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将面前的凉月推向了沈廓,笑得凄凉,“沈廓,替我护住凉月,带她们离开。”
她手上都是鲜血,眼睁睁的看着护卫的刀剑逼近,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给朕将此妖女就地伏诛。”儿子受伤,晋文帝理智全无。
沈廓瞳孔骤然瞪大,一边将凉月安抚好,正打算冲过去的时候,一把利剑已经接近她了。
“姑娘!”凉月惨叫一声,飞奔过去,以身躯挡住了刺向她的利剑,闷哼一声。
孟妤缓缓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眼眶里面泪水骤然滑落,她连喘息都忘记了,滚热的鲜血落在她的身上,凉月靠在她的肩膀,困难的喘着气,“姑娘……”
“滚开!”沈廓反应过来之后夺过其中一人的兵器,一脚踹飞了拿剑的士兵。
二人缓缓倒下,她抱着凉月靠在自己的怀中。
凉月浑身都是血,就连双手也是鲜血淋淋,她眼眶发红的看着泣不成声的孟妤,艰难的抓住她的手,“姑娘要……好好活下去,奴婢,不能,不能在陪着你了。”
“不要!凉月,不要,你怎么这么傻啊!”她崩溃的哭着摇头,死死的抓住她的手,绝望的看向沈廓,“沈言和你救救她,我求求你。”
“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她无助的哭喊着。
沈廓缓缓走近她,不顾一切的查看凉月的伤势,却发现已经无力回天了。
“姑娘,凉月很高兴,很高兴伺候你,凉月没有亲人,从小除了七叶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凉月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保护你了,姑娘别哭……”她拼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完。
孟妤红着眼死死的抓住她的手,痛苦的将人抱得更紧,“不要……凉月,不要。”
“凉月,凉月你你撑住,你撑住,”她吓得握紧了她的手,泪流满面的摇着头,“你坚持住,你坚持住,凉月,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不哭,奴婢,奴婢……”
“凉月,”她望着手中落下的手,瞬间就崩溃了,哭得撕心裂肺的,满手都是鲜血,瞳孔涣散,木讷的看着怀中的人,她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抱着她无声的落泪,“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来的,是我的错,对不起。”
凉月笑了,再也撑不下去的倒在了她的怀中没了声息。
大殿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一幕。
唯独她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手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不敢相信的望着怀中的人,泪水悄然无声的滚落,死亡充斥着整个大殿,万籁俱寂,她怀中的人就这么没了生息,安安静静的躺着。
“孟妤……”沈廓担忧的伸手去碰她。
可她却好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的推开了他的手,“别碰她,”她慌慌张张的抬起衣袖擦干净凉月嘴角的鲜血,喃喃自语道:“凉月,你别怕,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找七叶,我带你们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来人……”
“父皇!”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拓固执的挣脱开众人的束缚,腹部的伤还在隐隐溢出鲜血来,“让她走,沈廓带她走。”
“你敢!”晋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一群御林军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天子,这……
“父皇今日若要伤她,那就踩着儿臣的尸首过去。”李拓目光坚定的道。
“皇上三思!”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个个都是在祈求着晋文帝消消气的。
晋文帝冷笑,颤抖着手指着自己这个不孝子,“好,很好,都敢忤逆朕了。”
沈廓全然听不进去别人说什么,他想上前却被她固执的给推开了,她像是受到巨大的惊吓一般,慌慌张张的将七叶给背了起来,忽视在场的所有人背着凉月颤颤巍巍的走出了金銮殿。
他放心不下,丢下手中的剑追了出去。
外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萧瑟,冷冷的风刮在她的身上,四周的御林军拔剑四顾心茫然,压根不敢上前,只能一个个的让开了一条道。
“凉月,你别怕,我带你回家。”她举步维艰的从金銮殿的台阶上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来,看得身后的沈廓胆战心惊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她压根不想活了,她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明白什么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女子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看得人揪心。
大雪不断的落下,他离得不远不近的,深怕吓到了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