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岩柏先前累惨了,在梅园他没有休息上多久,虽然精神恢复,但精力的复原仍旧需要时间。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魏京华轻哼一声,“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寇七郎诧异的看她一眼,眸色浓浓,意味深长。
魏京华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说,“怎么,不对?”
寇七郎笑了笑,“没什么不对,世上的事儿总是这样,犯了错的逍遥法外,行为正值的却要背锅。”
魏京华正欲点头。
寇七郎却又说,“只是我没想到,你先前还不愿理会他,这会儿却这么主动的替他抱屈。”
魏京华心头一跳,立刻转开视线,“我只不过说句公道话,替谁抱屈了?”
寇七郎垂眸笑了笑,却是遮掩不住脸上失落的神色。
“我这就去寻找那酒及献上酒的门客,免得走漏了风声,叫他们提前逃了。”寇七冲她拱了拱手。
魏京华立即也拱手道谢。
寇七却一脸正色,“若是为正道,你不用道谢,不单是你一个小女子想要维护、坚守正确的事情,寇七身为大夏的子民,身为圣上的臣子,自然也应该尽自己所能。”
魏京华被他脸上正色,以及语气里的坚定震了一震。
她回过神来时,寇七已经转身而去。
魏京华翻身上马,她这会儿本该回魏家。
已经熬了这么许久,就算是个机器人,也该关机充充电了。
但看着开往晋王府的禁军,她心头如同烧着一团火。
她晓得就算回了魏府,眼下这情形,她也不可能睡得着,躺在床上不过是徒然翻腾。
既如此,还不如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她夹马腹,低声喝“驾!”马头却是冲着晋王府的方向而去。
她离开东宫的时候,禁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晋王府外。
等她赶来之时,晋王府已经被禁军把守起来。
王府里头还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外头的包围,没有太过惊动里头的人。
魏京华心里越发着急,她想进去告诉殷岩柏,告诉她今日在山庄里,以及在寺院里的发现。
问问他,究竟是太子要陷害他?
还是旁人借此机会,要挑唆他与太子,是一石二鸟的奸计?
但看外头禁军这样迅速又严谨的把手,魏京华没有把握。
凭殷岩柏的功夫,或许能够不被人发现的突围进去。
可是凭她……只怕刚一靠近就会被发现吧。
魏京华躲在墙外的树上,尽可能的放轻呼吸。
她对晋王府周遭的环境还算熟悉,但是越看却越没有把握。
圣上太了解晋王的本事,他是铁了心要把晋王困在府上。
如今晋王府外头围着的兵吏,比她当初去捉拿简延时,带去简家的府兵可是多多了。
更可况,禁军是圣上亲兵,他们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远胜府兵。
魏京华拧眉看了一阵子,心里琢磨着还是不要招惹禁军,晋王她可以不见,最要紧的是拿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无辜就是了。
魏京华正欲离开。
却忽听下头起来争执。
“什么人?”
“为何包围我王府?”
魏京华侧耳一听,乃是晋王府的侍卫,与禁军侍卫发生了冲突。
王府侍卫的脾气很冲,当即两厢就吵吵起来,眼看着还要动手。
“我家王爷好好的,凭什么包围王府?你们是那个衙门的?”
“我们乃是禁军,奉圣上之命!”
“圣上……圣上乃是我家王爷的嫡亲兄长,无缘无故,为何要监禁王爷?你们是冒充的吧!”
“这话你跟我说不着!圣上下令,必有缘故!”
……
这边吵的凶,魏京华心思一动。
周遭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角门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
她岂不是可以趁机……
魏京华走在背光的地方。
趁着天还未亮,人最是困倦,天地间也最是黑沉的时候……她纵身一跃,又蹬在墙头上借势,高挑的身高,加上敏捷有力的动作,总算扒上了墙头。
她手臂猛地用力,把全身的重量都向上提起。
只要腰过了墙头,翻过去就不成问题了!
“什么人!”厉喝从她背后响起。
魏京华吓了一跳,更是要翻进去。
奈何外头的人比她动作更快,眼看她就往里跳了,却被人抓住了脚脖子。
底下人猛地往下一带。
噗通,她摔坐在了地上。
几个火把同时举上前来,“什么人?干什么的?”
“咦?”
看清楚她的脸之后,几个人发出惊异的声音。
“快去告诉都尉,说抓住一个想翻进王府的小贼!”
魏京华暗暗翻了个白眼。
“魏长使,”显然抓住她的禁军里,有人认识她,“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如今晋王府被围困,里头的人想出来还未必能出得来。您在外头呆得好好的,怎么反倒要进去呢?”
魏京华默不作声。
“您可知道,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你该谢谢咱们及时拦住你,不叫你失去自由才是。”
几个禁军侍卫,循循劝道。
“禀告都尉,乃是魏长使。”几个人拱手向带兵的禁军都尉禀报。
“呵,真巧啊,又见面了。”都尉的声音有些耳熟。
魏京华猛地抬起头来,“何都尉……”
何忠平把手伸向她,要拉她起来。
魏京华没搭手,自己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何忠平笑了笑,收手回来,“你们去别处吧,我劝魏长使两句。”
禁军们拱手领命,四散退开。
别处依旧守卫森严,何忠平所站这里,却一时空旷起来。
“你来做什么?”何忠平问她。
魏京华看了看那个高高的墙头,皱眉道,“晋王是被人陷害的,他的脾气,只怕最恨这样的不白之冤,更何况……”
更何况这根本就是倒扣屎盆子……他自己差点死在那里,现在却说那儿是他的地盘。
这样的冤屈,他岂能受得了?
“你是来劝晋王爷别闹事的?”何忠平问。
魏京华连连点头,“既然是清白的,就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清白。若是在找到证据之前,冲动行事,反而惹了圣上的怒气,得不偿失。所以,我来看看王爷。”
何忠平上下看她一眼,忽而提步靠近她,“两刻钟,两刻钟以后,我在这儿等你,你必要出来……否则……你明白?”
魏京华深深愣了一下,她明白,但又好像不明白。
何忠平要帮她?
为什么?
先前去乌兰布统草原的时候,何忠平还很讨厌她,似乎也不喜欢晋王爷。
为什么现在却忽然要网开一面,甚至冒着违抗圣命的危险,叫她进去?
何忠平似乎看出她眼睛里的防备,“你不用担心,我只不过不想让自己太难做。圣上与王爷是亲兄弟,能翻脸,也能和好,我算什么?不过是得圣上宠信一时的大将,备不住什么时候就失宠了。我何必夹在人家亲兄弟之间为难呢?”
魏京华点点头,这算是个理由。
何忠平忽然扎了个马步,两只手交叠在身前,“我送你上去。”
他示意魏京华把脚踩在他手上。
魏京华惊异不已。
但时间紧迫,她再不抓紧,天都要亮了。
师父说过,为人处事,一定要谨慎。但,该冒险的时候也不要畏惧!
她就冒险相信何忠平吧!
“多谢!”魏京华说了一声,猛地踩在何忠平的手上。
他果然使劲儿起身,并把她往上一松。
她借势,一下子就跃上墙头。
何忠平却在底下忽而开口。
他声音低低的,“更是因为,我也不信这是乃晋王所做!他的人品,不至于如此!”
魏京华纵身跳下墙头,何忠平最后那一句低低的话音还回响在她耳畔。
何忠平虽然不喜欢殷岩柏,似乎还有些对头的意思。
但这不妨碍何忠平对晋王爷人品的肯定。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个人魅力了吧?
纵然我不喜欢你,但我相信你是个正派的人。
魏京华微微勾了勾嘴角,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和帮助,真像是黑暗里的一道曙光。
她脚下不敢迟疑,直奔殷岩柏的主院寝房。
这会儿她才真正庆幸——庆幸自己先前来了那么多趟的晋王府,对晋王府的地形也熟记于心。
她刚闯进晋王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许多只利箭对准了她的心窝。
但接着廊下、路上的灯笼昏黄的光一看……险些没把晋王府的暗卫给吓死。
“这若是误杀了,得惹多大的祸啊?”
众人擦了把冷汗,赶紧向主院那边禀报。
晋王府被朝廷禁军围困的消息,没惊动殷岩柏,倒是魏京华冒险而来的消息,把他从床上一下子给惊了起来。
“她人在哪里?”殷岩柏掀开眼皮,眸中星辉明亮灼热,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已经到了主院外头,正要进来。”
“那你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干嘛?”殷岩柏低喝一声。
暗卫连忙从后窗离开。
魏京华恰在前门当当敲门,心里还狐疑,“堂堂晋王府,竟然各院各路上,连个守卫都没有?果真是艺高人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