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九章 夹缝为难卑神使,暗夜求光厌天人

‘替我……活下去……’

‘好好的……就好……’

谁的声音?

这说的又是什么?

爱苍生的身上,怎会挂着这样一道不属于他的意念,他也跟封于谨一样,被道穹苍施加了影响?

还是个女装道穹苍?

他们玩这么花?

举着盾牌退到海域之上,直至脱离意念剥夺的范围,徐小受听着海浪的声音,甩甩头才摇掉了迷糊虫。

“不一定是道穹苍……”

他忽然想起来,李富贵曾同自己讲过爱苍生的故事。

在他尚未成为守护五域的苍生大帝之前,初入江湖的他,遇上过同样初入江湖的一个女子,泪小小。

二人同进遗址,结局却大相径庭,爱苍生得到了邪罪弓,泪小小却陨落了,临死前赠予了大道之眼。

是因为这个?

那道声音,是泪小小的声音?

所以意念剥夺,目标确实不是“人”,而是“意念”?

在一定空间范围内,不管这个人身上存在有多少道意念,是属于他,或是不属于他……

乃至是连在时间上,因由意念的强大与否,执着与否,当下之人,是有可能作为载体,附着上过往之人的意念的?

“类似‘怨灵缠身’的存在形式吗?”

徐小受若有所思,试图通过这一道不知是女装道穹苍,还是泪小小的声音,找出打败爱苍生的方法。

他很快发现,自己异想天开了。

十尊座的意志何其强大,哪里有可能被这么一道微不足道的过往意念影响?

就算爱苍生和泪小小有着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去,在当下显然对自己有着主观刻板印象的爱狗,不会相信自己的任何“阴谋诡计”。

他抓战机的能力如此强大。

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自己瞒骗过去?

哪怕自己的本意,或许只是想善意的提醒一句,“哎,爱狗,你身上好像挂着个声音哦?”

谁信?

徐小受自己都不敢信自己!

“哗哗哗……”

海浪潮涌着,在狂风的揉捏下变幻成各种形状,却推不动极限巨人的脚步半分。

尽人早已见状不妙,消失术加遗世独立,从战场中摘离自己。

徐小受以尽人视角,却是可以看到,爱苍生在九箭推开自己后,从容不迫掐完了他的印决。

“禁·术种囚限·三段启封!”

他的身周氤现囚限道纹。

道纹嗤嗤消融,空间也跟着消融。

他的气势便如日中天,足可盖压一域。

重塑而出的身躯仅是端坐在破碎的荒山之巅,座下如是圣山,给人以无边的压力。

重!

太重了!

肉身碎了两次,他的大道之眼不知怎的,竟还护得完好。

此刻抬眸跨海远眺而来,徐小受即便化身极限巨人,犹觉肩上各像扛着一座圣山,几乎要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能再跟他打下去了!”

“这甚至还只是三段启封,骚包老道给的情报里,说他至少能六段……”

三段已然如此!

六段不可想象!

徐小受猛地找回了初心。

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不想跟爱苍生在这个时候开打的。

可以一战,时机不对。

桑老甚至还没出来,我在这里跟爱狗较什么劲,陪他发疯?

还有!

我不是在加点吗,怎么加到战场来了?

天人五衰突然冒出来,就是为了搅局的?

他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坑我,不会真是我想多了,他真只惦记上了秦断、裘固的半圣位格吧?

“仲老,你在看戏吗?”

“难道要等爱苍生把整个东域射碎,你才想出来叫停吗?”

人在东域,和血世珠隔离出来,徐小受脑子突然清醒。

他直接通过杏界玉符,给仲元子传音。

远在桂折圣山遗址的仲元子,当脑海里出现徐小受的声音时,吓得人一哆嗦。

他下意识松开了方问心的衣襟,接连后撤几步,同九祭神使也保持了些距离。

眼珠子滴溜几转,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更没人听到自己脑海里徐小受的声音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在干什么!”

“他怎么这个时候传音给我?”

“万一被周围人发现……爱苍生在正面战场,我却在后方通敌?”

很快,仲元子也清醒回来,发现自己偷感大可不必这么重。

“不是,我又在害怕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有和徐小受互通,他给完这玉符我都没去他世界过,我还怕查?”

隔着传道镜,听着耳畔风中醉喋喋不休的解读声,仲元子瞅见极限巨人停了下来。

而荒山上的苍生大帝,开了“三段”后,人似也清醒了,不再盲目进攻。

或者说,在“三段”的增幅下,现今爱苍生有底气可以反应过来徐小受的任何偷袭,自也便能再度气定神闲。

“徐小受,竟已成长至此了吗?”

“连爱苍生都得三段启封,才敢在他面前保有话语权……”

仲元子心下暗凛,不敢再犹豫,踩着大道图,接连空间传送,将自己传送到了中域渡东的跨域传送阵前。

“给。”

递过灵晶卡,顾不上圣神卫瞠目结舌到还想盘问几番的怪异表情。

元素神使仲元子,一挥手直接将周围人搬空。

在清空了现场避免过多的关注后,他熟练的自己启动起了跨域传送阵。

“等一下,马上就到。”

同时在杏界玉符里焦急的回应起徐小受,“你们先别打!”

很好笑。

堂堂元素神使,堂堂空间属性,竟然还需要通过跨域传送大阵赶路。

但真的没办法!

仲元子只有空间大道图,没有空间奥义,全属性不代表全精通。

他根本没法像叶小天、徐小受那样,游刃有余的锁死各地那让人眼花缭乱到不知道是哪一个对应哪一坐标的空间节点,以此为基,在五域任意穿梭。

他能做到的,是短、频、快的空间传送——通过高频次的短距离空间传送,尽快将自己扔到东域去。

但容易迷路。

中域到东域,真的太远了。

元素神使只研究元素,不研究地理,仲元子平日里又极少出门,真不认识那些个什么名山大川的地标。

也或者换个方法,切换成光属性——光速是极快的,眨眼就能跨越中、东两域广袤之距。

但这是理论上。

实际上呢,并不是谁都可以称之为“炼灵之光”,仲元子试过许多次了……也迷路!

若是将自己迷进一些海域禁地中,更惨,需要费时费力的战斗完脱身,再继续迷路、找路、迷路、找路……

太麻烦了!

比起长时间的传送,长时间的迷路找路,长时间的圣力消耗,还要靠卖得很贵的丹药补充。

跨域传送阵,对元素神使而言,也是既经济、又实惠、还便利的不二之选。

道穹苍的东西,真的很好用!

……

“出现了!”

“是他,我们的元素神使,仲元子仲老!”

五域各地传道镜,传来了风中醉的声音,带着几分恍然:

“刚才我就在诧异,仲老怎么着急忙慌离开了圣山……遗址。”

“原来,他是赶去东域正面战场了!”

“这就是空间属性的便利吗,真快啊,但他怎么出现得有点久?”

不重要!

久,只是相对于受爷来回秒穿中、南两域而言。

实际上仲元子就算是费了一些时间,也不过十来息。

他要做的只是空间传送到到传送阵,将浪费精力的事情交给道殿主,再从传送阵出来,短频快的空间传送到战场中央而已,不费吹灰之力。

中域正面战场,神出鬼没的风家人出现得比仲元子还快,这会儿已经将传道镜立在附近了。

风中醉接管过画面,看着镜子中穿着打扮跟前一刻迥然不同的仲老,语气怪异地解读道:

“仲老……换了一身衣服呢!”

“他的头巾……唔,也很漂亮!”

“他的衣服颜色和他的头巾……唔,也不能算作不搭!”

风中醉终于绷不住了,难掩笑意道:“我平日里懒得打扮的时候,也类似这幅模样出门,但会多个斗笠。”

五域传道镜前,观战者心头五味杂陈。

新出现的元素神使,一扫此前在圣山大战背景中的邋遢形象,明显“精心”打扮过。

他的黄色棱形纹头巾真的很有个人态度。

最起码肯定是将他那想好好梳洗一下再上镜,但最终发现救不回来了的爆炸头发型,藏住了。

他的崭新到完全看不见一个补丁了的青色长袍,如果不算上那肯定是因为放了许久而产生的叠痕的话,也很仙风道骨。

单看脖子以上,他是一个具有年轻热血与叛逆精神的南域通缉犯,从外形上都能看出必定手刃过不少仇家。

若看脖子以下,也是一个老者。

上下极为矛盾,像是拼图拼错但活出图来了的仲元子,大大方方站在了极限巨人和三段爱苍生的中间。

双手背负。

眉宇从容。

他应该是知道这会儿传道镜肯定在拍着自己,清了清嗓子后,也没有说话,反而扬起了袖袍。

嗡!

他的身周,以金木水火土、光暗风雷冰,浮出了十属巨大光球。

十颗光球力量内敛,蕴藏着极为澎湃的狂暴,光晕交错扩散后,衬得“元素神使”之名极为强大。

如果没有极限巨人在后,三段爱苍生在前的话。

实话讲……

颇有种廉价道殿主在渲染登场的效果。

但看得出来也是尽力在学了。

风中醉硬是忍了许久,才将自己满腹的说辞咽了下去,不再敢胡乱解说。

祸从口出。

他已在半圣秦断身上体验过一次了。

“两位,听本使一句劝,都收手吧。”仲元子对自己很满意,他已经做到力所能及的极限了。

他并没有那么富裕。

四神使的俸禄不高,多余的也基本全用来研究元素,且研究成果全都免费公开了。

以至于仲元子连一次性跨域传送阵盘都用不起,那属于高奢天机产品。

他也并没有那么强大。

元素神使对五域炼灵师而言极强,掌握全属性,随意切换,仿佛世无敌手。

对比上徐爱二人,他连与战资格的哪怕一个奥义,都没有拿到。

夹在“极限巨人”和“术种囚限·三段启封”之间,仲元子连召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十属之界”来,都无法抹除内心油然而生的自卑。

他再一次感受到,半圣还能这么渺小。

炼灵之道,哪怕终己一生,怕都无法望此二人项背。

可只身前来……

不就是来给此间大战作对比、当配角、成笑料的么?

他依旧还是来了。

总得有人站出来,为这两个下不来台的家伙说几句话,也为世界说几句话。

“受爷,该停一停了。”

“此间之战,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但你们的两三下随意为之,已致使桂折圣山破碎,海域各兽陨死,山脉崩毁,江河断流……”

仲元子伸手往前一抹。

空间画面具现出了最近的一座城池:“总不能到这里面去打吧?”

五域的谑笑声渐次变小。

特别是当有人惊惶的在传道镜画面的空间镜面中瞅见自己惊惶的面容时。

仲元子遥遥对着海面上的极限巨人说完,转头望向爱苍生,长长一叹:

“苍生大帝,您也得收一收手了。”

“不是不可以打,而是不能在大陆打,大陆规定,王座以上之战,必须开界域。”

“你们最起码得划分圣域,或者去到异次元空间中去打,或是死海……呃,不是,圣帝秘境……呃,也不是……”

仲元子抿了抿嘴,赶忙闭嘴。

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话,说多错多,万一漏了计划就不好了。

他也明白爱苍生肯定知晓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末了左右遥望二人所在方位,再一叹道:

“老朽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脸。”

“但老朽还是想腆着这张老脸,请二位给个面子,方才之约就很不错……”

他指向极限巨人:

“您去往死海,您自己行动。”

他指向另一边爱苍生:

“您去南域,或者直接就在这里,在东域等着,等他行动完,我们……你们再行动。”

仲元子又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又漏了不少,尴尬道:

“反正不能在这里打。”

“我的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去西域大沙漠打都好过在其他四域开战……”

“唔,也没有瞧不起西域的意思,主要是西域人少……”

“呃,也不是人少就可以打的意思,就是……啊,就是那个意思。”

太难了!

仲元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在镜头面前当着五域的面说话,这么困难!

作为四神使之一,他必须照顾到西域少部分人的感受,也必须照顾到整片大陆的感受。

他根本没有爱苍生那样超前的决心,可以为了大部分,舍弃小部分。

也没有徐小受一往无前的坚定,能做到对舆论置若罔闻,一心扑向自己的目标。

他是顾此失彼的性格,又没有让事物两全其美的本事,夹在其中左右为难,还词不达意到让自己尴尬难受。

午夜梦回时,他会想起来扇自己两巴掌,痛恨为什么别人什么都行,自己除了只会研究元素,却连奥义都研究不出来,末了其他的依旧什么都不会,就这也配叫神使?

这连狗屎都算不上!

仲元子闭上了眼,三息后张开,摸着黄色头巾,笑容阳光的低声说道:

“给本使一个面子吧,好吗?”

……

南域风家城,第一观战台。

道穹苍耷着眼皮,沉默望着画面中笑容僵硬的仲元子。

他的局促,溢于言表。

道穹苍看了许久,面无表情。

目光挪到观战台下后,此前嘈杂的四下,此刻静得落针可闻。

不止风家城第一观战台静。

五域各地传道镜前,这会儿不约而同,所有人齐齐静默着。

“为什么我有点难受……”

风中醉隔了好久才能出声。

分明前一刻还是很好笑的画面,他出奇地给自己看得鼻子酸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人人都笑仲元子?

人人都是仲元子?

分明元素神使已站在大陆之巅,何至于如此卑微啊!

“仲老,你可以自信一点……”

风中醉好想隔空喊出这句话。

可他发现,对着极限巨人化的受爷,和三段启封的苍生大帝。

换谁来,谁都自信不起来!

……

“仲老开口,我当然第一个给面子。”

长达十数息的死寂下,海面上极限巨人倏然消失,连碎钧盾都撤了。

受爷的诚意可太满了,仿佛只要仲元子在,他完全不在意因此被爱狗偷射几箭。

“我说过,天上第一楼永远留给仲老一个位置,这话长期有效。”

仲元子本来感觉自己不拘束的。

闻声后简直无所适从,小眼神想瞥传道镜,硬生生给他遏制了下来。

不能瞥……

不是,不能慌……

不对,我在慌什么啊,我又没有通敌好吗……

“我冲动了。”

还好苍生大帝及时出面解围。

他的座下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张桂木轮椅,放下邪罪弓后,身周属于术种囚限的道纹化出。

一重。

一重。

又一重!

将之重新封印了起来。

爱苍生,又回归到了启封前的状态,像丝毫不惧碎钧盾又给他贴脸拍上一记,将人砸成肉泥。

呼……

仲元子心头大松一口气。

两位都这么给面子,他当然不能冷了场,赶忙摆手出声道:

“不不不,不是受爷的错,当然也不是苍生大帝的错。”

“我早说过了大家要提防血世珠,这可是祸世之根源,死亡之指引。”

“千错万错,都是血世珠的错,我们回归正轨,一切按照计划行动……呃,正常就好,正常就好。”

有计划吗?

是那什么“计划十六”吗?

连五域各地的炼灵师,都听出来了仲老话里话外,都是在针对受爷的坑。

传道镜给到受爷。

受爷笑意吟吟,像完全没听出来,更像听明白了也完全不介意。

“难怪他能成为受爷……”

众人心中感慨间,便闻传道镜的看不见的锚定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祭灵禁走。”

这个声音……

所有人不寒而栗,尽皆听出来了,是天人五衰的声音!

风中醉一哆嗦。

传道镜母镜画面,赶忙给到西域大沙漠。

可大沙漠只有沙子,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仲元子一激灵。

前一刻遥隔两域,处身大陆之西的天人五衰,声定之时,俨然出现在了大陆之东的剑神天,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怎么这么快!

这比一次性跨两域的跨域传送阵盘还要快!

天人五衰落定东域,这一次不止徐、爱、仲三方皆惊。

连东域炼灵师,特别是战场附近城池的炼灵师,都慌了。

你不要过来啊!

爱苍生把住了邪罪弓,弓弦微微震颤着。

他确实也想按照计划来,按部就班针对徐小受和圣奴,可现实似乎并不允许?

天人五衰不允许?

血世珠也不允许?

“不!”

“先不要射……”

剑拔弩张之际,受万众唾弃的天人五衰,抬起了他沉沉垂着的木偶般的脑袋。

面具下,他的眼神昏暗无光。

仿佛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已经献祭完了。

可他就是不死的蟑螂,总想在黑暗中找寻到那一点光,哪怕这会让视之者打从心底感到厌恶,让路过者都想要践踏他一脚。

“苍生大帝,老夫有话想说。”

“您可以给他一个面子,能否也顺带给我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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