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看到一身荣装娇美可人的叶睐娘,眼神暗了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再不喜欢叶睐娘,也要承认这丫头比冯幼薇长得强了不止一分,儿子素来爱美人,有她比着,怎么肯娶冯家的姑娘?
冯太太则在看张氏身后的苏璃,今天的苏璃打扮的也极为出挑,大红绣梅花的一斗珠刻丝袄儿,水红八幅马面裙,头上戴的也是用红宝石与粉珍珠串成的梅花簪子,腰系累丝八宝香囊,手腕上嵌宝石双凤纹金镯,富贵端庄,加上正值新婚夫妻最好的时候,眉间唇边都是掩不住的幸福笑意,更是显得光彩照人。
掩下心里的惋惜,冯夫人起身与张氏见了礼,“我也是闲着没事,就带了幼薇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叶太太,”叶家本来求的是冯家的女儿,后来听说了冯吴两家要订亲,张氏也是先请人来探问过自己的意思,才又聘了苏家的女儿,从这点上看,是自己中途变卦,有失忠厚了。
“夫人您这是与民同乐,”海氏极力显示自己与冯夫人关系不一般,掩眉道,“幼薇成日闷在家里也是无趣,出来走走,也让我那个没见识的闺女好好跟着学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在这里好不好?吴姮芳不乐意的撇撇嘴,母亲这样明显的讨好实在让人难堪,她侧身用绢子掩了口道,“我要是需要学,也找你和苏姐姐学,要是跟她,怕是越学越回去了。”
叶睐娘嗔了吴姮芳一眼道,“看透莫说透啊~”引得吴姮芳一阵咯咯娇笑。
冯幼薇看着对面三个女子身上的皮货,她家本就没有什么家底,也是父亲任了知县后慢慢攒了些家产,后来又升了知府,十几年间倒也过得富贵,但冯家嫡兄庶弟的一大堆,个个都是伸手花钱的主儿,哪里可以给她置下多少傲人的头面衣饰?想到这些,她的目光停在不远处与叶志恒说话的吴均身上,他长相虽然不比叶志恒,但头上的玉冠,腰间的珠带,手上的翠玉扳指都说明了吴家的财力,自己是知府的女儿,再嫁得首富的孙子,别说这洛阳城,就算是整个河南也没有几个能富贵过她的,何况,父亲有了这么个女婿,还愁没银子打点上司?高升怕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姐姐,快来,龙狮队要过来了,”吴姮芳听到远远的有火铳的声音传来,急步跑到窗前,“咱们这儿看的最清楚,苏姐姐也来啊~”
叶睐娘抿嘴一笑,看着面沉如水的冯幼薇,真不知道她成天都在气什么,不满什么,“冯小姐,咱们也过去吧。”
“烟熏火燎的有什么看头,”冯幼薇不屑的道,“年年都是那一套,一个小洛阳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出来?”
你父亲不就是这“小洛阳”的知府么?你不也因为是知府的女儿便处处压人一头么?叶睐娘有些讶然,在她眼里什么是“大地方”?洛阳也是九朝古都了好不好?“我和嫂子倒是不常出门,如此胜景自是不能错过。”
叶睐娘也不再搭理她,拉了苏璃向窗口处去。
“母亲,我们,”苏璃是新妇,事事不敢自专,忙请示张氏。
“去吧,带你们出来不就是看灯的么?”张氏对媳妇的表现很满意,“我这媳妇真是事事守着规矩,亲家太太的教养还真是没得挑。”
看着沉着脸独自喝茶的冯幼薇,海氏的心沉了沉,自己怕是没有儿媳妇的福了,但转念想到冯幼薇有个做知府的爹,心情又飞扬起来,“薇儿莫要一人闲坐,过来陪婶婶说说话,”
说着对张氏笑道,“我啊,最喜欢薇儿这种沉静守礼的性格,人前从不多说一句话,不像现在许多人家的姑娘,都不知道怎么教的,站没站姿,坐无坐像,没有一点闺秀的样子,”
你是喜欢她有个当官的爹吧,张氏用茶碗掩住唇边的不屑,这种倨傲无礼的性子,也就你这商家妇能看成“沉静有礼”。
“今年这龙狮队还真是有新花样儿,”吴均看着窗前笑语盈盈的三个女子,忍不住走过来道,“今年他们新添了火龙表演,就是龙口里能喷出一丈远的火来,我前次看了,还算壮观。”
叶睐娘听他就在自己身后说话,心里十分别扭,正想着怎么找借口转到另一边去,却被吴姮芳拉了道,“走,咱们与哥哥到那边去看,让叶三哥与苏姐姐一起,”说完不待叶睐娘张口就拖着她走。
“是啊,”吴均体贴的冲叶志恒眨眨眼,“诚先好好陪着弟妹,今年城中大姓都出资请了舞龙舞狮队,大有一争高下之意,咱们也跟着饱饱眼福,一会儿我们吴家的队伍过来,你可要喝几声彩!”说着便跟了吴姮芳过去。
叶睐娘无奈的翻翻白眼,今天是上元,节庆里就没有了以往的那些讲究,自己也不好太过拘泥,可是与这姓吴的大萝卜倚窗观灯,她没那心情好不好?
“这里太吵了,我还是回去陪伯母坐着吧,”叶睐娘道,“你们兄妹也难得一同出游,我还是不凑这热闹了。”
苏璃虽然与叶志恒在一起,但还是注意到了叶睐娘的尴尬,又想到曾听张氏说过吴家想求娶睐娘的事,便移步过来道,“不是说有小西门儿那儿有灯迷吗?你若不喜欢这些,叫你三哥陪着咱们去猜灯谜去。”
最终猜灯谜的队伍由叶志恒夫妻、吴家兄妹和叶睐娘、冯幼薇组成,有了这些人的陪伴,叶睐娘与苏璃俱都意兴阑珊,只有吴氏兄妹兴致颇高,一路谈笑风生。
吴均看着与妹妹一起走在自己身前的叶睐娘,她一直是这样,就是在这繁华深处也平静如一泓秋水,全没有同龄女儿的欢喜雀跃,仿佛这喧嚣与她只是一场戏,而她,只是个看客。
从吴姮芳那儿知道叶睐娘在洛阳和京城居住的院子叫秋水居,吴均觉得这名字与她再合适不过,便悄悄的命人也做了一副匾额,只等她来归时就挂在他们的院子上,想到她会有的惊喜与欢欣,吴均就忍不住扬起唇角。
明年,明年此时,他就可以和睐娘像前面那对夫妻一样携手观灯,到时他们会比前面的两人更恩爱,到时,睐娘定然不会像现在一样眉间总是藏着心事,她会娇笑着倚在自己身前,与自己细看花灯上的字谜,自己会将这街上最精美的花灯送到她面前,不,他会请专人为她制作全洛阳最美的花灯,他会在他们的秋水居里挂满专门为她制作的花灯,想到这些,吴均的心情如远方划过天际的烟花,斑斓明灭,一片灿烂。
“今年的烟花是商会特意到浏阳请人做的,不知睐娘妹妹喜不喜欢?”吴均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烟花?”叶睐娘举目望天,“哥哥,你还记得在京城时的烟花么?”她冲叶志恒促狭的一笑,“那次的烟花是睐娘所见过的最美的一次了。”
“呃,”叶志恒掩唇轻咳,“怎么会不记得?那次的烟火最最与众不同,”说着与叶睐娘相视而笑。
苏璃虽然不知道这对兄妹在打什么机锋,但他们不明说,自己当然也不会在这儿问,吴姮芳却拉了叶睐娘的手臂,“睐娘姐姐,京城的烟花到底有多好看啊,快给妹妹讲讲,若是有什么新花样,明年让哥哥也去买来,到时咱们一起放。”
吴均听叶睐娘赞在京城时看的烟花,也留心起来,“洛阳自然没有京城的繁华富庶,有什么新的样子睐娘妹妹只管讲来,让我们也长长见识。”她告诉自己喜欢什么分店,明年一定要让她看到。
冯幼薇对吴均存了心思,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目光纠缠在谁的身上,现在又如此毫不掩饰的刻意讨好,想到自己堂堂知府千金,竟然比不过一个孤女,心下恼火,驻足道,“我不去了,到处都是人有什么看头?那些灯谜也是年年一样,早猜滥了,咱们回去!”
叶睐娘正巴不得有人说撤退呢,也扶了桃子道,“是啊,这街上人太多,又起风了,不如早回。”
“昨天回来后你哥哥与我说,那吴家大郎想向咱们家提亲,”苏璃与叶睐娘一同从和安堂出来,不也回自己春风居,直接拐进了秋水居,“你三哥准备跟母亲说呢。”
冯家母女就坐在吴太太的身边,他竟然还跟叶志恒说要求娶自己,“他不把冯家看在眼里,咱们可犯不着得罪了知府千金,”叶睐娘冷冷一笑,“伯母应该不会答应的。”
就凭海氏看到张氏时那种爱搭不理的态度,张氏这般心性,怎么会与她做亲家,怕是海氏亲自上门来求她都不会点头的。
“这姓吴原想着是个精明人,谁知道也这么不着调,明明与那冯家议着亲,还来与咱家说亲事,”苏璃也不齿吴均的为人,更生气他对自家的不尊重,“这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的,有自己来提的么?真是少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