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铭顿了顿,又道:“其实为什么别的师父们遇到这种事,会生气呢?其实那些师父,江湖走惯了,都知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的事情,都看的清楚,他们生气,往往并不是真的寒心了,而是因为自己的权威被人破坏,所以生气,加上他们必须立威,恐吓其他心生异响的弟子,所以他们会反应很大。我也不在乎这个,何必生气呢?我在世上有那么多的生气事情,干嘛要多两个。”
熊无功这下完全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了,他想了一会儿,道:“师父,弟子真不是为了利,弟子是为了道……”
陆越铭道:“我知道,你不用强调这个,自从纸衣门要追杀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虽然纸衣门向来排除异己,手段残忍。但是你一介平民,能够引来他们如此的追杀,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你的道,而且愿意去追随之。后来我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果不其然,随着你做了我弟子,我们接触越来越多,我也基本知道了你是怎么回事吧,如今你选择这条路,已经是在我意料之中了。”
陆越铭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又喝了一口,接着道:“其实对于你这种人吧,虽然你们不图利,看起来很高尚,但其实未必如此。你要走你自己的路,前程如何,我也难以下定论,但是我只想跟你说,你心中有道,更要多学多思,经常让自己的热血稍微冷下来一些,不然会走入邪门的。而且你要记住,今天你一腔热血,想要实现的东西,明天你就可能走入相反的道路,并且十分迅速,自然。这是你们这种人的特点,一定要注意自省自警。这不是我高高在上的指教你,我也要时刻注意,其实我们都要牢记我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可能走入什么样的错误道路,平时多注意。”
熊无功又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师父教诲。”
陆越铭道:“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新师父是谁呢?我猜一下,是袁求道前辈,是吧。”
熊无功道:“不错。”
陆越铭笑道:“看来我猜的不错,我就猜到了你们合得来,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但是按理说,他不应该会让你直接来找我,万一我发怒杀了你怎么办呢?所以说袁前辈……你是不是正在门外?”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袁求道,陆越铭也笑着站起身,向袁求道施礼,袁求道也还了礼,笑道:“你这个小伙子是在有趣,对事情看得也透,只可惜你的心太冷了,王侯将相好比蚂蟥,吸万民血肉,而你甘做其门下助手。”
陆越铭也笑道:“前辈,也待你真的实现了你的天下大同,而且最终的确给万民带来了安居乐业,而不是截然相反的时候,你再鄙视我也不迟。”
这时突然贺婷玉带着路人甲与刘瑛二人走了进来,结果就看到了熊无功与袁求道二人,顿时惊了一下,但是看陆越铭似乎跟袁求道和和气气的,也不敢打破僵局,跟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撕破了脸。
袁求道看了看熊无功,道:“其实你别看你读的书更多,但你真的没有你的徒弟明白事理。”
陆越铭道:“人各有志,无功,为师……不,我也祝你能够心想事成,袁前辈武功数倍于我,你跟着他也的确更有前途。”
熊无功忍不住鼻子一酸,然而还是定住了心神,道:“师父,弟子最后叫你一声,多谢了。”
贺婷玉看了看,苦笑道:“我说……今日里我见识到了另投师门。”
袁求道转头看看她,道:“这位晚辈与我志趣相投,愿共谋事业,仅此而已。”
陆越铭道:“罢了,挺好的,熊无功这孩子也真的光明磊落,跟袁前辈一样,开诚布公说明白了,挺好,天色这么晚了,遇到这种大事,也没法摆个宴席之类。”
贺婷玉则赔笑道:“前辈要不留宿一晚,等次日来个换师宴,如何?”
袁求道摆了摆手,道:“免了,今日就散吧,江湖路漫漫,再见也不知是敌是友,怎么着师徒一场,无功,给你的昔日师父磕三个头再走。”
熊无功依样照做,而陆越铭则笑道:“其实我不喜欢受人磕头,但如今是前辈送我的,我不收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也多谢前辈。”
袁求道摇头道:“不是我送的,这是应该的。”
等熊无功磕完了头,转头走到袁求道身边,两方人寒暄了一阵儿,袁求道便带着熊无功走出了院子。等二人走远了,贺婷玉又在反复确认周围没人。陆越铭见了,忍不住笑道:“放心,他的大徒弟李无言老哥这次又没来,不会趁你背后说他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贺婷玉道:“万一他的这一手就是跟他师父学得呢?”
陆越铭看了看路人甲与刘瑛二人,笑道:“如今你们大师兄要走别的路了,你们也看到了。这事情你们要是不舍得,那我也没办法,这个不是我弄出来的。”
刘瑛道:“我知道,我大师兄也太不对了,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她突然顿了一下,因为这似乎是说他师公不是丑就是贫,或者是别的什么贬义词。
陆越铭笑道:“别说那个,我真的不喜欢这话,不是它等于骂人,而是说,我这人不习惯当人的爹妈或者主子,除非那人喜欢当别人的爹妈或者主子,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刘瑛道:“师公你真的宽宏过了头了。”
陆越铭听了这话,突然有些感激袁求道,没有跟熊无功一起来找他,不然就显得依仗武功和地位,强迫陆越铭答应徒弟更门。如今熊无功先去求他,挺好,自己答应了,只是显得自己宽宏大量,他是给了自己一个好台阶下。
贺婷玉也道:“唉,既然你不计较,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还好,还有真正重情义的人在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