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只能这样凑合了……谢谢你。”洪涛觉得大胡子说得有道理,总不能现在去让法国船厂把船拉回去改造吧。
“先生,我还有一个建议,如果海浪太大,那个软顶就不要使用了,它很可能抵御不了海浪的冲击,会被撕碎的。”大胡子还真是个认真的人,凡是他看着有问题的地方,不管会不会引来船主的不快,都要说出来。
“当然,你的建议我会重视的,另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提醒我的?我很想听一听你的意见。”洪涛心里这个骂啊,合算乔恩这些灵光一现都是样子货,真正到了海况不好的地方,全是尼玛累赘。看来以后真是不能外行干预内行了,当初那些法国设计师一定也提醒过乔恩,但是没管用。
“别的就没有了,这艘船非常棒,我想它的价格也非常棒……对了,你对它照顾得不够好,这让我很心痛。它的铝合金船体已经被电解影响了,我估计是你把它和钢铁船体停在一起了,以后千万别这样干。海水、铝、钢铁放到一起,会产生电解作用的,你的船体会越来越薄,铁船的外壳会越来越亮,因为它镀上了一层电解铝。我在甲板上给你放了几根牺牲性阳极棒,如果不得已要和铁船停得很近,就把这些阳极棒放到水里,这样可以缓解很多,这种东西一般码头上都有卖的,你可以随用随补充。”大胡子嘴上说没有了,结果又提出一个让洪涛目瞪口呆的问题。这可是个大问题,如果他不说的话,洪涛根本就不知道,书上也没写过,伊丽萨也没和他说过,估计她也不清楚。好嘛,要是没有这个大胡子提醒,以后洪涛哪天发现自己的船体漏了,都不知道是因为啥。
这下洪涛不着急出发了,生拉硬拽的把这个大胡子拉到了码头旁的酒吧里,各种小酒玩了命的灌,非得从他嘴里再挤出一些船只问题来。可惜大胡子有关船的问题真的说光了,不过洪涛这顿酒也没白请,大胡子告诉了他一些穿越合恩角的基本知识。比如说如何在不同天气状况下来判断灯塔的距离,在找到合恩角灯塔之后,一定要向南调整航向之类的小窍门。别看这些东西就是一两句话,但是对洪涛这个从来都没见过合恩角的人来说,那就是秘籍加通关攻略了,非常有价值。
6月11日,疯狂老鼠三世号从蒙特港里出发了,沿着海湾一路向南,这时海面上的风力只有15节,浪也不大。洪涛站在舵轮后面,身上绑着4条安全带,要不是两只胳膊还得操作舵轮,他还能再绑上两条。拉达和卡洛尔也让洪涛绑得和粽子一样,一个站在左舷,一个站在右舷,时刻准备着帮洪涛降帆。为了预防大风,洪涛只升起了主帆,连前三角帆都没敢升,他打算先适应适应啥叫西风带,然后再决定后边的动作。慢不怕,2个月之内能穿过合恩角,他们就饿不死。
经过了5个多小时的航行,帆船终于从海湾里钻了出来,进入了茫茫太平洋。刚向南行驶20多海里,大风就来了,船体瞬间就向左倾斜了20多度,洪涛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扎到海里去了,从左舷扑上来的海浪一个接着一个的拍打在挡风玻璃上,前面是啥根本就看不见。左舷的卡洛尔整个身体就像是海中的一个木桩,被海浪不间断的冲击着,右舷的拉达倒是没事,但是她已经成了空中飞人,洪涛看她的时候,她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上正蹬腿儿呢。
“回来吧,卡洛尔,你来掌舵!拉达,你在右边帮她看着,我去当操帆手!”虽然洪涛是个暴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没那么无耻,自己躲在驾驶台里去让两个女人在甲板上顶着大浪操纵帆具。老爷们儿平时可以赖、可以懒、关键时刻必须敢站出来,才能说是老爷们儿。
“风速30节啦,你注意点儿!我们……呸!”卡洛尔接过舵轮,冲着洪涛的背影刚喊了半句话,后半句就让一个大浪给闷回去了。
“……”洪涛只是冲着身后摇了摇手,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要敢张嘴,必须是一嘴苦涩的海水。而且他也没闲工夫聊天了,那四根保险带就够他忙活的,走几步就得挨个换一个锁定位置,即使是这么麻烦,洪涛一根儿也不敢少扣,如果没这几根保险带,他敢保证下一个大浪扫过甲板之后,自己就没影了。
这时他才明白伊丽萨为什么刚开始训练他的时候,第一个要求就是上船穿救生衣和绑保险带了,即使是在没风的时候,她也会要求洪涛这么做。这是一个习惯的培养,只有养成这个习惯,才能随时注意这些细节。一旦没这个习惯,海上的气候是瞬息万变的,很可能几秒钟的时间里,你就出了危险。
在这种海况下,一旦落水,洪涛觉得就算是麦克哈里森来了,照样也是个死!海面已经看不到几十米之外了,全是半个桅杆高的大浪,浪尖上被风吹得都带着白毛。这艘近20米长的帆船平时觉得挺大的,但是和那些浪头比起来,就像是昆明湖里的一片落叶,时而被抛上了半空,瞬间又一头扎进了谷底。
“把帆降到一半儿!”好不容易挪到了左舷,把自己固定好,一个浪头就冲了上来,洪涛觉得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墙,直接就被推向了后方,马上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蛋蛋差点被勒碎了。他觉得浪这么大,和船速快有关,努力向后面喊了一声。
“再降……呸……再降!降到三分之一!”主帆降了下来,但是洪涛丝毫没觉得帆船减速了,于是又喊了一声,结果就被灌了一嘴海水。
“17节!可以了吗?”拉达看了一眼航速表,报出了度数。
“就这样吧!”可以不可以也没辙了,再降就没帆了。帆船没了帆,就等于失去了动力,越是在恶劣的海况里,越不能失去动力,否则就成了逐波漂流,那样更危险,转向都转不了,真是被一个大浪横着拍下来,说不定就会倾覆。
水手!洪涛此时对这个职业非常的佩服,他们都是强人啊!大航海时代的水手们更是强人中的强人!每天24小时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一出海就是半年一年的,想一想都会让人肝胆发颤。但是如果你不来此实地感受一下这种滋味,你是无法想象这种生活是多么让人充满了恐惧,又充满了斗志。
有的人在压力之下会低头,有的人在压力之下会崩溃,有的人在压力之下会放弃,有的人在压力之下会反抗。恐惧是一种生理反应,任何人都会对他不熟悉的东西产生恐惧,为什么有人就不恐惧了呢?因为他习惯了。人的习惯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一旦养成,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问题是你有没有意愿去养成这个习惯,大部分人没有这个意愿,人类的大脑总会找出一大堆很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别去受这个罪。太危险了就绕着走吧,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成功的让人类繁衍至今,但也限制了人类的某些潜能发挥。
洪涛此时就在努力去习惯这种恐惧感,不习惯也不成,跑都没地方跑,怪不得都说驾船远航是勇者的游戏,这哪儿是勇者啊,这是蒙古大夫的游戏,恶治!卡洛尔和拉达的脸色都已经煞白,恐怕她们也没想到西风带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洪涛再不站出来鼓舞鼓舞士气,她们的心一旦被恐惧占据,那这次航行就真的可能成为死亡之旅。
“啊!……呸……啊!”所以洪涛把头上的防水帽拉了下来,一手拉着船舷,一手拉着横桅,做了一个迎风展翅的姿势,让海浪直接拍在自己脸上、身上,冲着大海发出了他的吼声,尽管断断续续,还是吼了。
“他确实是个疯子……海浪会打断他脖子的。”卡洛尔看着左前方那个时而被海浪吞没,时而又露出来的背影,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刚才她确实害怕了,两条腿都在不停的颤抖,越是在海边生活的时间长,就越了解大海的威力。洪涛这种做法是焊灯泡、锯雷管般的嘬死,可是一个又一个的大浪都没把他拍倒,还在那里张牙舞爪呢。
“他应该去当一个军人,我的教官曾经说过,好的飞行员全是疯子……我去替他一会儿,他自己撑不了多久的。”拉达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打开安全带上的锁闭装置,爬出了驾驶台。
有了交流、有了说笑,恐惧感就会被暂时忘却,这时人就可以进入慢慢习惯的阶段了,因为他们会发现,呀!好像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嘛。海浪虽然大,颠簸得虽然厉害,可是这艘船依旧用船头劈开任何一个敢扑过来的浪头,从它的尸体上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