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簿,从五品官员,这个身份来作一个小小赌坊的见证,未免太大了些。
她压下这个疑惑继续往场中看去——
赌桌上,苗人少女笑靥如花,她头顶银扇,颈配银饰,一身苗女装束,手腕上系满了银色铃铛,但见她抬手绾发,腕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不少人都看直了眼,少女感受到那些炙热视线得意一笑,随后抬眸,娇嗔道:“原小老板,还赌吗?”
她虽是苗人,一口汉话却说得极为流利。
赌徒们见状纷纷起哄。
“原小老板,敢不敢赌啊?”
“连输了七局,我看是不敢赌了吧!”
“哈哈,没胆就认输!让原赌圣来!”
“就是,可别丢了咱们大盛男人的脸呐!”
“……”
那些一唱一和的声音直令原辰气红了脸,他梗着脖子就要拍板,被老管家慌忙拦下。
“孙少爷,算了吧,你不是她的——”把“对手”两个字咽下去,老管家知道原辰心高气傲,根本受不了这种打击。但是刚才,就连赌坊第三高手的季五都输了,孙少爷的赌技远远不如季五,更不是那苗女对手。
原辰握紧拳头,自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让他败在一个女人手里,他实在不甘!
“管家,我们赌坊的其他高手呢,他们有没有办法赢她!”
老管家看着小少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刚才,排名第一和第二的见了季五和她的赌局,已经悄悄离开了。他们说不是那苗女对手,还说想要赢她,只有请老爷出马……”
“可恶!”原辰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苗人少女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娇俏的脸蛋上露出一丝不耐:“原小老板,你若不赌了,就向大家承认原家认输,再把赌圣的名头让出来,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听到这话,原辰腾地跳起来:“你说什么?把赌圣的名头让出来,你做梦!”他像是被戳到肺管子,双目赤红地吼道,“我承认我赢不了你,但那是我赌术不精,和我爷爷无关,你凭什么让他交出赌圣名头!”
苗人少女眼梢一挑:“那就叫你爷爷出来,与我对赌!丹珠尔今日来,就是要挑战大盛最顶尖的赌术高手!”
此言一落,偌大的赌厅一片哗然。
这苗人少女竟要挑战赌圣?
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原赌圣发起战书。
不过也有人兴奋地讨论着她的名字,丹珠尔,原来这苗人少女的名字叫丹珠尔。
魏青棠听到这个名字时,本能地怔了一下,而后面色渐凝,眸底一片深色。
丹珠尔,她居然就是丹珠尔!
对于这个名字魏青棠可不陌生,前世,就是这个丹珠尔当着全京城的面,大挫原赌圣。
她不止夺了他赌圣名头,还毁了金钩赌坊,最后把原千重逼得呕血身亡……
当时许多人都在猜测丹珠尔是不是和原家有仇,因为她行事狠绝,几乎是把原家往绝路上逼。而且这一赌之后就离开京城再也没出现过,仿佛是只针对原家……
可惜随着原赌圣过世、金钩赌坊消失,这件事也就成了一个谜。
魏青棠当时还遗憾了一阵,不能跟赌圣对赌。
没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居然叫她撞上了!
原辰听到她直接叫爷爷出来,也愣了下,而后目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拍桌:“想和我爷爷赌,你不配!”
丹珠尔眸底一寒,小脸上的笑容益发危险:“是吗?用你们大盛的一句古话,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忽然偏过头,“典簿大人,您看这可怎么是好?原小老板不与丹珠尔赌,也不让原赌圣出面,看来丹珠尔今天只有败兴而归了……”
典簿面上闪过一分为难,又听那苗女摇头叹道:“丹珠尔扫兴倒没什么,就是公主姐姐问起来京兆府的款待如何,丹珠尔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听到这话,典簿脸色瞬间变了。
他立刻站起来,面色冷硬地向原辰命令:“丹珠尔小姐是西疆的客人,她愿意与你们赌,那是看得起你们。尔等作为大盛子民,务必令其宾至如归。原辰,你若不赌,就请原老赌圣出面!”
“大人!”原辰失声叫道。
典簿态度甚坚,挥袖道:“来啊,去请原老赌圣出来!”
他身后的官兵顷刻出列,原辰瞪大眼睛,似乎无法相信那苗女一句话就让堂堂五品官员保驾,倒是老管家见机得快,忙不迭拦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赌,我们赌!”
典簿怒色稍霁,坐回茶案道:“好,那就继续吧。”
这一幕让整个赌厅都安静下来,似乎人人都很意外,没想到京兆衙门的典簿会偏帮外族。
魏青棠微微拧眉,方才丹珠尔提到了“公主姐姐”,是谁?
明武帝膝下七位公主,除了前不久才远嫁南蛮的城阳公主外,宫里边就剩下灵阳、昭阳两位公主,其他皆已出嫁。但那两位小公主一个四岁一个才满月,话都说不清楚,根本不可能和丹珠尔有交集。
难不成不是大盛的公主,而是西疆?
她依稀记得西疆的确有位公主长留京城,作为质子,好像叫阿莲娜,还是西疆第一美人……
若是如此,倒能解释典簿为何如此顾忌了,也能说明京兆府何以会派一个从五品官跟着丹珠尔……
这时那苗人少女环起手臂,精巧的下巴抬了抬:“说吧,赌什么。”
赌什么?
他们还有什么好赌的!
五百万两白银,加上赌坊内所有金器饰物都输了,原辰根本拿不出筹码。
丹珠尔看看他面前空空如也的赌注,了悟似的点点头:“哦,我忘了,你已经输光了。”她扭头用苗语同人交流两句,回头道,“要不要我先借你一些,五百万两,你看够吗?”
五百万两,就是他原先赌输的银子。
丹珠尔说出这话,分明就是赤裸裸地抽他的脸。
原辰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再忍不住咆哮:“借什么借,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和你赌命!”
老管家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孙少爷、别,冷静啊!”
“赌命?”丹珠尔上下瞧了他几眼,遗憾地摇头,“不行,你这条命,也值不了几个钱……”
原辰目眦欲裂,要不是老管家拦着,他已经要冲上去动手了。
彼时苗女娇嫩的嗓音轻轻传来:“这样吧,就赌你……还有你们,身上的衣裳。”
“若是我赢了,你们就把衣裳全脱下来,若是我输了,就照先前,给他们一百万两银子。”
“这个交易,可划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