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到舒浅都感受到自己腿隐隐发麻了,那猫却先一步扭过了头,看向了先前舒浅走过来的另一边。
舒浅还没理解这猫是什么意思,就见这黑猫很快便轻盈背离她而去,钻入山林中不见了踪影。
什么意思?
舒浅心中咯噔,立刻站起身来,以更警惕的眼神看向刚才猫看向的方向。
渐渐就连她也听到了响声,而视线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她微微睁大眼,惊愕看着来人:“萧子鸿?”
萧子鸿显然一样看到了舒浅。他见了人,先一步看了眼四周:“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人?”
这话舒浅一样很是困惑,想问萧子鸿:“怎么也只剩下你一个人?”
萧子鸿先前没见着舒浅倒还好一些,如今见了舒浅,又只见了她一个人,禁不住就想起之前那名被姚旭说“脑子被吃掉”的所说的“压寨相公”。
即便这么想着,他脸上还是毫无异色,微微笑起来:“红三先一步去寻人了,红二带着我们去汇合。路上偶然看见有人做了记号,我会武,便一个人过来看看。”
舒浅听了这话,明白自己是完全走了岔路。
她很坦然交代了自己的情况:“毕山去追人,我追到一半迷路了,所以沿途做了记号。”
萧子鸿应了一声:“有他们几人在,人该是追到了。我们一道回去吧。”
舒浅点头。
她朝着萧子鸿那儿走去,临着走,她朝刚才那黑猫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子鸿客气询问:“怎么?”
“刚才有一只黑猫。”舒浅开口,转回脑袋朝着萧子鸿笑了笑,“很好看,和你一样。”
第17章
那只猫充满了野性,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像是上天馈赠大山的灵动神物。
黝黑光亮的皮毛,晶莹透黄的双眸,无所畏惧又优雅的姿态,确实极为好看。
仔细一品,舒浅觉得那猫和萧子鸿有些相像。
具有一种奇异的美感,那是一种会让人浑身一震的美感。
舒浅脸上还很是狼藉,说出得话却是包含真心,那是确确实实在夸赞那只猫,夸赞他……俊美却被恨意浸染的容貌的。
萧子鸿面上异色一闪,听了舒浅的话,避开她那张笑颜,垂下眼敛去眼内情绪:“传闻见了黑猫是不详的。”
舒浅听了这话睁大眼反驳:“不是啊。”
明明前段时间还在“逼迫”全教一起背教义,现在却带着点迷信色彩和萧子鸿解释着:“你听的传闻少了一半。黑猫是镇邪的。”
萧子鸿微抬眼,带着一丝疑惑:“嗯?”
“黑猫是镇邪的,所以才会出现在有邪物出没的地方。有的人看见黑猫,遇见不详,这才会有这样的误解。”舒浅这般说着,随后又笑了起来,“不过要是不信的话,不管哪种说法都不该信。”
萧子鸿听着舒浅的话,默不作声。
舒浅朝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前方完全看不出区别的路,苦恼:“我还是不认识路,你走前头吧。”
萧子鸿默默朝前走了两步,随后回过头看她。
那双眼里写了“跟上”的意思。
萧子鸿转身继续走。
舒浅跟在身后,只觉得刚才那一个眼神让她心脏停了半拍。
那眼神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柔软,像是阳光下的棉花海。
原本不像人的容貌,在那一刻有了人的模样。
如同仙下了凡,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选择亲近自己了一下。
舒浅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这样的人,这样的容貌,她竟是除了开口说一个“好看”,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刚才是说错了的。
那只黑猫再怎么好看,也不及这人的万分之一。只因为这人的貌美是会变的,新一次的见面会比上一次更加震撼人心。
舒浅跟在萧子鸿身后,半天一样是一言不发。
两人安安静静在崇明山上行走着,一前一后,像是能走到天荒地老。
直到前方隐隐传来了人声响动,舒浅才从那种微妙的氛围中脱离出来,面上晃神看向远方,像是不理解那儿怎么会忽然有了声音。
萧子鸿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回过头注视着舒浅的脸。
舒浅感受到视线,又对上了萧子鸿的双眼。
萧子鸿伸出手,不知道从自己身上哪里取出了手帕,对着舒浅的脸上,额头和脸颊的部位轻微擦拭了两下:“这里脏了,将就擦两下。”
他将擦拭了两下的手帕递给了舒浅。
舒浅接过了手帕。
她哪怕是接过了手帕,整个人还是松怔在那儿。
萧子鸿的语气很是平淡,侧过身望向前方:“他们应该已经抓到了人,现在正在等我们过去。”
舒浅回过神,盯着自己手中的手帕看了眼。
她将手帕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心态,语气平淡得好似刚才愣神的不是她一样:“嗯,我们过去。”
这最后一小段路,却是变成了舒浅走在前面,萧子鸿走在了她的身后。
舒浅走到了众人的视线中,很快看到了几人围着的中心,那个被打得已面目全非的人。这人此刻吓得浑身颤抖,嘴内齿间满是鲜血,不住在求饶。
毕山见舒浅到了,立刻走到舒浅身边:“教主,这就是拐走草娃的人。”
旁边姚旭看了眼舒浅狼狈的样子,皱起眉,却还是跟着走到舒浅身边,先将地上那人的身份向舒浅讲解了一下:“教主,这人并不是真正教中的人。他是教中一位女眷的哥哥,平日里喜好赌钱,缺钱了就会来寻自己妹妹要,因此时常偷摸到教中。每次赚了钱也会来教中炫耀,那时会带些便宜的吃食给孩子。”
毕山听到这里恶狠狠:“因为有钱没钱都会偷偷到教中来,这也才让他妹一次次为他说话。那些个孩子对他也就没了戒心。这回他钱输大了,就想来偷孩子去卖了。”
那地上的人还在止不住颤抖,尤其是听到毕山最后“偷孩子”这事,更是抖得和筛子一样。
舒浅走到那人身旁,低头看着这人:“偷了拿去哪里卖?”
她语气很正常,全然没有审讯的意思,正常得和问“今天种田了么”一样平常。
地上那人听着那语气,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点期盼,忙求饶:“教主,教主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想不开。我缺钱,我太缺钱了。他们说没钱就要砍了我的手。我没手不行的啊。”
舒浅朝着人安抚性笑了下:“没事,你先告诉我偷了去哪里卖。”
旁边毕山有些冲动要说什么,姚旭立刻拉住了毕山。
那人颤巍巍偷瞄了两眼旁边几个人,随后吞咽了口水,翻身朝着舒浅疯狂磕头:“是麻婆,就是咱们这边往县里头再走走,赌场边上有个小铺子,可以卖东西,算不得当铺的。”
舒浅明白,这人该是去那儿想要弄点钱来,然后那麻婆就给他这么一招。
她抬头看向姚旭:“扔去县衙的话,这种人是怎么处置?”
“卖成了,罪一百杖,关三年,家人不管知情不知情流两千里。不卖成稍缓一些。”姚旭回了她的话。
那人呆了呆,又疯狂朝着舒浅求饶,哀求声音根本止不住。他的额头被嗑得渗出了鲜血,弄得本就看不清人样的自己更加惨烈。
杖一百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确实是酷刑了。
舒浅就在众人的视线中开口:“家人不知情也流放两千里,到底是过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依旧语气平和,给毕山下了命令:“毕山,砍了他双手,扔出教外。他的妹妹一家一起逐出崇明教。若是她家人想要报官,或者是草娃家想要报官,自行报官。从今往后遇到此事,一律这样处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看向了舒浅。
就连地上磕头的那人一样惊愕看向了舒浅,全然不明白这区区十五岁的少女,怎么会下如此狠烈的命令。
毕山反应过来后,走上前拔出了刀,飞快对着人双手砍了下去。不过一瞬,浓重的血腥味就弥漫开来。
刀太过快,以至于地上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双手就没了。
萧子鸿走到了舒浅身旁语气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柔和:“草娃那孩子恐怕醒了也不安稳,我们该早些回教中。你还欠我一顿晚饭。”
原本看着地上那人的舒浅看向萧子鸿,朝他笑了下:“嗯。”
两人率先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刺穿了整片崇明山,传递向远方。
很快那叫声就被塞住了。
其后,萧子鸿的两名下属跟上,毕山带着被砍了双手的人离开,姚旭则是跟上了舒浅。
一群人重回走向先前的屋子。
屋子里草娃爹和草娃都还在。
草娃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干净的水,正在喂草娃喝。草娃似乎是刚刚醒过来,此刻还有一阵的迷糊劲,乖坐在那儿,听着他爹一边训斥他一边给他喂水。
舒浅走进门看到这一幕,心中石头放下大半。
她朝着草娃挥了挥手:“醒了?”
草娃看见舒浅后眼亮了:“教主!”
叫完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今个还没去上课,而是上了山,顿时羞愧了起来:“我今天,我今天没有去乔娘那儿上学堂。”
舒浅微侧头问这个还很羞愧这孩子:“那我替乔娘罚你一回。”
草娃挺直自己的小腰板,郑重点了自己的小脑袋:“教主罚。”
“今天寻你的人不少,你要去每家那儿都道一声谢才行。明白了么?”舒浅将自己的惩罚说了出来,“等道完谢,你要在学堂上告诉大家,今后不能随便和别人乱跑,不能乱吃别人的东西。”
对于孩子而言,这可真是丢面子极了。
草娃气短,小声问了他爹:“爹,今天有多少人来寻我?”
他爹呆了呆:“挺多的,几十来人有的。”
草娃脸色大变。
舒浅短促笑了下:“说好的让我罚的。”
草娃艰难看向舒浅,觉得自家教主绝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他沉重点下了自己的脑袋,觉得经过这种事,自己简直就是个大人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