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大宝帮了他和尹志豪不少忙,而他自己,却基本从来不向人求助。
这让尹志豪和任伟褀生了个错觉,以为他纪大宝是无所不能的神!
直到现在这一刻,俩人才知道,纪大宝并不是没有烦恼,他只是,比他们谁都要埋得深。
大宝终于把视线转向任伟褀,那双黑亮得让人窒息的眼睛深邃莫测。
他摇了摇头,“不,我不是信不过你。”他顿了一下,“只是,你和聂薇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多年了,你俩经历过什么吗?吵架都很少吧?”
大宝的话,很不幸地,全中!
任伟褀跟他女朋友聂薇,虽是从高中才开始交往,但两人住对面楼,据说小时候还一起睡过穿过彼此的衣服这裤子,两人幼儿园到大学,一直念同一所,感情好得让人嫉妒。
这样顺利得让人发指的感情,真要说起来,确实也跟白纸般没啥两样。
任伟褀和尹志豪很是无措地看着大宝,看见大宝心情不好,他们心情也不好受,但明知对方心情不好,自己还一点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就不仅仅是不好受能够形容的。
郁闷不已的俩人,拿了啤酒,也学着大宝先前的样子,拉了拉环,仰头咕噜咕噜喝酒。
“既然我们什么都帮不上忙,那陪着你一起不醉无归,这样总行了吧!”
尹志豪豪气地一口气把啤酒喝光,扬手一掷,酒罐漂亮命中垃圾桶。
大宝看着一口气灌光一罐酒的好友,心里有丝暖意在升腾。
关于自己的感情,他确实无法启齿跟任何人说,但有好友在一边陪着闹一闹发泄一下其实也挺不错。
这样想着,原本暗晦不明的心情,隐隐透出了一些亮光。
其实,他也并非真的找不到人来倾诉。他这段感情的另一个知情者,他的妈咪乐彤,其实是最好不不过的倾诉者。
只是,在这件事上,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上什么忙,硬要跟她说,只是徒添她的烦恼罢了。
大宝最终没跟尹志豪和任伟褀说什么,但三人却是喝了个痛快,也对着话筒嗷了个痛快。
三人一直待到ktv打烊才结账离开,尹志豪和任伟褀说直接回公司公寓睡,大宝因为怕家里人惦记着,执意要回家。
于是,三个人打了两辆计程车各自回巢。
大宝第一次碰啤酒这玩意儿,原以为喝一两罐就会醉倒,不料,他的酒量似乎远远超出了他自己所能料想的程度。
三个人喝了四打啤酒,大宝上了几次洗手间但一点醉的意思都没有。
坐在计程车上,脑子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小哥,喝醉了?”
计程车司机被一车的酒味薰得好不舒服,见后面的人坐上来便像尊佛般一动不动,只以为他醉了,心想别把自己的车子弄脏才好。
“大叔,我没醉。”
大宝的嗓音清朗,听起来确实一点醉意也没有。
司机微微松了一口气,深夜的马路上车子不多,司机便把车开快一些,大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大宝家门口的木栅栏前。
大宝清醒的付了车费,下了车,轻手轻脚地推开栅栏。
从落地玻璃里透出暗黄的光,不用说,肯定是妈咪给自己留了灯。
入夜的风很大,像冰刀一般刮过大宝的脸,喝了不少酒的大宝,却只觉得浑身发热,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他慢慢踱着步,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一、二、三、四……
从木栅栏走到第一架秋千的位置,他走了一百六十步。
攀着铁索在秋千上坐下,他头挨着冰冷的铁索,想起妞妞刚学会走路那会儿,他跟在蹒跚的小丫头后面,帮她一、二、三、四……地数着。
那时的她,腿很短,而且步子很不稳,期间跌倒了好几次,每次跌倒,她都会扭头看向大宝,伸出手然后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那时的他,看见她跌倒,心里很疼,毕竟,他自己也才七岁多,还是个孩子。
但心疼归心疼,他却一直没有弯身扶过她。只是不停地鼓励她,“妞妞乖,自己站起来继续走……”
妞妞开始还会扁嘴求助,后来见大宝哥哥根本不理她,最后便连求助都省了,跌倒了,自己哼唧哼唧先蹲起来,然后手撑着地,慢慢地站起身,再重复地往秋千架迈去。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大宝仍跟在她身后响亮地帮她数着步子。
三百七十一、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
好不容易,短腿小丫头终于从木栅栏走到秋千架旁,一共,走了三百八十步。
大宝弯身抱起累得满头大汗哼唧哼唧喘着粗气的小丫头,把她放到秋千上,轻轻地晃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秋千的起落而洒落在院子里,那时的她,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地走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秋千架。
七岁多的自己,尚且明白,妞妞想要的,他其实很容易就能够满足她。他只需要,弯身抱起她,飞奔着跑向秋千,数十秒的时间,她便能坐到她想坐的秋千上。
但他,却选择了让她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三百八十步,对于成年人来说,只是一个极短的路程。
但那个小短腿丫头,却足足用了十几分钟才走完这段路。
期间,她摔过,哭过,痛过,但他只是一直在后面看着,完全没想过要替她完成这段对他来说极为短暂的路程。
而她,从开始的放开喉咙大哭,到后来,连眼泪都不屑流了,摔倒了,直接爬起来再战。
那时的他,已经十分清楚,即使他可以给予她一切,但他,却不能代替她成长!
所以,那时的他才会狠下心让她自己一步一步地艰难前行,让她用自己的力量,去到达她想要的地方。
为什么,已经十七岁的他,反倒忘了这一点呢?
他喜欢她,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只是,以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现在,是男女间的喜欢。
但无论那种喜欢,他都没有权利干涉她的成长,更没有权利在她还没有选择的能力时强行干预她的人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