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从海城飞寂庄早的一般航机是6点。
陆嚣赶早的那般航机,落地寂庄时是八点半。
等他回到剧组包的酒店,已经是九点。
宋宴坐在酒店大厅前,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杯咖啡,正慢条斯理地搅拌着。
身上那股气势不像导演,更像电视剧里等着主角自投罗网的反派人物。
“哟,陆师舍得回来了。”
听听,连说话语气都是阴阳怪气的。
陆嚣心虚,干巴巴地朝宋宴挤出一个笑:“宋导早。”
他跟商晗晗说自己去海城是跟宋宴请了假的。
实际上没有。
他是偷偷瞒着宋宴溜回海城的。
“这一大早的,陆师去哪儿了?”宋宴吹了吹咖啡,才低头抿一口。
陆嚣当然不敢说自己溜回海城了,他眼珠转了一圈,快就给自己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早起跑步了。”
宋宴目光落在他脚上,面皮扯了扯:“陆师还挺时髦,穿着马丁靴去跑步。”
陆嚣:“……”
倒也不是时髦。
就是临时撒谎,没打草稿,穿帮了而已。
好在宋宴并没有继续追究去,而是指着桌上另外一杯没动过的咖啡,说了句:“喝杯咖啡提提神,别等会上戏给我掉链子。”
“嗻!”陆嚣忙不迭点头,语气多狗腿有狗腿。
宋宴起身,撂一句:“再有次,我打断你腿。”就端着咖啡走了。
陆嚣两口把咖啡喝完,转而去酒店旁边刚搭起来的片场,才知道他午的戏临时调到了上午拍。
上午拍完戏,他午就直接能回酒店休息。
宋导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啊,知道他来回赶飞机,没休息好,这是悄悄给他放假呢。
托咖啡的福,这天的陆嚣还真没有掉链子,照样还是一条过。
其他人就没有他这么顺利了,姜醒NG五条,谢岩也NG了条,本该中午收工,因为他俩的NG,戏拖到了一点都没拍完。
宋宴那张脸一黑,陆嚣也没敢提前溜回酒店,实实地待在一旁,坐在小躺椅上,抱着个傅樱樱给的暖水袋,闭目养神。
快睡着时,耳边宋宴激情骂人的嗓音戛然而止。
剧组工作人员也像是集体失声了一样,突然静来。
陆嚣莫名眉头一跳,他勉强撑起眼皮,瞅了眼片场。
现所有人都在看手机,脸色如出一辙的凝重。
傅樱樱见陆嚣睁了眼,小声说了句:“板,吴秋白走了。现在各大网络社交平台都爆了。”
陆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
是萧绫打电话过来了。
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傅樱樱说的“吴秋白走了”这话的含义。
陆嚣起身,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吴秋白死了。”萧绫干脆直白,“说是突心疾死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心疾了。”陆嚣拧着眉头,“昨天不是才警察带走吗?”
“兴许就是昨天警察带走,打草惊蛇了。上边的人弃卒保车,吴秋白只能死。”萧绫叹了口气,“惜我刚从吴秋白身上查到一些线索,现在断了。不过以确定的是,红鹰影视这几年来,确实存在洗钱事实,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确凿证据。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拍完这戏,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休息一阵,不接任何和红鹰相关的剧或者出席活动。”
红鹰洗钱这事,陆嚣并不意外。
在他挑选几家公司献礼剧的剧本时,萧绫跟他说不接红鹰的剧资金有问题时,他就猜到了这个能。
挂了电话,陆嚣也上网看了一。
在半个小时前,红鹰影视官博了一篇讣告,简洁明了将吴秋白死因公,并且征得了吴秋白家属同意,会在天后为吴秋白追悼会,各界人士如有意愿,以前往参加。
这条讣告微博底,转评已经破六位数,都在惋惜吴秋白突然离世。
陆嚣也同样在惋惜。
吴秋白这一死,他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真的不会再有见光的那一日了。
国人讲究死者为大,再去翻他的前尘旧账,情理上总归说过不去。
就是不知道那些他伤害过的女艺人和女演员们,此刻是觉得痛快,还是愤懑。
因为这辈子,她们都见不到吴秋白身废名裂的时候了。
红鹰旗的演员艺人们,都纷纷转哀悼。
唯独陆嚣,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这个时候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还没有人现到一点。
吴秋白的死讯传到商晗晗耳里,她外公外婆已经先一步知道了。
电视机各个台都在放吴秋白突心疾逝世的新闻。
坐在电视机前想看点时事新闻的两位人家,看到这个新闻时,闻天星激动把遥控都给扔了。
商晗晗的外婆也不遑多让,指着电视机里吴秋白的遗照骂了句:“恶有恶报,活该!”
骂完又心有余悸,幸好吴秋白不是死在看守所里的。
不然把吴秋白送进警局的晗晗,这个时候一定会不明真相的群众辱骂。
因为吴秋白,她已经赔了一个小女儿,不能再填一个外孙女了。
商晗晗外婆拉了拉闻天星,两口子进房间,去联系人,把昨天晗晗送吴秋白进局子的事遮掩来。
他们慢了一步。
几家颇有权威的媒体公司高层,都表示已经有人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闻天星只当是闻杏找的人,挂电话后语气总算不再挑剔地夸了句闻杏:“她这回还有个当妈的样子。”
殊不知,闻杏此时正在打电话,收到的回复也是有人提前招呼过了,请她放心,不会让商晗晗陷进吴秋白的事里。
她问是谁打的招呼。
方答:“是陆师。”
这圈里有多个陆师,只有一个陆师和商晗晗扯上关系。
那就是陆嚣。
闻杏挂了电话,靠在商身上,说了句:“看来以后咱们家添个陆师的碗筷了。”
商晗晗本人此一概不知。
吴秋白的死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鉴于死者已矣,她和陆嚣打电话聊天时,说起这事,没有追着骂死有余辜,只慨地说:“忽然想起来一句话,人生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你说我会不会哪天出门,就突然从天而降的花瓶砸成植物人。”
“呸呸呸。”陆嚣嫌她说话不吉利,连呸了好几声,末了自己又忍不住接着她的话,喃喃自语:“你是砸成植物人了,我不得守一辈子寡。”
他似乎这凭空想象出来的前景这吓到了,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不然这段时间你就别出门了,快过年了,外边多乱啊,事故高期。”
确实是没差几天就过年了。
外公外婆已经在着手准备年货了。
商晗晗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过年不放假。”陆嚣说,“拍戏进度有点慢,赶不上计划。全剧组过年都在寂庄过。”
因为是献礼剧,拖慢一点进度,都会影响十月份的播。
商晗晗“哦”了一声,正问他住的酒店地址,她给他寄点东过去,那边陆嚣似乎又人叫,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
大抵是确实拍得不顺利,她能明显觉这段时间陆嚣找她的频率不如刚进剧组那一个月频率高。
商晗晗没有多想,收起手机,就楼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准备年货,想着回头再问傅樱樱地址。
时间在忙碌中滚走。
到了腊月二十五这天。
家里来了位客人,指名找商晗晗。
商晗晗从楼上来,那位客人装革履,面容英俊清隽,年纪看着二十七八,气质冷,有从骨子里散出来的矜贵。
饶是见惯了各样美男的商晗晗,也不禁这位来客惊艳到。
方彬彬有礼朝她一笑,双手奉上一张名片:“商小姐您好,我是程止,这是我的名片。”
商晗晗接过来低头扫一眼。
程止。
程氏集团投资总经理。
程氏集团她知道。
这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是取她外公成为新任首富的。
而程止,就是董事长的独生子。
除此之外,他还是程斐然的堂哥。
也就是圈里人人见了都会尊称喊一声的程少。
据说这位程少是个油盐不进的冷淡性格,也不近女色,坊间多有传闻他性向成谜,也有暗地里说他那方面不的闲话。
不管这些传闻如何,都跟商晗晗沾不上什么边。
她压根没有什么机会出去交际。
跟这个圈子里的人一个都不熟。
就是不知道这位程少来找她是为了什么。别千万又是一个程斐然。
那她真的有点豪门公子ptsd了。
商晗晗笑吟吟地喊了一声:“程少。”
好在程止如同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一般温文有礼,也不绕弯子,直白地说:“我这次上门,主是想问商小姐有没有顾盼的联系方式。”
商晗晗一愣。
顾盼?
“昨天看到商小姐用了她的照片参加程氏传媒举办的摄影大赛,并且获得了第一,恭喜商小姐。”程止先道喜,再语气诚恳地口:“我找了她久,所以见到照片就冒昧上门了,还请商小姐见谅。如果商小姐有她联系方式,还请给我一份。”
“说来倒是巧了,一个月前我正好在绿城机场碰到她,也确实有她的联系方式。”商晗晗说,“是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我得先征求她的意见,她同意我才能给你。”
程止面色一顿。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单方面找顾盼久了,她并不认识自己这尴尬的境地。
“商小姐知她近况?”程止想了想,委婉地说:“把她近况告诉我也以。”
凭借程家的人脉,既然知道顾盼在绿城,找出她的踪迹再简单不过。
不一定非她的联系方式。
商晗晗也想到了这点,因此没有隐瞒:“聊了几句,只知道她在绿城工作,似乎在建筑业。”
这点信息量足够了。
程止朝商晗晗道谢:“这事算我欠商小姐一个人情,以后若有什么地方需我帮忙的,商小姐尽管提。”
他说着,又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黑色烫金的名片,只印着程止个字和一串数字。
一看就是私人专用的号码。
商晗晗接过来,笑着说好。
程止达到目的,没有再逗留,彬彬有礼的告辞。
他走后,闻天星也从书房踱步出来了,有些八卦地问商晗晗:“程止不错的,人品相貌都是上乘,他来找你什么事啊?你俩什么关系?你好好把握啊。”
商晗晗啼笑皆非,说了句:“我不认识他,他找我问别人的联系方式呢。”
闻天星:“男的女的?”
“女生,还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
闻天星就不说话了。
接来的日子里,家里就再没来过什么客人。闻家的客人,基本都往盛天公馆那边走动了。
商晗晗陪着外公外婆安安稳稳地过完了一个春节。
没有什么事生。
如果一定找出什么不劲来。
那就是陆嚣联系她越少了。
除夕夜那天,也就给她了几句祝福的话,和几个1314、52000、6666、8888等数字吉利的红包。
并未陪她跨年。
因为她在零点的时候给陆嚣消息,他直到初一午才回的。
回的还是一句没有诚意的祝福:“新年快乐!”
这年的初一,正好是情人节。
他连一句情人节快乐的都没说。
见有多敷衍。
商晗晗不免有些怀疑,是不是陆嚣在剧组呆太久了,天天面姜醒那级别的美女,就忘了她这个旧爱了。
她去找傅樱樱打探消息。
傅樱樱仿佛提前叮嘱过,嘴巴也捂得严实。唠嗑闲聊以,是一说到陆嚣,她就打哈哈,说板忙着拍戏呢。
完全不再像之前一样,会主动和她说陆嚣的各日常,也不再跟她嘤嘤告状,委屈巴巴地喊板娘你快管管板。
总之,反常得让人不能不怀疑。
商晗晗这患得患失的状态里,一直持续到过完元宵。
陆嚣已经连着天没给她消息了。
她在主动和不主动之间纠结了久,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见过陆嚣她上心的样子,隔着屏幕都能受到。
如今能天不联系,那说明他她喜欢淡了。
或许他真的移情别恋了。
商晗晗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心里冒出的那点涩意,越来越浓。
个月前,他一天能给她几十条消息,看见一个好玩有趣的表情包也会给她。
两个月前,他会贫嘴喊她宝贝、娘娘,过来的语音消息都是长达59秒。
一个月前,他在嗷嗷叫着快点拍完戏,想和她过情人节。
在这之后,他主动消息的频率变低。
慢慢变成了她经常,他回。
再然后,就是她,他隔一段时间回。
如果她不,他也不。
直到天前,她问他拍戏忙不忙。
他至今没有回。
忘了是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
男人待爱情,是时间越久,情越淡。而女人却恰恰相反,时间越久,情越深。
现在,她和陆嚣之间的聊天记录,就充分地验证了这个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
商晗晗眼睛涨得有些难受。
她又忍不住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话。
男人的热恋期从一始就是。
而女人不一样,往往过个月后,才会进入热恋期的状态。
现在她才刚始。
他却已经结束了。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觉是错的。
商晗晗始频繁的朋友圈。
吃了火锅拍照朋友圈。
早上起来看到朝阳也拍照朋友圈。
遇到点小事也唠唠叨叨地写来。
许多人会给她秒赞评论。
这些人里,没有陆嚣。
商晗晗又使出大杀器,自拍。
各角度的,精致的,漂亮的,性的,爱的,一天九张,每天都不一样。
秒赞留评的人多。
甚至还有公撩她的,喊漂亮姐姐,约吗?
这些人里依旧没有陆嚣。
她频繁朋友圈的为,在持续到半个月后,蓝之蓝终于看不去,给她打电话了。
“美女,你这是在干嘛?天天自拍,你在朋友圈相亲呢?”
商晗晗兴致不高,怼了他一句:“我的朋友圈,我做主,想什么就什么。”
蓝之蓝听出来了,她现在跟吃□□一样,心情极度不爽中。
他“哦哟”了一声:“你不会和陆嚣掰了吧?失恋中?”
这话算捅了马蜂窝。
商晗晗直接撂了电话。
把蓝之蓝电话号码拉黑了。
微信好友也不忘拖进黑名单里。
试图给她打电话不通,微信消息也不不出去的蓝之蓝:“……”
难道真让他乌鸦嘴说中了?
蓝之蓝转头给陆嚣打电话。
电话接通,却是他助理傅樱樱接的。
“板在拍戏呢。”傅樱樱说,“蓝主编您有什么事以跟我说,等会板戏了,我转告板。”
听听这话,就是不打算让他联系陆嚣了呗。
蓝之蓝挂了电话,又找到姜醒的号码。
他和姜醒一个大院里长大,交情深。
姜醒和陆嚣一个剧组拍着戏,她肯定知道陆嚣现在什么情况。
电话打通,快,姜醒就接了电话。
蓝之蓝没跟姜醒客套寒暄,直接了当地问:“你们拍戏赶不赶?”
“还好,多再拍半个月就杀青了。”姜醒说。
还有半个月就杀青了,那陆嚣忙得没时间接电话。
“陆嚣呢?”蓝之蓝问,“我有事找他,等几天了,也不见他回电话。”
姜醒沉默了。
在离她不远处的角落里,陆嚣正靠着墙上抽烟。
烟雾缭绕,将他整个人都裹住。
他的脸藏在烟中,面目都变得缥缈起来,让人看不真切。
陆嚣原本是不抽烟的。
不知道哪天始,他就抽上了。
并且随着拍戏接近尾声,抽得越深厉害。
人也明显瘦了来。
偏偏他这个状态,又不影响拍戏。
谢岩是早察觉陆嚣这状态不劲的人,想敲醒他时,导演宋宴阻止了。
宋宴说:“他这是把自己活成路也了。现在不管戏里还是戏外,他都是路也。你是现在把他叫醒了,他就演不去了,这戏就完了。”
不能因为一个人毁了一戏。
等戏拍完了,再把人叫出戏。
于是所有人都默认了陆嚣的状态转变。
看着他从敢跟盛怒中的宋宴叫板耍贫的陆影帝,变成熟稳重的缉毒警察路也。
姜醒以前听过圈里的前辈说,演员演的是别人,一旦入戏疯魔,会忘记自我,融入角色,至死都走不出来。
以前她没见过。
现在见到了。
她着手机沉默了许久,“陆师挺好的,近也不忙,如果你们有空的话,抽时间来探个班吧。”
她顿了顿,“陆师是不是有个女朋友?”
蓝之蓝说是。
“你是为了陆师女朋友,才给我打电话的吧?”姜醒看着陆嚣久了,忍不住也从手边桌上的那包烟里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点上。
吞云吐雾间,才慢慢地道:“有空,让陆师的女朋友过来探班吧。”
大结局那场戏还没有拍。
如果拍到结局那场戏,陆嚣还是这个状态。
他能会饰演线人Q的谢岩手。
是真的死手。
而不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