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东离第一次下凤契印,慎之又慎,依循血脉中的本能,给小珠子烙上印记。
小珠子圆润的表面,出现了一个小圆章。它乐不可支地在凤东离的手掌中打滚,通过印契,凤东离清晰地感受到了小珠子对他的喜爱和忠诚。
渡劫期的凤东离更忙碌了,以前会回琼仙大宗呆数十年再离开,打从成为渡劫老祖后,连掌门宫弈辰都寻到不他的踪迹了。
小珠子和凤东离结成契约后,终于知道了他的忧虑。
“无界可飞升?”它震惊地询问。和凤东离相处久了,它对修真界了若指掌。
“嗯。”凤东离应声。
小珠子着急地围着他转。“那该如何是好?据我所知,渡劫之后便是大乘,大乘随时可飞升,飞升上界即为真仙——难道这些皆是前人骗我们的么?”
凤东离轻轻抓住小珠子,捏着它的小身子,在指尖摩挲着。小珠子被摸得舒服,不由自主地出“嗯嗯”的声音。
“既已走上了修真之道,便不可轻易放弃。”凤东离把小珠子放在唇边,蹭了蹭。
小珠子出“啧啧啧”的声音。
凤东离挑眉问:“……你在做甚?”
小珠子坦然地道:“亲吻啊。”
凤东离:“嗯?”
小珠子嘿嘿地笑:“我曾见过别的道侣嘴对嘴便会出如此奇怪的声音。你将我放在唇边磨蹭,我便当你在亲我。”
凤东离:……
小珠子见凤东离一脸无奈,无辜地道:“你孑然一身,没有道侣,想必不知亲吻的真正滋味。”
凤东离把小珠子放在左手心,右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抵着它,不断地搓揉。
“哎哟,哎哟……”小珠子出奇怪的声音。“好晕,好晕。”
凤东离:……
小珠子嗯嗯啊啊了一会,见凤东离停了手,好奇地问:“东离,做人好吗?”
“做人?”
“对,做人。”小珠子表面闪过一道光,从凤东离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浮在半空,声音清脆地道:“如果我是人,便可以拥抱东离啦,还可以真正亲吻东离。”
“……你想做我道侣?”凤东离失笑。
“不可以吗?”小珠子问。
凤东离的丹凤眼柔和地望着晶莹剔透的小珠子。“你是凤髓珠,虽有灵智,却极难幻化成人。”
小珠子倏地冲向他,钻入他的领子里,滚进他的内袍,到处乱窜。
凤东离头痛地抚额,叹息。
小珠子在他身上滚了许久,见凤东离完全没有阻止它的意思,无趣地窜出来,贴在凤东离的脸颊边,呜咽着。
凤东离伸手捉住它,放到唇边,蹭了蹭。
“他日我若晋升成为金仙,必想法子让你成人,可好?”
“好。”小珠子又高兴了。
凤东离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修为,他的修炼度如此之快,得益于小珠子,然而,因度太快,两千年便到了渡劫期。与他曾经同辈的修士,还在化神或合体期挣扎,他却即将迎来雷劫。
小珠子也终于明白,凤东离在各界穿梭,收集宝物,竟为了渡劫做准备。
他想寻找一个可破空创世的法宝。
他探索了各大修真界,却一无所获。
他修的道,乃是大命运术。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至高神通,修成之后可直通永生之门。然而,他修炼至渡劫后期,亦不曾完全参透自己的道。
若修成真正的大命运术,不但永生还可掌控自己的命运。这对于凤东离来说,至关重要。
他隐约可见自己的命运,或许会殒命于渡劫期,只是他绝不甘心就此消失于天地间。金丹期在晋江界的大能那处获得了机缘,得到凤髓珠后,他的意志更坚定了。
凤契印虽是奴契,却可将主人与奴隶的命运相连,而透过那条相连的命运之线,他隐约看见了一个神奇的未来。
凤东离终于不再压抑修为,他去了一趟凤族老祖那里,又见了宫弈辰最后一面,在某处洞府中闭关,等待雷劫的降临。
小珠子一直陪伴在凤东离的身边,与他说说贴心话,偶尔和凤东离的本命剑戏玩。
凤东离的本命剑经过多次的淬炼,生出一缕剑灵,虽懵懂,却已经学会和小珠子斗嘴了。斗不过,便追着小珠子决斗,小珠子立即撞进凤东离的怀里,藏于他的内袍里,急得本命剑在凤东离面前不断地抖动。
有此二物相伴,凤东离修炼的日子过得异常热闹。
雷劫将至,凤东离在冲霄山的巨剑峰上布下严密的阵法,手执本命剑九界剑,无所畏惧地迎击天雷。
当头顶的雷云凝聚后,莫说凤东离皱眉,小珠子都差点从他的领口窜出去。
九九无归灭魂大劫!
天道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小珠子快哭了,不断地蹭着凤东离的下巴,担心不已。
凤东离的脸上不悲不喜,他平静地迎击天雷。外界的一切,皆不曾放在心上。
他只有一个意念,冲破命运枷锁,破界飞升。
天道挡他道,他便逆天而行。
至于那些围着冲霄山的修士,凤东离视若无睹。
修士渡劫,一般人躲还来不及,怎敢靠近?
然而,凤东离低估了那些人的目的,在九天雷劫之下,居然还有修士不怕死地冲进来,攻击他。
对于诸多前来送死的修士,凤东离顶着雷劫,对他们毫不留情。
挡道者,杀无赦。
什么入魔?什么魔修?什么叛出宗门?
凤东离充耳不闻,他冰冷地瞥向那些如飞蛾扑火般的修士。
小珠子不忍凤东离边遭受天雷,边被修士围攻,大喊着要去吸天雷。凤东离伸手捏住它,不让它轻举妄动。
“东离,东离!”
小珠子的声音被天雷的轰隆声覆盖住了,它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凤东离,凤东离一意孤行,傲然地迎击天雷。
当剩下最后几道天雷时,他终于扔出了小珠子。
小珠子迫不急待地吞噬了瞬间劈下来的天雷,珠身通红,那天雷似小甜点般,还不够塞它的牙缝。
又劈下数道天雷,小珠子一一吞噬,越吞珠身越赤红。
那些围攻凤东离的修士,看到吞噬天雷的小珠子,疯了般地冲过来,大喊着:“凤东离,交出凤髓珠!”
小珠子再单纯,也知道那些修士是冲着它来的。
凤东离挥出一剑,杀退逼近的修士,伸手一抓小珠子,将之握在手心。小珠子在它手心震动。
让它出来,让它出来。还有最后一道天雷。
只要它吞噬了这道天雷,即可让凤东离渡劫成功,进入大乘。然而凤东离不知为何,紧紧捏住它,不肯放开。
东离——
最后一道天雷从天而降,整个巨剑峰都被夷为平地,来不及逃跑的修士魂飞魄散。
小珠子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它只感到和凤东离的凤契印,在逐渐消失,它惶恐,它害怕,它感到痛苦。它明明是一颗珠子,为何拥有五感?
凤东离渡劫失败了!
小珠子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它的凤魂从珠子中挣脱而出,无尽的火焰焚烧世间的一切,疯狂地蔓延着。
上古凤凰的魂魄苏醒了,它释放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抵挡天道对凤东离的抹杀。
庞大而艳丽的火凤,翅膀一卷,带着凤东离的尸体,瞬移离开了是非之地,凭着最后一股力量,忠诚的守候在主人的身边,直到琼仙大宗的宫弈辰出现。
覃明静静地望着宫弈辰将凤东离的遗体放入巨大的玉石棺内,他的凤凰魂体越来越淡,直到棺盖合上,终于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他是凤髓珠,他是凤东离的小珠子,他与凤东离相伴数千年,终究不能相守生生世世。
他记得,凤东离曾道,若他晋升为金仙,便想法子助他成人。
也许是这个执念,小珠子仅存的一丝力量,迫使自己穿越去了小世界。
在没有灵气的小世界里,小珠子投胎成人了。
苍茫的空间里,覃明托着下巴盘腿而坐,桃花眼湿润,迷惘地盯着空间的某一处。
难怪凤琰总喜欢说,待你元婴便知了。
元婴,即返璞归真,寻到本性,认识真我,是元神、本心、真心、道心的纯粹释放,达到明心见性之境。
他元婴了,终于寻回自我了。
一道雪白的身影,由远而近,优雅地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腰,朝覃明伸出手。
覃明一怔,视线落在凤琰那张俊美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
凤琰拉他起来,转身往前走去,覃明跟着他的脚步,慢慢地离开了这个幻境。
猛地睁开眼睛,覃明看到山洞的摆设,转着琉璃般的眼珠子,望着坐在旁边的凤琰。
“忱慕?”覃明声音沙哑。
“嗯。”凤琰握着他的手。
覃明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像被车碾过一般,又酸又痛,他诧异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正与凤琰修炼来着,突然元婴了,元婴之后,便开始巩固自己的修为,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进入一个仙境……
“小珠子!”他惊叫一声,挣扎着坐起来。
凤琰扶起他,覃明猛地扑入他的怀中,脸埋进他的颈项间,使劲的蹭着。
“我是你的小珠子,我记起来了。我是凤髓珠,我是你的法宝。”
“嗯。”凤琰拥住他,轻抚他的背。
覃明双眼泛红,眼角湿润,他抬头,望着凤琰平静的眼神,磨了磨牙。
“你的反应是不是过于平淡了?”他眯起眼,危险地盯着凤琰。
凤琰轻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你既已记起过往,便该知晓,未来我们需共同面对那个严峻的问题。”凤琰道。
覃明抖了抖眉毛,不可思议地瞪着凤琰。
“亲爱的忱慕,你确定要在此时此刻煞风景?”覃明不满地嘟嚷。“你的道侣,我,覃明,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前世之旅,和你生离死别了一场,心情正处于低落状态,急需你爱的呵护!”
凤琰:……
“别闷不吭声!”覃明一把压倒他,趴在他身上,不停地蹭着。“我心里难过得紧,你知不知道!”
凤琰躺在床上,任他在自己身上闹,一如当初覃明还是凤髓珠时,闹脾气了,爱钻进他内袍里到处溜达。
“我知。”他轻声道。
“你既知,不是应该激动的抱住我,狠狠地吻我,压着我xxoo,以宣誓你的所有权么?前世的恋人久别重逢,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天崩地裂也无法再分开我们了,我们的爱日月可鉴,我穿越时空,远道而来,只为回到你的身边,与你再续前缘……”
凤琰:……
覃明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趴在凤琰的胸膛上,耳朵贴在他的心脏处,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
“真好。”他闭上眼睛,轻叹。
凤琰捏捏他的耳垂,神情柔和。
“我们前世非恋人。”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覃明重重地捶了他一记。“不要实话实说。”
凤琰握住他的拳头,把手指展开,与他十指相扣。
“你虽非我恋人,却是我的至爱。”凤琰道。
覃明下垂的嘴角微上一弯,抬头去啃凤琰的下巴。
他这下习惯,分明还是小珠子时,藏在凤东离的领子里,动不动去蹭下巴养成的。
“如果我没有来修真界,还在原来的世|界,至今也不会知道,我曾经那么牛掰过。”覃明感叹。
他居然是凤髓珠呢,可吐哺灵气,增加他人修为,还可吸收天雷助人渡劫。
不仅如此,他还可破界穿越,之所以去小世界,乃是因为那里灵气稀薄,天道微弱,仅剩的力量能钻个漏洞,让他顺利投胎成人。
二十二年,对于修士而言,一闪而逝,然而覃明却非常感激过去的二十余载。因为在那里,他学会了如何当一个人。
他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照顾他的师兄,有曾经一起玩游戏的伙伴,多姿多彩的世|界,丰富了他的灵魂。
“我昏迷了么?”覃明询问。他晋升为元婴后,至今过去了多久了?
凤琰不愧是他的契约道侣,知道他想问什么。
“五十载。”他道。
覃明惊讶。“我一昏,居然昏了五十年?”
难怪他醒来,全身酸麻。幸亏他是修士,若是凡人五十年不吃不喝地躺着,早就化为白骨了。
运转体内的灵气,将堵塞的经脉全部疏通,身体机能恢复正常,覃明离开凤琰的胸膛,挪到旁边,摸了摸身上的内袍,捋了下丝。
衣袍崭新,丝清香,身上干爽,皮肤柔滑水嫩。
这五十年,凤琰将他照顾得很好。
覃明低头凝视凤琰,心里又甜又酸。
“忱慕,吾心悦尔。”他深情地道。
吾心悦尔。
以往听凤琰向他表白,只觉得是一句普通的情话。然而,想起前世的记忆,触动了心魂,才终于懂得此话的真谛。
这是一种深爱入髓的感情。
生生世世,永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