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觥筹交错的水榭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
少年是拖着最后一口气来参加宴席的。
如大祈福官的猜测，承安城城主宴请苏沁舞三人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看看他的小儿子到底还有没有救。
他查过莫宏铭的资料，知道莫宏铭帮不上忙，万里九洲又没有来，能指望的只有苏沁舞。
他一直恭维苏沁舞也是想找到能谈这事儿的切入点。
苏沁舞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他心里都已经急死了，莫宏铭突兀地一句话，刚好打破了他的窘境。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这儿子……这是我小儿子戴明川，他几个月前被四阶摄魂魇伤了灵魂，至今没有痊愈。他仰慕诸位大人许久，宁愿忍着疼痛也要来陪伴诸位大人……抱歉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我立刻让人带他回去休息。”
沉迷美食的苏沁舞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在满室寂静中开了口：“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戴城主：“……”
城主夫人：“……”
戴明川：“……”
一瞬间，戴家三口的心齐齐沉到了谷底。
被侍卫搀扶起来的戴明川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她，眼底深处充满了祈求，仿佛下一秒就要给她跪下。
他颤动着嘴唇正想说话，就听苏沁舞道：“我曾经也被摄魂魇伤过，有点儿经验，宴后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戴明川眼眶一热，泪水几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正属于少年最骄傲的年纪，实在做不出众目睽睽之下流泪的举动，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硬是把眼泪收回去，只是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得了苏沁舞一句准话，宴席的进程骤然加快。
城主没有心思吹彩虹屁了，只是一个劲地叫他们吃菜，吃完了好去看看戴明川的状况。
苏沁舞终于能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宴席结束后，苏沁舞在水榭隔壁的燕归楼见了戴明川。
戴明川已经昏迷过去了。
他被摄魂魇咬伤的位置在后背，咬痕有碗口大，早前没能把魔气彻底拔除，伤口虽然愈合了，魔气却残留在里面，整个后背甚至呈现出可怕的灰黑色。
最重要的是，灵魂的缺损一直没有修补回来。
苏沁舞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她被摄魂魇扎伤时连灵魂都要被击碎的痛楚。
戴明川能撑到现在，算是特别能忍了。
然而没有什么用，他的身体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再过几天就得办后事了。
城主嗓音艰涩道：“他每天都有吃补魂丹，但就是好不了，反而越来越差。我找遍了第六域的补魂丹都没有用，反倒是喝了您亲自炼制的清魔液之后，他清醒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您看看他还有救吗？”
苏沁舞道：“摄魂魇咬伤的灵魂不是普通补魂丹能够修复得了的，需要针对摄魂魇咬伤的特殊补魂丹或仙芝补魂丹。”
城主一脸希冀问：“您能炼吗？”
苏沁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连丹方都没有呢。”
其实仙芝补魂丹的丹方她有，也能炼，但那是九品丹药，不应该是她能拿出来的。
见城主脸色灰白，苏沁舞又道：“你去第六域总祈福殿找找看，或许那里会有特殊补魂丹的丹方。”
城主连忙道：“我大儿子还在外面找丹药，我立刻让他去第六域总祈福殿看看。”
苏沁舞“嗯”了一声。
如果第六域总祈福殿没有，到时她再去无界城找找。
按理无界城会有。
城主府的心却完全没有放松：“我担心明川他可能支撑不了那么久……我昨天请柳炼丹师看过，柳炼丹师说就这几天的事儿……”
苏沁舞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便道：“别太担心，我炼制的补魂丹应该能给他多争取几天时间。”
城主喜出望外，连忙把准备好的灵币卡都取出来，呈到她的面前。
苏沁舞却没有收，而是给他列了一张药材单子：“按炼丹师规则来吧，先找药材。”
城主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用炼丹师规则意味着是他请苏沁舞炼制补魂丹而不是向她买补魂丹。
买补魂丹直接付钱就行了。
请人炼制补魂丹却是要付药材。
付药材的数量则是根据相关丹药的平均成丹率来付。
如果补魂丹的平均成丹率是百分之二十，那就付五份药材。
城主为了给戴明川续命已经豁出去了，别说一点药材，就算是割地，他的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让人立刻去备材料，自己便亲自送苏沁舞下楼。
莫宏铭和大祈福官正在楼下等着，汇合后，城主正送他们上车，忽而几匹飞马从黑暗的天边疾飞而来。
距离近了，一个剑眉朗目的青年从前方的飞马上翻身下来，急急叫道：“爹，炼丹师在哪儿？我拿到丹方了！”
城主转过头，见是他的大儿子戴长川，惊喜道：“长川，你回来了，快来见过总祈福官大人！”
苏沁舞闻声转头，正好青戴长川也看了过来。
侍女提着日光玉灯站在旁边，明亮的光芒照着彼此的眉眼，四目相对，戴长川吃惊道：“是你？”
苏沁舞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挑眉道：“你认识我？”
戴长川道：“十八域的风云人物，在十八域待过的人谁会不认识你？连下域之光的叶凌都被你压了一头。”
苏沁舞：“……”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听他在众人面前提起她和叶凌的历史，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朝他伸出手：“你刚刚不是说有丹方吗？给我看看。”
戴长川微微一怔：“你就是我爹所说的炼丹师？你会炼丹？”
苏沁舞收回手：“不信就算了。”
城主闻言急道：“大人，犬子不懂事，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长川，你快把丹方给大人看看。”
戴长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会炼丹？”
他听过无数关于她的传言，有她和叶凌退婚的，有她的老师掀翻了大剑塔学院的，有她在摘星场中央擂台以一挑百的，但他从来没听说过她是丹剑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