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上城区,西-4亚热带环。
黑暗的卧室中央,一颗透明的球体内,李凉未着一缕,悬浮在淡蓝色的液体中,全身放松,如同沉睡于子宫中的胎儿。
滴。
一声轻微的蜂鸣,球体内壁伸展出十多条纤细的机械臂,缓缓撑开一张柔软的薄膜,托住了他的身体。
机械臂不断调整角度,确保薄膜完全贴合他的身体线条,均匀地承担重量。
随后,球体内的液体慢慢减少,直至完全消失时,球体外壳打开,折叠缩回了地面。
柔和的大提琴声响起,旋律轻缓。
李凉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房间四壁亮起朦胧的光,空气中混入了一些的氧和湿气。
李凉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
“早上好,李凉,”一个略带机械音的女声响起,听起来还带有一丝让人舒服的笑意。
“早。”
得益于无压力睡眠舱,李凉感觉浑身轻松,但他还是伸了个懒腰。
地面升起一只机械臂,将一个杯子托举到他面前。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略带甜味的温水。
房间的亮度渐渐增强,随后,一侧墙壁降下,清晨的微风吹了进来,裹挟着淡淡的青草味道。
室外是一片草坪,隔着草坪对面的房子里,一个女人正在跑步机上跑步,冲他挥了挥手。
李凉挥手回应,转回了身。
已经在上城区住了一个月,他依旧无法适应光着身子和邻居打招呼。
“心情怎么样?”女声以一种亲昵的语调问道。
李凉走向卫生间,随口道:“还行。”
“需要调节一下情绪么?我看到你今天的行程很充实,或许需要一个更开放和积极的心态。”
“不用了,”李凉走到卫生间门前,想了想,“还是调节一下吧。”
“好的。”
又一只机械臂从地面升起,托举着一个半透明的球体。
李凉把手放在球体两侧,注视着球体弹出的光幕。
光幕上显示着一列倒锥体图形,每一个倒锥体代表一种情绪,并且可以从四个维度进行调节。
球体轻微震动,所有倒锥体的数值同时发生了变动。
李凉的脸上莫名流露出笑意,他忽然觉得空气格外清新,想起今天准备完成的计划,内心跃跃欲试。
“谢谢,”放下手,他步伐轻盈地走进卫生间。
雾状的液体从地面腾起,淹没他的身体,清洁他的皮肤,又很快消散。
从卫生间出来,穿上洁净的T恤和牛仔裤,他把一团胶质塞进嘴巴里咀嚼着,来到餐桌前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按照他预设的食谱,有牛奶麦片和鸡蛋。
吐掉口腔清洁胶质,他抿了口牛奶:“嗯,说说今天的行程。”
“好的,不过在开始今天的计划前,我还是建议你先去最近的诊疗室,系统监测到你的胼胝体受损,需要治疗。”
李凉嚼着鸡蛋,含糊道:“忽略。”
“好的,现在是3027年11月1日早上8:15,气温摄氏度,湿度55%,今日行程如下,九点三十分到……”
伴随着系统播报,餐桌浮出一面光幕,显示着一份时间表。
9:30-11:30,西-4环B-4557区-4座-305室,哲学课程《刻奇:美学的还是伦理的?》
11:30-13:30,西-4环B-4557区,“环”餐厅,午餐。
13:40-15:15,西-3环D-35区-1座,电影《杀戮回忆》。
16:00-??位置待定,神经漫游-“中土”,“监狱”副本。
19:35-??西-4环B-J-327号,途博生日派对。
“嗯。”
李凉扫了一遍日程,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他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穿过卧室来到了草坪。
隔壁邻居恰好也从房子里走出来,冲他挥手道:“早啊,李凉。”
“早……”李凉注意到视网膜投影中显示出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嗯,一月。”
信息显示女孩只有十二岁,在隔壁住了两周,不过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一月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一件黄色裙子,怀里抱着本书,走近晃了下手指。
叮铃~~~
视网膜投影中,四颗卡通画风的栗子蹦蹦跳跳地汇入李凉的身体。
李凉现在也习惯了“点赞”,笑着回了四个赞,只是他没有加载外观方案,他的“赞”依旧是桃心的样子。
“在看什么书?”一月问道。
李凉举起手里的书:“昆德拉。”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月读出书名,若有所思道,“存在主义。”
“你呢?”
“噢,这本,”一月晃了晃手里的书,羞赧地笑了下。
李凉注意到封面上的书名:《纯粹理性批判》。
阅读纸质书是一种风尚,而康德的作品属于上城区孩子的启蒙读物,一月应该早过了读康德的年纪,她的羞赧类似于一千年前的成年人被人发现读儿童绘本。
昆德拉的作品也很基础,但李凉完全没有这种困扰,毫不介意暴露自己对哲学的无知。
一艘半球形的单人飞船徐徐降落。
“先走啦,”一月歪了下头,钻进飞船。
“回见。”
李凉目送飞船远去。
在上城区,很多人出生在养育中心,没有父母或从没见过父母,他们很小就开始独居,而且会根据兴趣和社交需要,随时改变居住地,如同候鸟,一生都在五座上城区之间徘徊,中京上城区,新澳上城区,洛基山上城区,德纳里上城区以及月球上城区。
一月显然就是这类人,在一个区域住一段时间,就会换成另一个地方,毕竟上城区所有人口加起来都不足以填满任何一座上城区的居住点,空置的房子数之不尽,况且,她还能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时申请建一座新的房子。
这时。
又一艘单人飞船落下,李凉走了进去。
飞船腾空,飞向B-4557区。
上城区是车轮状的巨大卫星,尤其中京上城区,从外到内共有五个环,最外侧的环直径接近1700多公里。
人们生活在每一个环的内壁,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在沿着水平方向转动,此刻李凉身处4环与3环之间的空域,俯瞰4环的“地面”,无数居住点散落在精心设计的园林中,每一片园林都有独特的风格,连续成一轴色彩绚烂的画卷,而他就在这轴画卷上空飞行,远处的地面和“天空”呈现相同的平缓弧度。
掠过一片水域,飞船降落。
B-4557区算是整个B区的哲学中心,每天都有仿生人开设的不同课程,这些课程全都可以随时在视网膜投影中远程学习,但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来教室上课,为的是和其他人交流。
交流,是上城区人的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李凉行走在林荫步道上,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视网膜投影中,大约十个人里有四个头上显示着“S”标志,代表他们是通过神经漫游来到这里。
远处的林间,极富线条感的建筑若影若现,随着靠近,视网膜投影不断弹出课程的介绍和各种活动的信息。
这些活动任何人都能参加,每个人也能随时发起新的活动,系统会根据活动主题,将信息推送给可能有兴趣的人。
比如此刻,李凉的视网膜投影中就出现大量有关昆德拉的文学研究课题,哲学派对,围坐会等等,简直眼花缭乱。
他眨了几下眼睛,关闭了视网膜投影,眼前顿时一清,通过神经漫游接入的人也消失不见,步道上往来的行人少了很多。
即便没有视网膜投影导航,每个人脚下也会有全息指示箭头,导向正确的位置,况且这条路他已经很熟悉,十多分钟后,便来到B-4557区4座。
这是一栋六层的建筑,遗留着模块化时代的风格,像积木搭建而成,有很多镂空的区域。
模块化时代的建筑往往没有电梯,李凉走楼梯上了三楼,穿过高高低低的走廊,找到了305室。
推门而入,教室里已经有人先到。
一圈椅子围绕着中间的空地放置,七八个孩子各自坐在椅子上,相互交谈。
其中一个小女孩回头冲他笑了笑。
李凉点头致意。
这群孩子都在十岁左右,已经对哲学理论十分熟悉,这会儿正在讨论昆德拉作品中的复调叙事结构。
“众多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这一点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特点,”一个小男孩说道。
旁边的小女孩摇头,两手撑着椅子,以稚嫩的声音反驳道:“巴赫金对陀氏作品的研究比形式主义更形式主义,他把陀氏作品称做‘复调小说’,把托氏作品称做‘无复调性”的‘独立小说’,而对昆德拉来说,老托尔斯泰的作品揭示了‘无理性,无逻辑的闯入’,而陀氏仅仅‘抓住了决心顽强地将逻辑贯穿到底的理性的疯狂’,所以……”
李凉很认真地听着孩子们讨论,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他倒是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小时候学校鼓励读名著,父亲直接买了一整套,其中有本《罪与罚》就是陀老爷子写的,可惜,直到这套书被卖废纸,他也只看过一本《鲁滨逊漂流记》。
先前打招呼的小女孩忽然转头问道:“你觉得呢?”
李凉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呃……”
他其实很想说,你先告诉我复调小说到底是特么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替他解了围,一个微胖的女性仿生人走进了教室,微笑道:“在聊什么呢?孩子们。”
“复调小说~”小女孩耸耸肩。
“很棒的话题!”仿生人揽住小女孩的肩膀,“我可以加入么?”
“可以的,”之前的小男孩点头。
仿生人冲李凉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李凉松了口气。
接下来,仿生人大部分时候在聆听,偶尔为孩子们补充一些理论知识,一直到所有孩子说完自己的观点,才开始今天的课程。
“很好,昆德拉的复调理论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或许,大家可以尝试创作一部复调小说来验证自己的想法,下面,我将带领大家了解‘刻奇’。”
仿生人挥了挥手,椅子围成的圆圈中央开始涌现图形和影像。
“刻奇,是一个美学语词,意指将某种虚假的感觉世界视作审美,昆德拉从美学角度,以经验理性,多元价值为标准,认为刻奇反映了对伦理价值的过度追求,是人类境况不可避免的组成部分,而无论将刻奇视作是大众文化的浅俗,还是现代艺术的唯美,抑或伦理价值的绝对,刻奇这个概念都无疑反映了文学艺术与虚假世界的深刻关系……”
李凉开启视网膜投影,文字伴随着仿生人的声音流动,他不时晃动手指,将某些觉得不错的段落截取保存。
整节课,仿生人旁征博引,涵盖了众多哲学家对刻奇的观点,语速不紧不慢,随时会停下聆听孩子们讨论。
不过,李凉发现核战后的哲学理论好像大多是早期理论的延续,并没有太过颠覆的见解。
两个小时分外短暂,这门课程预计分为三十节,接下来学员可以自行在视网膜投影中预约。
孩子们意犹未尽,继续围坐讨论,没人注意到李凉离开。
走出4座,李凉向“环”餐厅走去。
昨天排行程的时候,他选了一个离教室比较近的餐厅,方便徒步前往。
之前零一认为人类的爱情和共情都是一种“刻奇”,是一种自我愚弄,他很想了解这个词语真正的意思,便预约了这项课程。
其实零一说的没错,人类很容易“刻奇”,他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在课堂上,老师讲述自己父母的辛苦,讲述自己父母的伟大,讲到后面全班孩子都在嚎啕大哭,仿佛每个人都被深深打动,他当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低头悄悄看了一眼同桌,那个胖子正在很努力地挤出眼泪,扯开嗓子嚎,似乎……不哭显得很没人性,于是,他也捂着脸哼哼了几声。
就像仿生人在下课前所说,学会分辨什么是“共情”,什么是“刻奇”,很多时候才能理性又独立地思考。
思索间,“环”餐厅出现在眼前。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研究哲学,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做菜并提供给别人享用,“环”餐厅正是一家这样的私厨。
餐厅内部没有太多装饰,纯白的极简风格,食客围着中央的岛台而坐,厨师就在岛台里现场制作食物。
李凉在岛台边坐下,冲主厨打了个招呼。
“吃点什么?”主厨是个胖子,笑起来快把眼睛挤没了。
李凉笑道:“都行,尝尝你的手艺。”
“好嘞。”
主厨转身忙活,身边还有四五个仿生人为他打下手。
从表情来看,做菜对这位主厨来说就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事情,圆润的体型就是最美的身材。
很快,主厨端上来一碗龙虾面。
李凉挥手,送出五个“赞”。
“用餐愉快,”主厨大笑,转身继续服务新来的食客。
龙虾面味道不错,主要是龙虾很鲜甜。
午餐结束,李凉马不停蹄地赶往西-3环。
吃得太饱容易犯困,他决定安排明天的行程时一定得留出午睡的时间。
3环是热带环,有大片的农作物,一直到D区才出现建筑群落。
十多分钟后,飞船在35区降落。
时间紧张,李凉快步走进1座。
之前已经看过很多次电影,也算轻车熟路,一路小跑,终于赶在开场前进入了预约好的播映厅。
第一次看上城区的电影时,他才明白袁荃确实是个异类,实际上,上城区并没有那种传统的阶梯型电影院,绝大部分播映厅只是一个空旷的房间,一圈圈座椅围成环形。
此刻,椅子几乎坐满。
李凉按照视网膜投影中的指示,在预留的椅子坐下。
面前随即升起一个小小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圆形的贴片,贴在了太阳穴的位置。
视网膜投影中显示:深度沉浸已接入,电影《杀戮回忆》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李凉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房间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电影开始。
五分钟后。
李凉感觉眼前一暗。
房间消失不见,黑暗中浮现一行字:凡秩作品。
声音先于画面出现,是一个急促的喘息声,与此同时,李凉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绝望,似乎活着是一种巨大的痛苦,只有死亡才能真正解脱。
眼前亮起,他看到了一面镜子。
镜子中的男人穿着舱内宇航服,手中握着一把枪,抵在自己的额头,胸膛剧烈起伏,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咣当。
枪掉落,镜子里的男人颓然坐倒。
李凉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此刻的复杂情绪,绝望中混合胆怯,懦弱,不甘以及一丝微弱的侥幸。
画面一转,眼前又出现一片金黄的麦田。
风吹麦浪,一个女孩站在远处微笑挥手。
李凉跟着笑了,内心涌出一股甜蜜的爱意。
就这样,一个多小时的电影中,李凉透过主角的视野,经历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故事。
主角受雇于深空矿业,临危受命,前往比邻星执行一场救援任务,随后飞船失控,坠毁在一个距离黑洞视界很近的星球,由于黑洞引力造成时空曲率变化,那颗星球上的十年,等同于地球时间一小时。
原本深空矿业的飞船拥有控制时空曲率的设备,但这种设备在迫降中受损,于是,主角连同十多个船员困在了这颗贫瘠的星球上。
资源有限,绝望的船员们开始自相残杀。
主角活到了最后,然而,接下来等着他的,是长达十年,孤身一人的艰难求生。
电影以蒙太奇的手法,将那场杀戮与主角任务前的人生以及杀戮后的生活交替穿插,呈现出来。
整个过程中,李凉不断体验着主角的情绪,惊恐,犹豫,愤怒,阴狠,迷茫,绝望,麻木。
最后,当希安的救援船从天而降的一刻,主角恰好扣下了扳机。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李凉清楚地感受到灼热的冲击力撞在额头上。
电影结束。
视网膜投影中显示一行字:《杀戮回忆》播放完毕,正在消除负面情绪残留,请稍等。
片刻。
李凉抹了下眼睛,摘下了太阳穴的贴片。
一旦消除负面情绪残留,他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回想情节轮廓,有些唏嘘和感慨。
这时。
座椅围绕的中间区域出现一个年轻男人,是全息投影。
“大家好,我是导演凡秩,”年轻人微笑道,“很高兴能在这里和大家交流。”
“凡秩导演,”有人举手说道,“我认为电影中的某些桥段类似‘机械降神’,比如……”
这人言辞激烈,凡秩却不以为意,始终面带微笑。
李凉悄悄站起身,离开了播映厅。
之前几次他都坐在原位听这些观众和导演交流,有的人说的非常专业,有的人讨论主观感受,有的人探讨意识形态,场面热烈。
不过说实话,他一直不喜欢“影评”这种东西,看电影其实是个很私人的事情,喜不喜欢完全源自主观感受,实在没有讨论的必要。
而且就像袁荃说的,他始终觉得,情绪就该通过镜头和台词传递给观众,引发观众共鸣,像这样强行塞进观众脑子里,沉浸确实是沉浸了,但是总感觉这种方式没办法真正的打动人心。
走出1座,李凉深呼吸几下。
袁荃说,上城区的人在电影中寻找苦难,确实,虽然消除了负面情绪残留,但是想起电影的情节,还是有点糟心。
他决定今天不去“中土”刷副本,直接去那个途博生日派对上喝酒去。
“中土”是神经漫游中的一个游戏,和一千年前的网游很像,只不过是全沉浸式的,原本今天和几个游戏中认识的新朋友约定一起打一个叫“监狱”的低级副本,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
至于途博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派对,就是下城区生活中另一项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系统鼓励居民每天晚上都参加派对,而且会随机推送派对信息。
16:00。
李凉提前三个多小时来到西-4环B-J-327号,本以为派对还没开始,却发现……狂欢已经白热化。
跟车间一样巨大的建筑里,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和迷幻的霓虹灯光让荷尔蒙从每个人的毛孔里弥散。
雾气中不知混合了什么东西,李凉刚挤到吧台前,还没来及接过酒杯,就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某种原始冲动不可抑制地泛起。
失误了。
这个叫途博的家伙办的竟然是这种趴。
李凉低头点了一下手环。
瞬间,李爽给他的手环施放了某种振动,就像情绪调整器一样,迅速下调了他的几种激素水平。
呼~
李凉松了口气,坐在吧台前,慢斯条理地喝着酒。
一直喝到微醺,他晃晃悠悠向门口走去,一路上不断有胳膊伸过来,或者整个冰凉光滑的躯体撞进怀里,发现他没有回应时,一沾即离。
烟雾,致幻剂,电子乐,荷尔蒙。
当他挤出人群,一切远去,变得沉闷朦胧。
“天色”原来已经暗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走进一艘单人飞船,返回了居所。
“欢迎回家,”系统女声的语调依旧亲昵,“先洗个澡?”
“嗯,”李凉迷迷糊糊点头,随手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
雾状液体再次弥漫。
“水,水洗,”李凉挥了挥手。
“好的。”
卫生间顶部喷淋出温度稍热的水,他扬起头,让热水淋在脸上,冲刷酒精带来的燥热。
突然。
带着笑意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为您匹配的性伴侣正在卧室等您。”
“什么?”
李凉抹了把脸,愣住。
这时。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卫生间门口响起:“啧,身材可以啊,李凉。”
李凉转头看去,一个女孩倚在门框上,头发染成了蓝色,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戴着尖帽子的生物。
那个生物扑腾着短小的四肢,木讷道:“我是奥陌陌,不是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