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真是跑都来不及了,赵湘湘只好往角落里挪了挪,从角落里站起身,站到了柜子旁边,试图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她觉得她和慕期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对,不适合站一块。
慕期背着医箱进来,一个眼神也没给赵湘湘,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他放下医箱,搁在榻上矮桌,承欢自觉伸出腕子给他。
季乘云在承欢身侧坐着,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求个安心。
但这种时候,还是莫名地令人焦灼。
慕期瞥了眼季乘云,“你紧张啊?”
季乘云只是笑,不置可否。承欢听得有些懵,季乘云……会紧张吗?这应当也不值得紧张吧?
她近来一切正常,吃好喝好睡好,肯定没什么问题。
承欢看着季乘云,季乘云轻叹了声,抬手覆住她眼睛。她下意识闭上眼,睫毛簌簌刷过他手心。
听见慕期蔑笑说:“还有你季乘云紧张的时候呢。把你那颗黑心放下吧,都挺好的。看她脸色,连孕吐反应都不强烈吧,多好。”
季乘云笑着答话:“好,多谢师兄。”
“呵。”慕期轻笑了声。
季乘云放下手,承欢眨了眨眼,有些懵,不明白他干嘛忽然遮住她眼睛。她看着季乘云神情,也没看明白。
慕期收拾东西,这才扫了眼角落里的赵湘湘,“哟,这不是赵大小姐吗?腰好了?”
赵湘湘干笑了声,手指攥着自己衣角,点头眨眼:“好了,生龙活虎。”说罢,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确是好了。
慕期已经收回视线,背起医箱,起身要走。
赵湘湘看着他背影出了门,懊恼闭眼,“我也帮他种回去了呀,他这眼神……看得像要杀人一样。”
季乘云不咸不淡接话:“以他的性格,换了从前,的确是要……”他故意停顿,惹人遐想。
赵湘湘脸色一白,啊了声,到底还是追了上去,不忘和承欢说:“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找你。”
赵湘湘追出去,身影穿过窗户,很快远了,依稀听见她的话:“慕期……哎……你等等……”
承欢不禁掩嘴笑出声来,“湘湘真是的,老是这样。”
她说罢,发觉季乘云正目光灼灼看着她,笑意逐渐收起,“怎、怎么了?”
季乘云再度抬手覆上她眼眸,声音落在她耳畔,“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感觉自己下唇被衔住,而后又探进更深处,拖住她的舌纠缠。
“今天是因为想我,所以在等我,对吗?”他忽而又接起先前的话题。
她含糊地唔了两声,房间旁边的竹子长势很好,已经长高不少,被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
她大口呼吸,季乘云放下手,见她一双眼里迷雾弥漫。他把自己的头靠在她肩上,沉默着。
后悔的是,不该因为一念之差,不给她喝避子汤。
他分明也学过医,明白女子生孩子是多么凶险的一件事。稍有不慎,都可能出事。慕期说得对,他在紧张。季乘云已经开始紧张了。
“唉。”季乘云阖上眼,叹出声来。
九月。
九月属于秋,金秋九月。桂花开了,香味四处飘散,浓烈得很。大院子里就一棵桂花树,还不在承欢住的院子附近,可承欢也闻见了浓烈桂花香。
她闻着这味儿,便想吃桂花糕。索性和佛心一起,去收集了些桂花,打算自己动手做。自己动手做不是件轻松事,她身子愈重,没一会儿就觉得累,只好搬了把椅子坐下。
忙活了一下午,好在也没白忙活,得了不少卖相味道都不错的桂花糕。她命人给那边王氏季霈丽嘉都送了些,还剩下两盒。
这两盒便成了夜里的饭后甜食,以及夜宵。好吃是好吃,就是因为掺了糯米,不能多吃,否则胃容易不舒服。
夜里入榻,季乘云在她身侧嗅了嗅,说嗅见桂花味。承欢觉得他是在扯谎,她又没用桂花洗澡,就下午沾染了些,哪有这么持久的味道。
季乘云不依不饶,非说有,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入眠。承欢入睡很快,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季乘云却睡不着。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才重新闭上。
近些日子安稳得太过,都快不习惯那种整场梦境的杀孽了。他却失去的已经太多,如今唯一想拥有的,也只有两桩。其一,为家人报仇,让那些人都得到该有的惩罚;其二,承欢也。
不知道时辰过去多久,承欢似乎做了噩梦,直往他怀里钻。她朝着他睡,他便不能搂她入怀,只好轻拍着她的胳膊,安抚她的情绪。
没多久,她紧皱的眉便舒展开来,似乎又是一个香甜的梦境了。
季乘云这一夜没睡,第二日眼下带了些乌青,早晨起来穿鞋要走的时候,承欢扯了扯他的衣角,糯声问:“你昨夜没睡好么?”是不是她太过麻烦?因为她习惯翻身,可翻身动作又太大。
季乘云先是一顿,随后笑意逐渐盛开:“不是为你,是为公事。”
“公事虽然该上心,却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她低头小声道。
季乘云点头,笑着应:“嗯,下次再不会。”
季乘云换好官服,乘马车前往官署。他端坐在马车座位上,手搭在膝上,微闭着眼,想些事情。
今日得带汝南王进宫面圣,他定会向皇帝交出兵权,而后皇帝便会宽恕他们一家的罪行。估计之后依旧会让他做他的汝南王,但不再会重用,以及给实权。该享的富贵还是能享,只是不再和从前一般威风。
这还远远不够,待太子被先太子余孽刺杀的消息传来,最先牵扯出的一定是汝南王和季家。因为文贵妃和文家一定会极力撇清太子干系,保下太子。
而文家的势力,还的确可以保下太子。皇帝顶多有所猜忌,也没有实际证据,但凡牵扯到太子的一切,文家一定会竭力扭转乾坤。即便太子全身而退,也要叫汝南王和季霈……
他搭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头,缓缓睁开眼。
一下马车,官署的守卫便和他打招呼:“参见季大人。”
季乘云颔首,进了大门,随后径直往牢里去。他吩咐狱吏:“你们,把王爷和世子带出来。”
曲蟠听见动静,在牢里坐起身来,朝季乘云啐了声,指着他的脸骂道:“姓季的,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汝南王瞪了儿子一眼,“闭嘴。”他又看季乘云,不禁恨自己儿子一事无成,倘若他有个像季乘云这样的儿子,那富贵还不是紧紧握在手里。
汝南王皮笑肉不笑:“这些日子,有劳季大人了。”
“客气,职责所在。”季乘云命人押着他们上马车,进宫面圣。
将人带到皇帝面前,季乘云便暂且被遣出来,他抬头往天,俗话称公道真相为青天。这青天,得要自己去争取才会有,否则不过是一片漫天冬雪。
刘琰到勤政殿的时候,皇帝还没结束。怀英朝他行了个礼:“参见礼王殿下,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刘琰轻轻笑道:“不瞒公公,我是来请罪的。大约过两日,就要被参奏了,倒不如先来找父皇认个错,免得父皇训斥我更重。”
怀英被他逗笑,“王爷又做什么了?”
刘琰道:“原是在自己府边骑马,哪知道那匹马忽然失了控,便跑上了闹市,惊扰了百姓,触犯了大夏律例。”
怀英甩了甩拂尘,和他笑说:“那王爷可没有伤到人吧?”
刘琰摸了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伤到了两个,不过我已经命大夫去看过伤势,也已经赔了银钱道了歉。”
其实马是青禾骑的,那匹马分明温顺,却忽然发起疯来,朝着外头闹市奔过去。青禾她死死攥着缰绳,差点吓傻了。
她那日着的男装,马又跑得快,倒是没人看清她的真面容,能让他蒙混过关去。
刘琰看了眼勤政殿紧闭的大门,问:“父皇是在见汝南王么?”
说罢又说:“哎哟,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就随口问问。”
他视线一转,似乎才瞧见季乘云,和他说话:“微之,你也在?”
众所周知,季乘云和礼王交好,若是装作不熟,反倒太假。
季乘云躬身:“参见礼王殿下。”
他二人背过怀英与御前守卫视线,互相对视一眼,纸条便从刘琰袖中,传到季乘云手中,同时他轻声道:“一切按计划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我吃了五芳斋的肉粽,还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