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想过,从这出口走出去,看到的第十层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也许是和其他楼层一样,有四个房间,又或者是和九层一样,一个空荡荡的大厅,里面坐镇着一个类似于姜强的家伙。
再或者,是刀山,是血海,还是绝望?
身体从黑暗走向光影,顾安的视线也逐渐明亮起来。
10F!
首先入眼的是那头顶上挂着十层的鲜红标志。
那怪异的数字就好像某只诡异亲手用鲜血绘画出来的。
他的视线刚刚从这血红标志移开时,整个身体突然被阿溟拉入了幻境之中。
“哥哥……危险……”
经常和顾安待在一起,小丫头一直很沉默,但是遇到危险,她的反应总会那么机敏。
很明显,小家伙是感觉到危机了。
不止小家伙,韩秀秀还有遗像老人,也都同时出现,护佑在两派。
唐烈上前一步,握着板凳腿,对顾安道:“兄弟,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小心点。”
家人们的警告让顾安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但是他身在林木村幻境之中,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直到……
一只手突然将阿溟制造出来的幻境给硬生生扒开了……
随即,一个黑色身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这个身影每前进一步,顾安就发现四周的幻境正在加速着流逝,时间要是被抽走,万物都在快速的腐朽着。
林木村本是青山绿水,但是此时,树木已经变成枯木,河流已经干竭,村子里的木屋也只剩下一些腐烂的木头构架立在那里。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腐臭味。
天上的鸟儿也成了腐尸,从林叶中落地。
青草枯黄,土地黝黑,整个幻境都变得死气沉沉。
仿佛所有的绝望都汇集在了一起。
顾安警惕的望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外来者。
这家伙不过一出场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显然,实力绝对不弱。
而且,这家伙他有些熟悉,回想起来,不正是之前每次到了夜晚,它就会随机出现在门外吗?
这家伙每次出现之前都会有动静响起,然后自己就会躲在房间里,关紧房门。
不光是自己,这个小区的那些住户们,也都是如此。
顾安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在房门后,能看到这家伙因为站在门前,然后房门那一块都加速腐朽,就像现在这样,同样的画面……
这家伙可不好对付……
顾安眯着眼,死死盯着这个黑影。
黑影已经走近,它生前的造型看上去是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一双呆滞的眼珠子默默看着顾安。
它没有动手,但是它身上自带的气场已经将四周的环境全部摧毁。
家人们都待在顾安身边,没有攻击,似乎都有些紧张,遗像老人,更是将帽子默默放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顾安看到这个细节,默然无语,没想到老爷子都怕了,以前它不管看到谁可都是直接掀起帽子的,可如今,居然反过来了,生怕对方看到自己一样。
这个家伙出现后,家人们明显都有些骚动不安。
顾安反而有些平静,毕竟死亡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况且,这个家伙不还没有动手吗,是敌是友也说不准……
顾安心中默默想着,目光还在打量着四周,阿溟的幻境被摧毁之后,他也看清了十层的情况。
这是一个被风干的世界……
因为这个家伙的存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空气,似乎都在腐朽着。
每时每刻,它们都在加速流逝着生命。
到了最后,似乎也只剩下空气了,而且,因为腐朽的流失,这里的空气,就像是那种泼墨油画,一条条抽象一样的染料组成了一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规律可寻。
顾安,现在就处于在这样的世界里,就像抽象画中的主角儿。
而且,这个世界,它又看到了姜强。
姜强正怨恨的望着自己,它离这里很远,似乎不敢靠近,但是很明显,这个姜强肯定掌握了什么躲避这玩意的办法。
这家伙,可是一直没有去找姜强岔子。
至于它们是否是一伙的,看姜强离这边这么远就知道,明显不是了。
这个姜强,明显是知道怎么去利用这家伙的特性,如果自己破解了第九层的危机,那么就会通过隧道来到这第十层。
第十层的杀招就是这个家伙。
而且,姜强利用这个家伙怕是谋取了不少福利,看它现在这么熟练的样子就知道了。
顾安知道这家伙的强大,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对付,但是他也不急,而是很有耐心的观察四周,寻找破解的方法,就像第九层一样。
姜强这家伙,其实也没有多厉害,它只是比自己来的早,更熟悉这小区的环境,手里还有个能砸开防盗门的铁锤,至于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亮点了,反而被自己追着跑。
只要自己找到这个破解的办法,那姜强就更废了,哪怕接下来的楼层或许会有更多的类似于这一层的存在也没事,姜强都找到办法,自己也可以。
顾安的心态,无比的轻松,甚至打算让家人们主动出击看看效果。
不过,这些念想刚起,对面这个家伙,已经近身了!
它的速度非常快,快到超出顾安的想象。
这家伙近身之后,顾安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死去了。
可是,对方却没有动手,它只是站在那里,呆滞的看着自己。
那能腐朽一切的气息,似乎也没有影响到自己。
难不成自己的善良感动了它?
顾安心里吐槽着,同时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家伙。
看上去一个很强大的诡异,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攻击自己这个外来入侵者。
那边的姜强明显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它冷冰冰的看着顾安,泛白的眼珠子里流露出来的恨意前所未有,它不明白为什么顾安破开第九层的难题后,到了第十层,还不会遭到进攻。
姜强是个具有智慧的诡异,它或许不怎么说话,不会去表达,但是它心思很多。
发现第十层应该也对付不了顾安后,它直接放弃了这里,身子默默往后退去,融入了黑暗之中,直到消失不见。
“这家伙真狡猾,好想把校长带来会会它……”
见姜强又一次消失,顾安皱着眉,姜强这家伙有些狡诈,对付这种诡异,明显校长是最合适的。
不过校长需要在鬼校里压制那个老头,暂时是无法脱身了。
况且,就算能脱身,目前这个也只是顾安的想法而已,他心里自然还是不想将校长带过来,毕竟,心中的警惕一直都在。
目光重新转移到眼前这个家伙身上。
这个能腐朽一切的存在正直直的看着顾安,像是要把他的容貌给记下来。
顾安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直接动手尝试一下?
可是它看上去挺友好的,如果可以不发生冲突,那也没必要,直接避开就是……
算了,还是试试吧,这样以后也更加了解这里每一层的情况,大不了读一次档……
顾安最后心中还是给出了想法,准备召唤家人们动手时。
眼前这个家伙,却突然开口了。
“师…兄……”
冰冷、沙哑,近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响起。
顾安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玩意是在喊自己。
它喊自己师兄?
顾安愣着神,刚刚在隧道里看得那些画,也全部从记忆里涌现上来?
“你是……张子英?”
顾安不太确切的看着这个家伙。
张子英会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玩意吗?
眼前这个家伙,现在似乎陷入了一种纠结模式,它的表情,变得很痛苦,在挣扎着,绝望着。
听到顾安的话后,它又回复着:“不……是……”
不是?
不是张子英?那喊自己师兄干嘛?
整个龙虎山,自己所接触的师弟,也只有张子英和张黄五。
张黄五已经见过了,没有什么问题,那眼前这家伙,只有可能是张子英。
可是,它却又否认了。
这个很矛盾。
“你到底是谁?”
顾安直直看着这个家伙,认真的问着。
但是,对面没有回答,它只是继续一脸痛苦,一脸挣扎,很难想象,一只诡异的脸上会出现如此丰富的情绪波动。
顾安不知道自己现在改干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选择沉默。
“走……”
终于,这个家伙又说话了。
顾安不知道这个走是让自己继续去十一层,还是离开十层,返回一层,又或者,直接离开这个小区?
顾安觉得它很像是张子英,可是它刚刚很干脆的否定了。
所以顾安也拿不准,想了想,他没有在继续让家人们动手,而是开始寻找十一层的入口。
至于这个喊自己师兄的诡异,它还停留在原地,还在那里纠结着,挣扎着。
顾安不知道自己能给它什么帮助,但是想起之前和它没有见面的时候,它一切都很正常,想必只要自己离开这里,它应该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所以,顾安在这个抽象的世界里,开始寻找去第十一层的路口。
幸好,这不是什么解谜的场所。
只是因为这里一切都被腐朽,整个环境看上去就像线条画,入口也在线条之中,所以有些难找,但仔细观察,还是让顾安找到了。
站在入口处,顾安扭头看了眼那个家伙,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进去。
又是黑暗的楼层。
这熟悉的楼层,让顾安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九层之下,那个熟悉的环境里。
踩着楼梯,黑暗中也没有出现什么危险,和之前的所有楼层相比,这通往第十一层的路,是最安全,最稳当的。
当看到过这个标志的时候,顾安已经从黑暗中走出。
这个楼层有点像第九层,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
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圆桌,也没有什么模仿者和诡异。
只有一个坐在类似于轮椅上的老头。
老头半垂着腰,白发苍苍,低着头,似乎睡着了一般,他的一只手,正握着一把剑,那只手已经满是死皮和皱纹,可握剑的时候依然有力。
老头似乎感应到有人到来,他缓缓抬起头,朝着顾安看去,那浑浊的眼珠子瞬间一亮,然后颤抖着声音道:“师兄……”
这个声音不是从诡异嘴里喊出来的,它充满了人性化的情绪,虽然声音已经苍老,可这说话的语气还有方式,却让顾安一怔。
他认真朝着老头看去,即使满脸皱纹,眼皮下垂,可那一些轮廓,他还是认出了此人。
张子英!
已经老去的张子英!
“师弟……”
一声师弟,从顾安嘴里脱口而出,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百年没有喊出这一声师弟了……
那白发张子英听到这声师弟后,一双老眼瞬间流淌出眼泪,一滴滴泪水打湿了他那破旧的衣衫。
他似乎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年迈,他无法站起,只能不停地颤抖着。
顾安连忙上前,死死盯着他看,想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师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年轻,可我已经老矣……”
近距离下,张子英看着顾安,颤抖的说着话,他的情绪很激动,波动很大,他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要去抚摸顾安的脸庞。
顾安没有躲,反而微微弯下腰来。
冰冷苍老的手触碰着脸颊,张子英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师兄,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呵呵,我都没死,你怎么可能会死,毕竟……师兄是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
顾安心情也有些激动,看着张子英,一个明明分离不过在半月的人,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位快入土的老者。
他复杂的看着张子英,深深吸了口气:“你当年去了哪里。”
张子英看着顾安,眼神很激动,他也有许多话要问、要说。
听到顾安的问题,他立刻道:“师兄,当年我被那柄铁剑卷走,降落在一个废弃的土坑之中,那里似乎是商人家的酿酒之地……”
“我当时被困在那里,困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