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临说完,一根根掰开了江辞云揪住他衬衫的手指头,用手拍了几下扫平了领口的皱痕。
我抱着孩子,一步步靠近商临,慢慢地说:“我是和你不熟,但我现在看见的是个随便撬开别人家的门,没脸没皮坐这的人。”
有个几秒钟的时间商临没说话,他的手指在沙发边缘缓慢敲击。
商临没理我,看向江辞云问:“辞云,最后的四个字你作何感想?”
“滚蛋。”江辞云金刚怒目。
商临好看的手从身后抽出一叠套,扬在手上:“弟妹。这东西,我弟一晚上和你用几个?可真行。”
我眼睛直发定,商临破门而入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这种私密的玩意儿拿出来。不过我到底不是小女孩了,混乱过后很快平静下来。
“老子觉得你不想活了!”江辞云一把从他手里扯过,顺势扔进垃圾桶。
商临看了眼,点头:“别激动。听说弟妹不能生了,以后买套的钱好像也可以省下来了,挺好。”
我的心如同被扎上了一根刺,医生说我的子宫已经很薄,加上生女儿的时候大出血,如果再怀孕会危及生命。江辞云和医生商量下给我放了节育环,不能给他生个儿子是我心里很大的遗憾,我自己都不愿意多想这些事,商临却偏要往我们的伤疤上揭。
“你回来到底多久了?查我花了多少心思?啊?”江辞云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不,是关心。”商临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抽出一根。
烟很奇怪,味道也很奇怪,烟盒子更奇怪,外包装上什么都没有。商临摸出火柴盒子的时候,我满身的怒火都提了起来,他拿着我送给江辞云的火柴在点烟,那东西是不值什么钱,可就因为是我送的,江辞云一直不怎么舍得用。
“再不走,别逼老子动粗的。”江辞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柴盒。
商临不怒,轻轻扯动嘴角:“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打算住在这。”
“妈的,行。你爱就住!我和颖颖走。”
我的腰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扯住,刚要转身,商临又语速极度缓慢开了口:“你们住哪,我住哪。还是不要再浪费一次修门的钱比较好。再高端的电子门,到我手里就是孩子玩的玩意儿。”
我怒火中烧,一眼横向他:“你是惯偷么?很光荣?”
商临如鹰的眼神盯着我,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跟前来。
他太高了,怀孕后没穿高跟鞋的我显得腿更短,他的腰到我腹腔,光是这种压迫的感觉就足以让人呼吸困难。
他低头,看着我女儿说:“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以为赶走一个,自己就能受到重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商临的手在我女儿脸上滑得缓慢。
我一听,心都快要跳出来。别的事情可以冷静处理,唯独感情和女儿现在是我的软肋。我侧过身,不想再让这个好像有点精神失常的男人碰我女儿。只要一想起就是商临当街抢了小彦,我的汗毛都能立刻竖起来。
“抱孩子去休息会。”江辞云命令道。
我点头,但走楼梯的时候脚步越来越慢,走过转角,双脚又不自觉地折了回去,藏着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声音。我慢慢从墙脚移出去一些。
“这么多年都没回来,一回来就闹的鸡飞狗跳,是想干什么?”说话的人是江辞云。
商临答的简单:“讨债啊。”
“今时不同往日。以为还和小时候一样,你在旁边煽风点火就能让人往死里打我?”江辞云指着他。
“你可以不信。”商临又走近了一步:“你的女人,女儿,钱,名声,都会离开你。我会让你尝尝最绝望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儿。”
“给老子闭嘴!”江辞云挥起拳头往商临脸上砸去,那个比江辞云还要高两三公分的人头当即歪到一边。
和语速一样慢地转头动作,商临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腹伸进嘴里舔去这血色,他的刘海又遮住了眼睛,我从没有见过阴邪气质这么爆满的男人。
商临没有还击,依然慢慢地说:“我喜欢人生的先后次序。再说你抢了老朋友喜欢的女人,良心过得去?”
我的心一怔,觉得这话有点吓人。期待着江辞云能说点什么,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商临说:“许律师喜欢唐颖比你更久。他应该给你提过暗恋一个女生的事,你明知道那个女生就是唐颖。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他,只要我想知道,都不难。你毁了一个那么好的男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不对,不能说是爱情,连芽儿都没来得及发就灭了。”
我一听,瞪大眼睛。这根本不可能啊,我和许牧深第一回见是和陆励闹翻之后,而且他自己也说,他是在电视上看见了我的眼神才注意到我,那次照面许牧深说要帮我打官司,我是觉得有点奇怪一个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跳出来帮助我,可后来发现他和江辞云是朋友,也就没再深想什么。
正想着这些事,江辞云又给了商临一脚,骂道:“给我滚!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打烂你的牙!”
“喔?不承认?还生气了?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商临半跪在地上,又慢慢站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笺,特别幼稚的那一种。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依然可以看见信封上残留的岁月痕迹,纸张都已经发黄得厉害,我的心更是惊得不行。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致唐颖,落款人是许牧深。我在爸妈那房子的一个破盒子里翻出来的,别人二十几岁的情书你保存那么久做什么?辞云,不管是我还是你朋友,只要别人有你没有,阴暗的种子就会种在你心里。可惜了唐颖那个女人啊,可能还弄不清楚为什么你这样的大老板会看上她。除了因为她是陆瘪三以前的老婆,她还是你的老朋友暗恋很多年的女人,你好奇,你想征服,这些都不是爱。哦对,还有那个女老师,在你最受人忽视的时候她关心你,照顾你,你想要更多,所以才会和个比你大七岁的女人好。”商临平缓地说完这一切,轻轻拍几下江辞云的胸口:“你再不动声色,心里那些暗角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江辞云暴躁地把那个信封扯过来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骂道:“你不回家,却一直关注老子?商临,你是我哥没错,我也承认那时候是我对不起你,可人贩子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干的,你心里清楚的很!”
“那班次的火车上来了个拐卖团伙,十几年前坐火车根本就不用身份登记,你把我逼得上车,我和另外几个年纪不等的孩子被强行带走。那段日子我自己都不忍心提,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见我回来了,你好像也没有一点内疚,短短几个小时,你说了好几次滚,可见你有多恶心我。也不对,应该是看见我,你会想到很多不愿意想起的旧事。哈哈。”商临的眼神忽地瞥过来,我和他目光相接,后背一下贴到墙上,如同逃窜般轻步进了卧室,连关门的声音都刻意变得很小很小。
我把女儿放在婴儿床里,我的整个身体都是麻的。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房门被推开。
江辞云阔步走进来,首先走到了床边深深看了眼小彦,他没看我,沉沉丢给我句:“商临在我们家暂住几天。”
听到这个我心里并不意外,更多的是恐惧。
商临用什么办法让江辞云答应住下,我大概能猜个大概,多半是刚刚他们的谈话内容。可这也变相证明着我深爱的男人,心里的暗角都是真的。除了商临,许牧深也提过江辞云心里有很多很多的阴暗面。
人的心理转变大多都和经历有关,江辞云一系列的经历注定了他的复杂又简单,其实不奇怪,但商临那句这根本不是爱,真心戳痛了我,完全混乱了我的心情。
“为什么?”我还是得当着他的面问一句。
江辞云挺直脊梁骨说:“没什么特别原因。”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又开始把自己不愿意说的事封存起来。
他走过来,手一伸把我紧紧搂怀里,由于我坐在床边,那股强势的力道让我的脸完全贴在他小腹上,差点要闷死在他腹肌上。
“颖颖,我什么都能没有,你和女儿不行。”他压低了声音,中间断了好几次才说完整。
晚饭的时候,是商临炒的菜,我和江辞云坐在饭桌上,谁都没用拿筷子,讲真,这么阴邪又可怕的人做的饭我不敢吃。
商临看了我们一眼,自己先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筷子送给嘴里:“没毒。”
他吃饭的时候,刘海又遮住了一只眼睛,嘴角那一点点的淤青也一点没影响他的好看。
商临吃东西很慢,咀嚼都像没声音似的,我仿佛从这个男人身上看见了一些江辞云的影子,很零碎,但的确真实存在。
“颖颖,你月子做完了,什么时候回公司坐镇。”江辞云终是拿起了筷子。
我想,因为商临的出现,江辞云已经无法再让我待在家里了。
“哦,是该去了。”我也拿起了筷子:“孩子呢?谁照顾,请保姆还是……”
“我喜欢带孩子。十六岁到现在,我带过很多孩子。”商临慢吞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