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能嫁了再说?
在白荷和绿菊听来,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以下犯上。虽说姑娘给墨紫派的这个三百两很是突然,也想替她抱屈求情,可墨紫一句话就把这些软招给封死了,上来和姑娘硬碰硬。这让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一个消气,又怕给另一个火上浇油。
小衣是侠儿性。三娘的吩咐立刻会照办。若没有事给她,她就嬉笑自由,始终一副看好戏的,却又极其无辜的天真童颜。
裘三娘那双精光四射的杏眼不睁反半眯起来,红艳艳的嘴唇抿紧,仿佛就要大发脾气,却偏头对白荷说,“去,把我的小金拿来。”
墨紫听后,刚小哼一声,手臂就被身边的绿菊狠狠掐了一把,中途改成闷哼。
“你少说两句。”绿菊压低了嗓音,当着裘三娘的面,贴墨紫耳边说道。
墨紫也到绿菊耳朵边去说:“我刚刚没说话。”
裘三娘只当没看见眼皮底下的交头接耳。
白荷从里屋出来,手上就捧了个黑漆描金的木盒,上面还把金灿灿的小锁。
裘三娘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把同样金灿灿的钥匙,将锁打开,盒盖往上一掀,伸进手去。就听嚓啦啦啦,再看她手中已多了一个比之前金灿灿还有金灿灿的小算盘。
那是裘三娘还跟着裘老爷经商时最喜欢的宝贝,纯金打造,大小适合她的手指拨动,用起来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溺称小金。
“三百两,我借你的话,一年收本金的三分利,至于你还给我的,多算点,每年二十两好了……”裘三娘噼噼啪啪拨起珠子来。
白荷一听,这就是把姑娘给惹恼了啊,都算上利钱了。见墨紫张嘴,就想,没错,赶紧讨饶吧。
“姑娘,您别拨了,小金散架,也算不出来。照着三分利钱的收法和二十两一年的还法,我到88岁的时候,还会欠您共5200两。”三分利?吃人不吐骨头。
裘三娘本来就是无心一说,算盘珠子刚拨到第三年,墨紫会欠她510两,刚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墨紫已经把七十年后的账给报出来了。
“五……五……千……”绿菊吓得都结巴了。
裘三娘其实算帐也挺快,一下子就想通了,还的银子要比利钱高,才可能清账。
“而且,姑娘,我也说了,您能嫁进王府再说这三百两的事吧。”墨紫今日有点真生气。
白荷两眼冒绿花,心想,姑奶奶,怎么又说回来了?
“这事——”裘三娘不怒,还笑,笑得千朵万朵桃花开的妩媚,“如今由我说了算。再说,你不是希望我嫁得好吗?”
“那是三百两以前的愿望。”墨紫觉得自己平日里服侍裘三娘挺尽心尽力,怎么突然来的晴天霹雳?
“白荷,绿菊,你俩下去。”裘三娘一挥袖,素素雪梅花,纷纷。
等人出去了,裘三娘呵呵笑两声,“三百两我来出也不是不行。”
“那本来就该你出,又不是我嫁人。”墨紫想着,却没说出来。挑衅要适可而止。
“若是由我出,你那份契就得重签了。这样,也可?”裘三娘笑得绝对不怀好意,“你说过的,只要是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不算很为难你,三百两银子,对你而言,虽不易,也未必绝无可能。毕竟,与白荷绿菊不同,你有机会的,不是吗?”
墨紫明白了,“姑娘既然知道不容易,又提到契约之事,若我真能交上三百两银子,可否重订?我不敢贪多,减一年就好。”
“可以。”裘三娘眉心舒展,“若你做不到,却要增五年。”
“一言为定。”以五还一,不平等,但墨紫得答应。
她此时突然想起卫大押她赢时,说的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她不求富贵,只求自由。不是逃跑或欺骗,而是无愧于心,真正凭自己的能力争取回来的自由。否则,她逃得出小小一个裘府,还能逃得过这个对孤女来说处处是陷阱,死了也无人哭的社会制度吗?
羽翼会渐渐丰满,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和伺机而行。
心计深?不,是流浪在错误时代,一个孤独行客,不得不保护自己的本能。
“小衣,你就是证人。”裘三娘这么吩咐。
“嗯。”小衣一听吩咐,神情严肃,会不偏不倚的模样。
“墨紫,既有了约定,你不会再有故意破坏这桩婚事的念头吧?”裘三娘还是担心的。整件事起源于她临时起意的玩笑,一个大小姐总不能跟丫环低头,于是越说越认真,若不是她灵机一动提出约定来,大概会彼此之间产生嫌隙。
“姑娘的事,就是墨紫的事。”又是这句口头禅,作用相当于现代那句“顾客就是上帝”。“墨紫现在就去打听。若是人品出问题,墨紫还是请姑娘考虑别家,不要为了三百两约定,耽误终生。”
墨紫退了出去。
“小衣。”剩下的一个,就是最了解她真性情的一个。
“小姐。”小衣吊儿郎当坐在一把椅子里,双脚跷在扶手上。
“咱们看过她求饶的样子么?”头每次都低得很自觉,双手每回都垂得很恭顺,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看得很刺眼。
“在小姐那份契上按手印的时候。”小衣挺认真得想了。
“那不算,她还跟我讨价还价了呢。”快死了,说话出气多入气少,偏骨头硬地铮铮的。“吃亏的是我。”
捡了个人,住店还是一间房。随手找个赤脚郎中,诊金和药五两银子。等人自己好不容易求生成功,就当了现成的主子。小衣无论如何想,都不觉得裘三娘吃了亏。但是不接茬,她还怕小姐没完没了。
“那就没求饶过。”说完,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还点点头。
“所以,就不能怨我了。我让她找三百两来,她不说两句好话也就罢了,还认真顶我。”不是她的错。
“……墨紫嘴实。”小衣这回想了半天。
“嘴实?”裘三娘笑得有些欢,“是,她对我嘴实,对别人倒是又说故事又诵诗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说,我比不比得过?”
“……”小衣咽了咽,艰难吐出三个字,“没法比。”
“是大聪明,或是小聪明,我想大概很快就能知道了。”裘三娘说完,转身进里屋,到床榻上小憩。
小衣听出裘三娘话里有些别的意思,不过,到底是什么,就不是她的脑袋能想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