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楚秦盟客卿,巡察使法引和尚”
随着立在门口的莫剑心唱喏声,法引一步一步,郑重无比地迈入思过山崖顶大殿。
楚秦盟各家家主俱都身着楚秦盟正装,红彤彤的济济一堂。众人目光全着落在这名厚实伟岸,气宇轩昂的年轻僧人身上,“好相貌,好气度”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赞了一声好彩。
“小僧见过齐盟主,见过诸位道友。”法引在正中间立定,先朝上首戴着银灰面具的齐休合什鞠躬,然后挨个向四周众人致意,他修为大约等于筑基后期,但即便面对殿中某些练气家主,依然谦卑从容,十分有礼。
“请袈裟、禅杖”莫剑心看他礼数已毕,立刻接着唱道。
阚林后辈,大库奉行阚萱双手托着套大红袈裟,从殿后缓缓行出。袈裟上镶着的各色宝石均非凡品,随着她走动闪烁不定,迷人双眼。
虞景后辈,领民奉行虞清儿紧随其后,双手横托着一杆沉甸甸的禅杖,金色祛邪佛光从杖身缓缓散开,熏得殿中人心中分外宁和,杖头上下各有四个圆环,摇动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响声,如溪水流过一般。
“呵呵。”
齐休站起,缓步走到法引身前,先从阚萱手上接过袈裟,再双手奉予法引,“此物名为【多宝眩光袈裟】,三阶下品,诸宝石各有妙用,乃是我为你专问齐云多宝阁购得,白山凶险,权且防身罢。”
“谢齐盟主。”法引接过袈裟,毫不做作地当场披在身上,人靠衣装,本穿着粗布僧衣的他顿时光芒闪耀,顾盼之间,气势陡升数级。
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本来很容易显出人的爆发气质,但法引高大宽厚的体魄和白皙利落的外型却能生生压住,仿佛这袈裟就是万宝阁专为他准备的一般。
阚萱和虞清儿两女对视一眼,心中同时蹦出一句话来:“倒是个好衣服架子”
“【八音祛邪佛光仗】,请。”齐休又将禅杖递过,这也是件二阶极品的东西,一样是从万宝阁买来,两件物事都有玉简解说用法,一并送予法引。
“另外,这是伴我多年的【慈悲普度剑】,你在我楚秦境内自由行走,发现任何不法之事,或有人伸冤,俱可先行监理决断,事后报与我知便可。若有抗拒之人,可亮出此剑,便如我亲临。”
又从储物袋里取出这柄专门斩鬼,在夺丹试炼里曾经自主升阶的飞剑,也同样送到法引手中。
“噢?”
前面两物,法引收得于脆,面上无悲无喜的看不出态度。但此剑一出,他却立即动容,仿佛这是比另两件强大得多的重宝,珍而重之地接过,“阿弥陀佛,齐盟主向善之心,小僧拜服,定不辱使命”
当即转身,用剑指着殿外朗朗青天,沉声道:“此地一日不清和太平,一日不绝诸恶,法引愿一日不归本寺,不登极乐。”
殿中众人听他发宏愿,心神像是被猛敲了一锥子般突然悸动,头皮发麻地把目光投向齐休,可怜巴巴地,活像一只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可都听到啦?”
齐休知道他们的心思,厉喝道:“你们再敢为非作歹,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帮你们巡察使大人是南林寺跟脚,一点歪门邪道的心思都不要有我楚秦出身齐云道家,自当秉持正道,做顶天立地的万世基业,岂能为些许小利而坏了根本以前归以前,自今日始,通通一视同仁,清楚了吗?”
听说是南林寺人,众人才知道这巡察使不是好动的,只好唯唯诺诺应下。敢家、祁家等门风规矩的还好,其余大多起于草莽的附庸家族,私底下都没多于净,脸色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熬到典礼结束,匆匆四散,回家约束门人弟子去了。
数日后,思过山掌门洞府内。
“唉劳心劳力那法引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处理完门中各种事务,终于等到闭关之期的齐休,随手将银灰面具丢到角落,一屁股在软榻上坐下,伸手按摩着后颈伤处,随口对跟在身后的莫剑心问道。
单独相处,莫剑心也不拘谨,自找了个座位坐了,“我本准备在后山建座小庙给他,被他拒绝了,四处兜了一圈,他独独挑中了天引矿山,说和那儿有缘,要在矿井边建一座【天引寺】。那里条件艰苦,一来可以苦修,二来便于勒禁恶人行劝化之道。”
“嘿嘿,还好我见多识广,从大周书院姬羽梁那得了灵感,编出一个巡察使的职务来。否则让这一根筋的佛爷真做到执法奉行,我楚秦人都吃斋念佛去算了。”
齐休摇头晃脑说着,对自家这个化解之法真是颇为得意,莫剑心赔笑凑趣,聊了数语,又是一阵大笑。
“唉”
笑到一半,两人仔细看着对方的容颜,一样的发色灰白,皱纹满脸,表情突然间一同落寞下来。
“您是受伤未复,面相显老,而我却是真老了……”
莫剑心轻捋着长须叹道,齐休也不知该如何劝他,两个老头子便只好相对无言。
良久之后,莫剑心深吸一口气,从大道无望,阳寿渐少的沮丧中抽离出来,取出一张皮卷呈上,“这是万事知按您吩咐搜集的名单。”
齐休接过来浮光掠影看了下,指着其中一人的名字念道:“蒙儒,栖蒙派执法执事,五十岁左右,筑基初期……
“就他了”当场拍板定下,“你备份礼物给万事知,让他帮我做说客,说动这蒙儒来我楚秦。”
“可他是栖蒙派的人怎么可能?”莫剑心还不知道栖蒙派已是大厦将倾,差点惊讶失声。
“嘿嘿。”齐休却不好现在告诉他真相,“你只管去办就是了,当年他家收了我楚秦的人,如今也轮到我去挖他家墙角了,这蒙儒说不定只是第一个而已。”
“好罢,我这就去办。”
莫剑心刚走出门口,有弟子送来张信笺,上面的记号表明只是一般情报,来源是黑河坊楚秦小店,他顺手拆开看了看,立在原地沉吟了会,还是选择转身回到齐休面前,禀道:“黑河坊那边发生了件意外。”
“噢,何事?”齐休见他眉毛紧锁,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您看。”莫剑心将信笺呈上,“连水盟的一名筑基修士,为了点小争执,在黑河坊北面追上灵药阁甘家修士,杀死两人,重伤一人,自己也被对方反击杀死,事情闹得很轰动。可这人与我打过一两次交道,不像是冲动嗜杀,那么压不住火气的。”
“噢?”
本已半躺着的齐休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行凶者是不是连水门下?”
“是的,连水门内门弟子,颇受器重。”莫剑心答道。
“哦,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支走莫剑心,齐休负手兜起了圈子,自言自语道:“凶手,目标都选得恰到好处,直取连水门的正道身份,只要在这敏感时候让齐云人对连水心生不满……好一个诛心之策又快又准又狠,像是柴艺的手法只是不知道那凶手为何要为灵木盟效死?或者是他家早就在盟友身边埋好的内应?”
到底是不是柴艺所为,事件如何发酵还未可知,齐休既盼这招能成功,对柴艺的手段却又更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