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帐篷里一阵悉悉索索,大家几乎同时起了床。
吉尤达红肿着眼圈茫然四顾,努力恢复着神智,视线扫过其他人,便见他们都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艾伦一脸“我家偶像房子塌了”的表情看着他,伸出食指在脸蛋上撇了撇道:“羞羞。”
再看其他人,阿尔敏有些尴尬的挪开视线,三笠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也有些异样。
最后他看向希斯特利亚,后者被他看得一个激灵,羞红着脸小声支吾道:“别……别在意!我觉得……昨晚的吉尤……哥哥挺可爱的!”
吉尤达听得一脸懵,欸?昨晚的我?昨晚……
突然,一道电光贯穿脑袋,许多个颇为熟悉的场景涌入脑海,就像是在为他还原昨晚案发现场。
还是这个温馨的小帐篷,还是这些熟悉的人。
奥耶斯爷爷有些无奈地钻进帐篷来,身上挂着嚎啕大哭的他……然后便看到他自己在帐篷中窜来窜去。
抱着艾伦哭,被世界观崩塌的艾伦嫌弃地推开脸。
抱着阿尔敏哭,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了阿尔敏衣服上,差点把阿尔敏吓晕过去。
抱着三笠哭,然后被三笠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拳打脚踢。
最后抱着希斯特利亚哭,她可以说是几个人中最老实的,脸从耳朵一路红到脖根儿,头上像小火车一样嗤嗤喷着热气。
……
他顿时明白这几人为什么用这样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了。
‘我尼玛人设崩了呀!’
‘一个多月苦苦营造的贴心可靠邻家大哥哥的形象全没了呀!’
几个孩子先行扛着小锄头出去干活儿了,只剩奥耶斯爷爷坐在一边笑着看他抓狂的样子。
他顿时平静下来,也回以坦然一笑。
“不是吉尤达做了错事,而是这个世界没有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这句话隐约回荡在他耳边,任他回忆几十几百次都会心头一暖。
心里坚定道:接下来,就是为尽可能扳回局面而努力了!
三个月!
……
后面的日子突然平静了许多,森林最外围的垦荒结束,难免们开始向着森林进发,砍树刨根,翻土为田。
吉尤达定时进森林捕猎,没有再遇上黑熊和其他野兽,十分顺利。
另外从萨沙那里得知猎人们把那次的野鹿和黑熊全部拖回村,当时她可真是高兴地上蹿下跳,弄得他差点儿被她父亲看到,手忙脚乱地翻窗户逃了。
那次又多借了些调料烤肉用,难民营地内时常会在夜晚点起篝火,宪兵们吃得那叫个得劲儿,不过他们还是没有接受吉尤达的要求,不答应他们全部不参与壁外作战。
后来从宪兵那里带回的面包和烤肉,吉尤达都找机会暗中在那对夫妻铺盖边放了些,虽是好心,但却不小心闹了误会。
两夫妻只知道宪兵们有肉,便以为是哪个宪兵看上了女人,给他们送来了这些吃的,是用来换女人身子的,愣是吓得一口没敢吃,整日忧心忡忡。
后来吉尤达暗中偷听发现了不对,只好找机会跟他们坦白了。
只道是见女人肚子微凸,猜测是怀宝宝了,便拿了点肉来给她补补身子。
除此之外他也常常找机会去扒战士三人组的墙角,但这几个人谨慎得很,从来不在帐篷里讨论有关巨人的事。
最近称得上好消息的也有,其一便是艾伦他们身体素质都有了很大提升,再加上他抽空带着练几圈腰腹,现在小肚子上都隐隐有了人鱼线。
其二是在仔细研读颚巨继承者与斯哲·巴萨卡的故事后,对暴走状态和巨人之力有了新的理解。
而且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着实有些魔幻。
大约三百多年前,还是艾尔迪亚帝国国力强盛的时代,那时几乎没有什么国家还敢公然跟艾尔迪亚叫板了。
没有战争可打的巨人继承者们开始转向其他职位,颚巨继承者韦德哲被任命为王室二公主的贴身护卫。
在某次王后和二公主出游中,他们遭到了巴萨卡家族战士的伏击,斯哲·巴萨卡便是当时战士队的队长。
其他战士们与艾尔迪亚士兵缠斗,斯哲则与韦德哲正面交锋,韦德哲变身为颚之巨人,本以为能瞬间结束战斗,但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王后因为地雷爆炸马车倾覆而撞破了额头,大量鲜血流出,王族的血液弥散进空气中,引发了巴萨卡战士们大规模的暴走!
他们几乎与跟己方数量两倍的艾尔迪亚士兵同归于尽,而斯哲·巴萨卡因为同伴的死,心中仇恨再度升级,进入了完全暴走状态。
根据笔记金色纸页中的描述,斯哲·巴萨卡浑身血肉变暗,延生出奇异的纹路,身上有同巨人十分相像的蒸汽汩汩冒出。
虽然他不具备巨人的恢复能力,但却展现出了远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
纵身一跃可以跳起近十米高,没有立体机动装置这种助力装备,单靠手臂力量就可以挥刀斩下巨人的血肉。
训练有素的斯哲同时也具备高灵活度和超强战斗技巧,相比之下韦德哲对于巨人之力的应用十分生疏。
战斗中,韦德哲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斯哲本应该陈胜追击斩下他的头颅,但王后的血液每时每刻都在挑拨着他心中的恨意。
他越过韦德哲直冲向往后,一刀将奄奄一息的王后斩作两截,正要反手一刀将二公主砍杀,却突然恢复了神智。
杀掉一个王族之后,根生于巴萨卡一族血液中的恨意释然,他感觉到了无边的自由与解放。
而最要命的是,他跟二公主一见钟情了!
有着血海深仇的两个血族,他们的战士队队长和公主在满地同胞的尸体中看到了对方的眼睛以及满含其中的爱意。
后面韦德哲恢复身体后再次与斯哲·巴萨卡拼杀,心不在焉的斯哲中招负伤遁逃,韦德哲也继续带着二公主向着王都赶路。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斯哲·巴萨卡完全被二公主迷住了,他竟然没有回到巴萨卡家族,而是追踪着二公主的气息一路追赶。
斯哲和韦德哲两人沿路拼杀数次,最终斯哲因为没有恢复能力伤痕累累,不敌韦德哲,就在即将被韦德哲一爪刺穿时,二公主张臂拦在了他的身前。
韦德哲感受到了暴击!
作为艾尔迪亚巨人之力的继承者,他当然应该斩落这个巴萨卡的人头,但自己暗中保护爱慕多年的女人毅然拦在身前,却如何下得了手?
这是身负巨人之力的他感觉最无力的一次。
后面事情的发展更是远超乎他的想象,二公主竟然直接放弃了回到王都的念头,选择跟斯哲·巴萨卡私奔。
郎有情妾有意,他们同时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远走天涯结为夫妻,从此,巴萨卡家族少了一个战士长,艾尔迪亚王国少了一个二公主。
两个血族的长恨依旧继续,将这一对男女慢慢遗忘在了时间长河中。
唯一知道他们两人去处的就是韦德哲,仅剩屈指可数几年寿命的他放下了心中对二公主的执念,久而久之,跟这一对夫妻成了交心的朋友。
他们时常回忆起最初的那场战斗,将这段往事当做笑谈。
“你们巴萨卡那个暴走……说走就走吗?”
韦德哲端着一杯咖啡抿了口,语气中有些许羡慕,要知道这千百年来除了阿卡曼,从没听说过还有能够以人类之躯对抗巨人的种族。
斯哲摇了摇头,“在亲手杀掉王室之前,暴走的诱因是自然暴发或者因王族血液暴发的记忆,但在杀掉王室之后,暴走的诱因就变成了足够强烈的感情。”
“跟我个短命光棍儿眼前秀恩爱,你是真的狗!”韦德哲没好气地道。
“你想错了!或者是我没说准确,强烈的情绪更贴切一些,强到极致的愤怒、哀怨等等都可以触发暴走之力。”斯哲摇头纠正道。
……
“欸对了,之前我跟二公主逃走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唔~那似乎是一种类似于扫描波的能力,只要发动便会向外扩散,遇到王室血脉便会返回,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知道其具体位置。”
“这么神?那二公主现在在哪儿呢?”韦德哲紧盯着追问
“唔~在我后面想要偷袭!”斯哲突然转过身,一个面容娇美地金发女子被他吓了一跳,不多会儿便在他挠痒痒的攻势中败下阵来。
嬉笑起哄求饶,顿时温馨满屋。
……
“我下个月任期就到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还好吧,早活够了,你们以后如何打算?王室那边从来没停下找你们,以后可就没人能帮你们遮着了。”
“放心吧!你不在了,我俩也没有在这国家待着的理由了,准备更名改姓,去马莱。”
“呦~这么说倒是我打扰你们远走高飞快活了?”
“对啊,我们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也没找到第三个相处得来的不是吗?”
“嘶~呼~”
韦德哲默默吐出一个烟圈,“马莱……挺好的。”
“时间不早了~走了~”他将烟把儿在烟灰缸里碾灭,转身离开,背着身招了招手。
“嗯,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