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深渊重临

沈清秋特地再给他指了一次座,道:“掌门师兄刚走。”

他执起桌上茶壶,明帆连忙上来帮忙,被他示意不必插手。沈清秋亲自给众人斟完茶水,柳清歌终于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一口,不说话了。

齐清萋道:“掌门师兄自然是来过的。柳师弟你摆那张脸,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洛冰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清秋一阵腮帮子疼,假笑道:“怎么可能。”

齐清萋把茶盏在桌上重重一搁,挑目道:“不错。那怎么可能。洛冰河这厮现在要是还敢上苍穹山来,你看看我们要怎样收拾他!”

坐在一旁笼着袖子的木清芳随口道:“那也得收拾得了他呀。”

沈清秋不给面子地呵呵笑出声了,齐清萋指他道:“笑,你还有脸笑。最闹人心的就是你!沈清秋我告诉你,好在你这次自觉跟着师兄师弟他们回来了。要是又像上次那样,二话不说就跟着洛冰河走,我第一个清理门户,看你还能不能折腾!”

明明是关心告诫的话,却非要说得这么蛮横,就差没跳起来揪沈清秋后脖子了。一屋子人围着,看笑话的看笑话,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为什么柳溟烟嗑瓜子面纱也不取下来),沈清秋算是怕了她,连忙转移话题:“掌门师兄怎样,上次受的伤好全了吧?”

木清芳道:“算是好了。”

他虽然说是“好了”,可分明是想要叹气的神色。齐清萋哼道:“要不是师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拔剑,又是听闻异变,强行破关而出的,洛冰河别想从他手下讨到便宜。你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瞧见师兄的玄肃出鞘了。”

这说的沈清秋也有些心痒。要知道,无论在原著还是在这边,他都从没见识过玄肃出鞘是什么光景呢。也不知道向天打飞机是出于什么心态,死命掖着藏着不给写。雷声大雨点小,前面铺陈无数,到最后——坑了!

完全不交代一下,岳清源直接就万箭穿身,死了[手动拜拜]

宁婴婴自从进来后,一直低头站在旁边,沈清秋招呼她上来,问道:“怎么了?”

宁婴婴慢慢蹭上来,抬起脸蛋,一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带着鼻音,嘟哝道:“师尊,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又哭了。沈清秋傻眼。他不是个泪腺发达的人,最多的是生理性泪水,为什么养大的徒弟个个动不动都爱梨花带雨……

明帆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也一起干嚎:“师尊——”

这个的形象跟梨花带雨完全不沾边!

齐清萋一逮到教训他的机会便不放过:“看看!看看你徒弟,心疼不?你又不只是有一个徒弟!就疼那一头白眼狼,别的还管不管了?”

沈清秋拍着宁婴婴的后背,边小小安慰她边辩解:“我什么时候只疼一个了?”

柳清歌把茶喝到剩三分之一,垂着眼睫道:“回来了,就留着,别走了。”

沈清秋简洁地道:“嗯。”

听到他的回应,齐清萋满意至极。柳清歌刚要说点什么,忽然眉宇一凛,杀气横生。

屋内众人觉察到他气势变化,不约而同把手放上了佩剑。柳清歌霍然起身,瞬间闪身至窗前,沈清秋一颗心高空抛物般吊起。

柳清歌猛地推开两扇格窗。外边上方是疏星朗月,下方是竹林深深,空无一人。

洛冰河当然不会一直傻站着,肯定早走了。屋内气氛迅速松懈下来。木清芳道:“柳师兄,你看什么呢?”

然而,柳清歌并未回身,而是伸出一手,仿佛在接住从天而落的什么东西。

半晌,他收回手,转身道:“下雪了。”

沈清秋睁着眼睛躺了一夜,第二日,一听到告警钟声,便冲出了竹舍。

这钟声一下比一下急,又重又急,回音震荡不止,在整个苍穹山之巅盘旋萦绕。各峰弟子从虹桥通往清静峰集合,穹顶殿外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

沈清秋安置好清静峰的人,来到殿中。一面高逾丈的白晶石镜立在殿侧,除了安定峰来的是一名代理事务的弟子,诸位峰主已经到齐,站在它之前,神色凝重。

镜中映照出的,是一条宽阔平坦的江流,两侧有绿山青田,还疏疏落落嵌着一排或几个白色的屋顶。

岳清源道:“洛川中游,上空。”

在这派景象之上,一座黑压压、洞窟丛生、阴森诡谲的山岭从云丛中冒出头来。仿佛一个坑坑洼洼的漆黑骷髅头,倒立着从滚滚乌云里爬出,空洞森然地俯瞰下方。

那就是魔界的埋骨岭。

岳清源道:“消息是说,从昨夜子时开始的。初时只见到一片乱石,没过一个时辰,就能看清是一座山岭了。”

一位峰主惊道;“一个时辰未过?这……也太快了!”

不。这是合并的正常速度。天琅君果然还是选择了原著所说的“最佳时机地点”行动。不出意料,半天后,各地都会出现这种异像。两天之内,两界就能彻底合并。就像撕碎两幅各自完好的画,再把它们胡乱拼接成一幅坑坑洼洼、满目疮痍的全新画卷。

柳清歌抱臂而立,乘鸾执在手中,道:“所以我们得更快。”

岳清源道:“各峰峰主抽取座下三分之二内门弟子随行。半个时辰内到达洛川中游。”

得掌门令,峰主们呼啦一下全散了。半个时辰内到达,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自然要快。沈清秋也准备回去点人,岳清源却叫住了他:“你留在这里。”

沈清秋回头,道:“师兄,你知道我非去不可。”

岳清源道:“师弟,除了初雪、洛川,你还知道什么?”

沈清秋缓缓地说:“要截止合并,先要拔掉心魔剑。它就在埋骨岭颅骨之处插着,天琅君一定在那里供给力量。”

意思就是,解决方法:1毁了心魔剑;2杀掉天琅君。

岳清源坚持道:“你留守。”

沈清秋正要说话,岳清源手起一诀,似乎是要开一个禁制,直接把他封在穹顶殿内。

掌门要来硬的了!

沈清秋背脊紧绷,不知该不该把手放到修雅上。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参差不齐的惊呼。两人同时抢出殿外,顺着广场上弟子们手指的方向望去,沈清秋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苍穹山上空中,浩瀚奔涌如怒海翻腾的云层泛起了血色。一道道红光划破天际,一颗颗裹挟火焰的巨石,仿佛烈焰流星,朝苍穹山直坠而来。

岳清源神色不变,诀随手起,玄肃连鞘带剑呼啸而出,将那数颗巨石击碎为齑粉。如同烟花爆炸后,散落万千带有余温的小粒子。

火山口一般的红云里,隐隐能看到无数双手臂和正在嘶号的人头,翻滚挣扎,痛苦万状,犹如炼狱。

日了鬼了的无间深渊——苍穹山真是抽中大奖了!!!

沈清秋心里咆哮不止:向天打飞机!

你有本事写合并,你有本事写清楚苍穹山这个位置竟然刚好和无间深渊合并到一起啊!

这一波过后,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波来袭。不知道还要多久,十二峰就会和无间深渊合并到一起,成为一片岩浆火海,人间地狱。苍穹山现在是不能留了。

岳清源向那名安定峰的代理弟子道:“请昭华寺诸位大师前来助阵。”随后转身,扬声道:“留守弟子听令,一旦结界破裂,不携一物,立即撤山!”

广场上千名弟子齐声道:“是!”

岳清源转头道:“清秋师弟,你也一起前往洛川。”

点完百战峰弟子的柳清歌折了回来:“那掌门你?”

岳清源道:“我先阻挡一阵,等昭华寺援手,随后就到。”

沈清秋道:“掌门师兄你一个人撑得住吗?要不我留下来……”

岳清源竟笑了笑:“要你留,你偏走。让你走,你却要留。小……师弟你啊。”

柳清歌拽着他就走,言简意赅道:“走了。他说随后到,必然随后到。”

大祸临头,苍穹山总算是有了作为一本第一大派的自觉,终于不再有车马舟船慢悠悠走的闲情逸致了。数千道飞剑风驰电掣从空中掠过,下方若有人仰头观望,就会看到一片流动的星河般的炫目光阵。

这景象何其壮观。只可惜,空中那些冒出头来的诡异山石,会让人完全无心欣赏这种壮丽又稀奇的奇观。

安定峰果然是后勤好一把手,效率奇高,估计昭华寺的布界援兵到的很快,撑住了结界,岳清源也极快抽身,追了上来。不到半个时辰,已至洛川中游。

因人数太多,不得不分区分批次着陆。洛川两侧早已挤满了得到消息、觉察异像,前来查探的修真界人士,各门各派服色混杂。天一观的道人们正忙着疏散洛川旁的寻常百姓。无妄与无尘领头,带着昭华寺一众前来汇合。

岳清源拱手道:“多谢诸位大师派来弟子解难。否则苍穹山千百年基业,说不定今日撑不了多久便要毁于一旦。”

无妄这和尚一向话多,今天却板着脸孔,一语不发。反倒是无尘大师抹了把汗,开口道:“阿弥陀佛。千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的岂止是贵派,昭华寺也险些落入此种困境。”

岳清源微讶:“竟有此事?诸位大师将寺中数百名布界弟子都派往了苍穹山,可还有余力护寺?”

沈清秋也疑惑。昭华寺的觉悟莫非真的高到了宁可自身受损也要帮助别派的地步?

无妄的脸色越发难看。无尘大师见他还不说话,只好继续代言,道:“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并非依靠自身余力,而是借了旁人的鼎力相助。”

岳清源奇道:“莫非是天一观?”天一观素来以闲散逍遥闻名,乃是最无组织无纪律的一个大派。于结界一道,基本没有建树,如果真是靠了天一观的帮助才撑下来,这可令人称奇了。

无尘大师摇头道:“是幻花宫。”

沈清秋扇子顿停,脱口道:“幻花宫?那不是……”

无妄铁青着脸道:“不错。正是洛冰河。”

忽然,一旁传来两声轻笑。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温文有礼地道:“鼎力相助,不敢当。若非要说,我只是为帮师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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