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齐槊一进屋便瞧见了坐在皇祖母身边穿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这就是燕京有名的小霸王?

他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正要好好看看她什么模样的时候就听见皇祖母在唤他:

“阿槊,快去跟乔老夫人问个好!”太皇太后见乔舒低着头一声不吭觉得是小姑娘害羞便圆了过去。她瞧得可清楚着呢!齐槊那小子一进来就盯着人家姑娘看,可不再是往常那眼高于顶的模样!她笑着拍了拍乔舒的手,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乔老夫人好!”镇远侯府是皇权一派,祖祖辈辈只忠心于皇上一人,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对于这样满门名人志士的人家,齐槊心中是极为钦佩的,况且……乔沅修是他的启蒙先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怎么待见他,但恩师的长辈他还是不敢怠慢的。

乔老太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乔舒,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她语气十分客套:“韶儿在家中时常提起你,多谢王爷在书院的时候照顾他。”

“应该的,应该的!”齐槊感受到了镇远侯老夫人的冷淡有些不明所以:我没得罪过她吧?

乔舒自打齐槊进来就开始装死,这个人她记的可是很清楚呢!

小的时候她随着祖母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话,太皇太后见她年纪小不愿拘着她刻意命宫女陪她去逛园子。乔舒就是那个时候遇见齐槊的。她不知道齐槊哪根筋不对,非要拉着她一起玩。

过程她有些记不清了,乔舒只知道自己最后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等了好久才有人找到她,等她被救起的时候,齐槊早就不见了。她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缩在洞里瑟瑟发抖、哭的嗓子哑了都不见有人来的无助。打那以后,乔舒就留下了怕黑的毛病,只要屋子暗了一点儿她就腿脚发软全身都是冷汗……

乔舒想的入神,心里的恐惧像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地攀爬生长,她只觉得一阵阵阴风缠绕着自己,贪婪地舔舐着自己的脖颈,乔舒眼前越来越黑。

“舒儿?舒儿你怎么了?”太皇太后发觉乔舒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关切地拍了拍她的手。

手上一丝温暖传来,乔舒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她就像是岸上一条快要干死的鱼突然被浇了一瓢水。

乔老太太听见这边的动静转过头一瞧,只见自己心尖尖儿上的小孙女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连忙上去把乔舒搂在怀里。

乔舒嗅到了熟悉的香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祖母,舒儿怕……”

乔老太太听着她略带哭腔,软的跟小猫似的声音叹了口气。

太皇太后听了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子干的那件破事。她脸上带着些歉意:“阿菀你快带着舒儿回府歇息吧!对了,哀家让郑院判跟你一起回去。”

“那就多谢太皇太后了。”乔老太太带着乔舒行礼,由宫女扶着往出走。

齐槊皱着眉看着乔舒,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她。就在他快要看到她正脸的时候,乔老太太不留痕迹地挡住了乔舒。他直到乔舒走远了都没看见她的模样。

“都是你做的孽!”太皇太后心里觉得对不起老姐妹,揪着齐槊的耳朵狠狠训了一顿。

“皇祖母您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齐槊揉着耳朵小声嘟囔着。

“你可还记得乔家丫头?”

“刚刚那小姑娘?那不是沅韶的小妹吗?”齐槊一脸的疑惑:“那可是乔家的命根子,我哪里见过她?”

“得了吧,没见过?你小时候给人家推冷宫的地窖坑里的事哀家可还记着呢!”太皇太后戳着他的脑门儿有点生气:“哀家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么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你怎么下得去手?人家姑娘就是因为你留了畏黑的毛病,哀家对不住我那老姐妹!想当年……唉……”

齐槊一听,脑海里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原来当年的小丫头是她啊……

他记得当年自己在御花园里看见个戴着金项圈、梳着两个小揪揪、大大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就想跟她一起玩,本来好好的,哪成想身后跟了个冤家……齐槊虽然是个顶罪的,但心里确实有些愧疚:“皇祖母,她怕黑啊?”

“能不怕吗!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小丫头在黑漆漆的洞里待了那么久……”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我那老姐妹说,自从那次,小姑娘一到天黑就怕的脸色发白连话都不会说。就连现在,一到晚上她的院子都会灯火通明的。”

齐槊抿着唇,思考着怎么补偿她,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闷。

“对了,你来找哀家有事?”

齐槊一听这话有些不大乐意:“孙儿就是想来看看您,瞧您说的!”

太皇太后板着的脸有了丝笑意:“哀家知道你孝顺!明儿个书院就开始授课了,你要好好学,将来啊帮衬着点你皇兄!”

齐槊敛了眸中摄人的光芒,一脸严肃正经:“知道了皇祖母,孙儿会努力的。”

镇远侯府

乔舒脚步虚浮,被人扶着下了马车,丫鬟见了立刻去通禀苏氏。苏氏正绣着香囊,听丫鬟这么一说心里一惊刺破了手。她顾不得别的,将手里的香囊一扔急忙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郑院判,麻烦您给我孙女好好瞧瞧。”乔老太太眉头都皱在一起,脸上的皱纹看着深了些许。

郑院判点了点头,聚精会神的给她把着脉。

“九小姐无事,就是受了惊吓。”郑院判摇了摇头:“这心病最难医,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些吧。”郑院判对乔舒的事情有所耳闻,心中有些惋惜:好好的小姑娘有个这么个病,将来怎么说亲?乔家每年的灯火银子都是不小的数目,时间长了哪个做婆婆的能没有一点儿说辞?

“多谢郑院判了。”

苏氏刚到门口就听见郑院判说乔舒无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郑院判跟前千恩万谢,要不是乔老太太拦着,苏氏都能硬塞给他几张银票。苏氏别的没有,银子可是大把大把的。

苏家一家善于经商,是大齐第一富商,苏家先祖是个十分有远见的人。早些年间大齐发生过一场战事,国库空虚,仗打的十分艰难。是苏老爷子苏世洲变卖家产充盈国库,撑着大齐打了胜仗。因为这件事,太|祖皇帝一直对苏家心存感激。胜仗之后,太|祖皇帝不仅聘苏家为皇商,还特封苏世州为忠毅侯。苏家不仅没有败落,反而青云直上。

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还特意留了遗诏,命后代子孙感念苏家之恩,不可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到了今天,苏家不仅在一众皇商中占领了绝对超然的地位,就连皇家血脉、世家贵族都念着当年苏家先祖的义举,对苏家尊敬有加。毕竟没有苏家,他们或许就要遭受亡国灭族之灾……

待郑院判走了之后,苏氏看着睡着的乔舒心疼地落了泪:“也不知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三儿媳快别哭了,等舒儿醒了见你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还不心疼死?”乔老太太拉着她到厅中坐着,劝道。

苏氏一听赶紧停住,拼命憋着自己的眼泪,眼泪倒是止住了,就是控制不住开始打起嗝来:“嗝……嗝……”

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

乔老太太愣愣地看着自己儿媳妇,有些憋不住乐。

“嗝……母亲,我……嗝……”苏氏捂住嘴巴,脸都憋红了。

乔老太太再没憋住,不禁笑出声音来:“你可知我为何在京中众多名门闺秀挑了你做儿媳妇吗?”

“嗝……”苏氏连忙捂住嘴巴,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

“有一次老侯爷带着我去上香,路过寺庙后面的厢房看见一个姑娘吃斋菜吃得津津有味的,吃完后还打了个嗝。”乔老太太看着苏氏一脸的慈祥:“老侯爷跟我说这姑娘能吃、有福气,于是我就托人说了媒。”

苏氏听了脸更红了:“母亲……”

“许是今日见了太皇太后,总愿意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乔老太太定定地看着远方,心中忽然有点儿小伤感。

“老夫人,四夫人来了。”映晴笑着说。

“快请进来!”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母亲、三嫂。”一个生着鹅蛋脸、丹凤眼,周身都散发着书卷气的妇人走了进来,说话温温柔柔的。

“快坐快坐。”乔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着对连氏说道。

“多谢母亲。”连氏眉宇间有丝淡淡的愁绪,十分担忧地对苏氏说:“三嫂,听说舒儿受了惊吓我特意过来看看。”

“弟妹有心了。”苏氏拍了拍她白净的手背道:“郑院判说只是受了惊吓,无碍的。”

“那就好。”连氏边说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这药方是我娘家给送来的,说是凝神静气的神药,赶明儿三嫂找太医给看看,看舒儿能不能用。”

苏氏一把握住连氏的手,感激的都快哭了:“弟妹你……以后要是有三嫂能帮得上的,你尽管开口!”

连氏依然是和煦地笑着:“三嫂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是一家人,舒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是当亲闺女疼的!”

乔老太太看她们妯娌两个和和气气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很是高兴。

槊王府

齐槊回府之后心神不宁地在厅中踱来踱去,他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就连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都变得严肃起来。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小全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齐槊,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齐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你去把库房里把去年皇兄赐给我的那颗夜明珠拿来。”

“是。”

白鹿书院

每当书院开学授课的时候,书院里总是热热闹闹的。贵族子弟们来这不仅是学东西的,还是为了结识人脉的。

“阿槊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乔沅韶看着早早坐下的齐槊问道。

“我有些事情。”齐槊勾着笑,看着桌子上硕大精致的盒子出神。

乔沅韶听他如此说也没再问,他知道,齐槊来白鹿书院是皇上授意的,应该是有要紧事让他做。

“听说你家小妹怕黑?”齐槊状若无意,随口一问。

乔沅韶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怎么知道?”

“咳……昨日在宫里遇上了,是皇祖母跟我说的。”说着,他懒散地伸手敲了敲桌子上放的盒子:“这是我皇兄去年赏我的夜明珠,品质上乘。到了晚上发出的光柔和温润,不伤眼睛,你带回去给你家小妹吧。”

乔沅韶脸色越来越沉,看向齐槊眸子的眸子散发着危险:

“齐槊,你老实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我小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梨子:莫名觉得太|祖皇帝和苏家先祖有基情是怎么肥日……

□□皇帝(阴森森):是兄弟情!

不要急~我们的小舒舒正在一步步掉马~(突然变态的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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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齐槊抬眼看着脸色铁青,跟护崽子的狼一模一样的乔沅韶有些懵逼:“我就是送颗珠子……”

乔沅韶轻笑出声,眸子里带着审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可从没见你对别的姑娘这么上心。”

“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么?”齐槊桃花眼一闪,很是诚恳。

乔沅韶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感觉不像说谎:“既然如此我就替我家小九谢谢你了。”他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确实品相不凡的夜明珠,眸子有抹光一闪而过:“若是被我知道把小九推下地窖的那小子是谁,我定要……”乔沅韶咬着牙道。

齐槊看着好友手上爆起的青筋动了动喉结,干巴巴地移开了目光。

沉闷深远的钟声响起,聚集在一起说笑的人们纷纷散去。齐槊和乔沅韶刚刚坐好,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笔直如松,浑身透着宁静淡泊的气质。

乔沅修看着底下坐的整整齐齐的学生们刻板的脸上带了些笑意,就好像是自己养着的猪崽子们长大了似的。

齐槊观察细微,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悄悄凑近乔沅韶低声道:“你大哥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乔沅韶瞥了一眼自家大哥鹰隼一般的目光愣是装作没听见。

齐槊只觉得头顶一麻,下意识抬头就直直地对上了乔沅修的目光。他只见乔沅修张了张嘴,吐出无情冷漠的两个字:“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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