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莺时,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大元迎来了新皇登基。
皇宫里修葺一番,并将一些宫殿空出来,准备迎接新皇尚是皇子时的正妃妾室。
皇宫角落的某处院子,收拾的干净别致。
一大约五十岁的老嬷嬷推开了院门,就站在门口不肯进去,“娘子快些!”
老嬷嬷探着脖子,等了良久。就在她快失了耐心时,终于从院子里走出来一少女。
少女眉尾下垂,一双杏眼里蒙上了氤氲雾气,潋滟秋波,眼眶发红,许是刚哭过一场。
那老嬷嬷看呆了,少女未施粉黛的脸,加之我见犹怜的表情,倒是比从前张扬艳丽的美多了几分味道。
面前的少女,当年仅仅是惊鸿一瞥,就已名动京城,多少世家公子爷为了一睹她的娇容,想出来千奇百怪的法子。直到她出嫁,那些人才歇了心思。
唐皎皎抱着包袱,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狼狈。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从小到大住着的院子,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请嬷嬷在前边带路。”
老嬷嬷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在前带路。
老嬷嬷深知,此次一别,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她便说道:“老奴也是看着娘子长大的,不舍得娘子落得这样一个去处。圣上登基,吴将军是第一功臣。不知道娘子和吴将军是否还有可能?”
“没有可能了,”唐皎皎冷声打断,“休书已在包袱里。”
“如今沛国公府不在了,太后娘娘也不在了,要是娘子和吴将军没有和离,或许吴将军能护住娘子......”
“当初沛国公府在的时候,也未曾护过我。”唐皎皎声音虽小,却字字诛心。当年唐皎皎的生母病逝后,太后瞧着可怜,便抱到自己身边养着。这么多年来,国公府似乎没有这个女儿一样不闻不问。
老嬷嬷脸上的皱纹一道道愈发深了,为了新皇,皇宫里的院子要腾出来。加上太后娘娘去了,唐皎皎只能搬出皇宫。
沛国公乃旧皇一派,已被贬为庶人。罪不及出嫁女,唐皎皎这才能平平安安。
吴谦尘将军是新皇的左膀右臂、国之栋梁,在众人准备巴结这位将军夫人时,却见一纸休书送进了将军府,两人和离。
当年唐皎皎在护城河畔,雕栏画舫上对吴谦尘一见钟情,在太后跟前跪了一天求来了一道赐婚圣旨。一个是京城明珠,一个是初露头角的小将军,一时间传为一段佳话。
但婚后吴谦尘就去了边疆御敌,唐皎皎继续留在宫里伺候太后娘娘,两人一别就是三年。
眼瞅着就要到宫门了,老嬷嬷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唐皎皎怀里。
“嬷嬷?”
“这是老奴攒下来的一些银子,娘子带上,到了外头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
唐皎皎立刻推辞,“我不能收。”
老嬷嬷态度强硬,“老奴也算是看着娘子长大的,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能见,娘子不收下,老奴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唐皎皎收下荷包,抬手逝去眼角的泪珠,哽咽道:“谢谢嬷嬷。”
“娘子快走吧。”老嬷嬷含泪催促。
唐皎皎只好先行,她快出宫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人正准备进宫。
唐皎皎低下头,打算混过去。
“你是哪宫里的宫女?见到贵人还不行礼?”领头的太监见唐皎皎衣着朴素,把她当成了宫女。
唐皎皎咬着牙,如今她没了庇护和地位,确是就和宫女一样。
她弯下腰,道:“给贵人请安。”
太监满意了,放唐皎皎离开。
唐皎皎悄悄抬头,只见人群中心是一身躯雄武的男子,着一袭墨色长袍,头戴一顶白玉冠,黑发如漆,肤色古铜。
男子若有所觉偏过头,他一双狭长的凤眼裹挟着凛冽的寒光看过去,待看到宫墙下娇小貌美的女子时,眸子里依然冰冷无温度。
唐皎皎不曾想在这里碰上吴谦尘,但她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要看到吴谦尘,就咧着嘴笑嘻嘻的黏上去,试图用自己的温暖融化吴谦尘眼中的寒冰的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于是她平静的移开视线,抱着包袱继续迈开步子,没一会就出了宫门。
“将军?”
吴谦尘收回视线,负在背后的左手紧了紧,“走。”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御书房去。
出了皇宫,唐皎皎朝着尚书夏府走去。她的大姐唐娇容嫁到了夏家,眼下除了唐娇容,她不知道该去找谁。
到夏府时,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唐皎皎在偏门等了许久,才出来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妈妈。
老妈妈看到门口站着一仙女似的夫人,眼睛都直了。
“夫人请跟老奴来。”
老妈妈在前带路,引着唐皎皎往府里去。夏府非寻常人家,府里布置和装修都很雅致。
只是唐皎皎发现,越走越冷清了。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老妈妈引着她进了厢房里,道:“夫人在这儿歇息片刻,老奴去请我家夫人过来。”
唐皎皎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这厢房的角落里堆满了杂物,边边角角出还有不少灰尘。
想来唐娇容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
等了一会,那老妈妈带了一穿着藏青色袄子的妇人进来了,妇人脸上的妆容都遮不住眼底的憔悴。
“姐姐。”唐皎皎站起来相迎。
同为唐家人,两人的面容却没有任何的相似。两人站在一起,任谁也不会想到,两人是姐妹。
因为唐皎皎在太后宫里长大的缘故,只有逢年过节,姐妹俩才能见一面,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唐皎皎已经走投无路了,迫于无奈才来投靠唐娇容。
“这屋子里正好摆了一张床,收拾收拾还能睡。你歇息一下,我让下人去给你弄点吃的。”唐娇容说完,又匆匆的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唐皎皎只好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摸了摸茶壶,触手冰冰凉。
屋外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些声响,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你怎么把她引来了?”
院子里站着一男人,正在大呼小叫。下人们见了也不敢拦着,唐娇容小声相劝,但男人一点也不领情。
“夏家还能容下你已经是开恩了,你还把她引进来?是想让夏家落到和唐家一样的下场吗?”男人气急败坏,就差指着唐娇容的鼻子骂了。
唐娇容脸色难看,她从原来的院子搬到这偏僻的地方,吃穿用度减了一半不说,还不让她见人。连平日里恩爱有加的夫君,都开始对她恶言相向。
半晌,她才苦涩的说道:“她毕竟是我妹妹。”
“我不管是谁,要么你把她赶走,要么你们一起走!”男人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要不是丫鬟扶着,唐娇容脚一软差点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