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瑾笙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似是有些出神,男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一女子自竹海中缓步而来。
她一袭青色的裙衫,面色清冷,玉骨冰肌,遥看不似人间模样,莲步款款,拂了周遭万千颜色。
女子!
宸王殿下既入住了景园,竟然还有女子会出现在这儿?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男子回头再看,就见容瑾笙敛眸品茗,仿佛刚才的动作都是他的错觉,他把玩扇子的动作停下,神色有些古怪。
不,他肯定没看错!
那脚步声渐近,男子悄然一笑,或许他知道尊贵的宸王殿下今日心不在焉的根由了!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
亭中寂然,曲蓁行至近处,才看见那抹藏在树影里的月白人影,浮光锦的料子在临江府这种地方本就不多见,再加上那熟悉的气息,想忘记都难。
是他!阮府作客的那位的小公爷!
她敛眸垂手,掩去眼底的异色,还真是冤家路窄,临江府说小也不小,居然这么快又撞上了,权贵子弟大多相识,想来是因着容瑾笙的关系。
那晚她黑衣夜行,蒙了脸又没有曝露身份,只要不用银针与人动手,被识破的机率就不大。
曲蓁稍定了心,屈膝缓缓一礼,清声道:“给王爷请安。”
容瑾笙正端着茶盏的手微不可见的颤了下,眸中蒙上层郁色,“免礼。”
他们相识至今,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郑重其事的请安,她是打定主意要与他划清界限了么?
“这位姑娘是……”男子打量了她片刻,收回视线,对容瑾笙笑着问道。
如此绝色,比起汴京有着‘第一美人’的池清姿来,也是毫不逊色,一个是玉软花柔,仙姿佚貌的芙蓉仙;一个是冰肌玉骨,清冷出尘的月下竹。
饶是他这种素来不在意皮相之人,也不禁惊叹,这样的好模样,哪怕是放眼三洲,也是不多见的。
“你不是好奇破了临江府连环凶杀案的是谁么?就是她,说起来也是缘分,她也姓曲。”
容瑾笙容颜淡淡,隔着玉面具,看不出什么情绪,解释了句,又转向曲蓁,声音略柔,温声道:“这位是曲国公府的小公爷。”
男子面上浮现惊讶之色,勘破震动朝野的连环凶杀案,揪出凶手的,居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姑娘家?
这消息,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他浅笑了声,掩下异色,起身执扇一礼,“在下曲弈,请教姑娘芳名。”
不知为何,看着那双眼,他竟有些熟悉之感。
“小公爷客气,民女曲蓁。”
她回了一礼,言简意赅。
‘曲’在盛朝是大姓,能遇上同姓之人并不算稀奇,因此二人简单的招呼后,气氛便陷入了沉默。
“过来坐下说吧。”容瑾笙见状,开口道。
此时恰是正午,烈日当空,曲蓁站在亭外,被晒得有些不适,闻言,抬脚缓步进了凉亭。
容瑾笙和曲弈身侧各有一个空位,她止步打量着,并未落座。
若是平常,她定是坐于容瑾笙身侧,只是那夜闹得太僵,他离去时含怒决绝的背影犹在眼前,说出不要越界的是她,那就该守着他三尺之距的规矩。
就这样吧!
她刚有了决定,恰好此时曲弈退避两步,笑道:“不如曲姑娘赏脸坐在下身旁吧,你我同姓,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正好这案子有些地方我还想请教姑娘。”
容瑾笙手指摩挲着茶盏的动作一滞,眉峰微挑,案子?请教?
他们相交多年,曲国公府的这位小公爷看似儒雅,平易近人,实则性情孤傲,眼界极高,何时识得‘请教’二字?
能让他起身相邀的人,不过五指之数,今日这番举动,难道是对她起了兴致?
他心略沉,抬眸看向二人,就见男子俊美,女子清雅,白衣青影,看上去甚是般配,容瑾笙锦袖之下,指尖寒凉,缓缓捏成拳。
暮霖就站在他身后,看见那动作,又见曲蓁正欲答应,连忙道:“汴京城谁不知道小公爷除了兵器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您可别说笑了,那扇尖冷芒过盛,可别伤着我们姑娘了。”
他故意提起扇子,就是为了提醒曲蓁,眼前这个人,很危险。
再说了,没看到他们王爷都快把茶盏都捏碎了吗?这手上的旧伤还没好,可不能再添新伤了,曲姑娘真要坐过去,碎的就不止是杯子了!
“王爷和统领今日,对我的扇子意见很大啊?”曲弈含笑望着二人,打趣道。
连一向寡言少语的黑云骑统领暮霖都开口阻挠,想必这姑娘的确特殊,如此,他更有兴致了!
不等暮霖开口,他笑道:“放心吧,我会收好扇子,照顾好曲姑娘的。”
这话将暮霖想说的都堵了回去,他不好再开口,只得使劲儿给曲蓁使眼色,偏生她好似没看到般,抬脚就要曲弈身旁的空位走去,“那就麻烦小……”
曲弈面上渐露笑意,颔首让路,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容瑾笙,眼底笑意更深,他就不信这样,宸王殿下还坐得住!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极沉的声音响起,“小公爷是本王的贵客,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过来坐!”
曲蓁止步,回首望去,就见男子眸光清幽,透着些许无奈和怒色,如霜雪落在她心尖,略有凉意。
她迟疑了片刻,转身朝容瑾笙走去,当着外客的面儿,她不能让他难堪。
曲弈见二人之间暗潮涌动,无声的笑笑,独自落座,扭头吩咐道:“去帮曲姑娘将凳子稍挪远些,王爷不喜人近身三……”
不等他说完,曲蓁径直落座。
曲弈大惊,连忙警惕的看向容瑾笙,暗自运功,准备等他将人丢出去后,他好第一时间 把人救下!
然而,等了半响,容瑾笙悠然品茗,别无异动。
就连他身后的暮霖也安静的站着,仿佛对这场面早就习惯了!
习惯?
曲弈眉峰微挑,心下大惊,不得不重新审视曲蓁,她,居然能破了宸王二十年来定下的铁规!
三尺之距,越着,非死即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