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蓁和钱嫣儿离开后,汝南王夫妇也被婢女领去了客苑,容瑾笙则回了潇湘馆。
“暮霖,守着院子,别让任何人进来。”
暮霖抱拳应道:“是。”
他不由得奇怪,这个时辰,主子莫不是要小憩?
正想着,容瑾笙又支开了棠越,控制轮椅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暮霖等了会,也听见异常,就转身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却不知他刚离开,屋内容瑾笙紧绷的身子一软,“噗”的吐出口血来。
“好霸道的毒!”
他掏出帕子沾去唇角的血渍,扔手搁在桌子上,转身往书桌而去,淡淡吩咐:“拿去烧了,别让人看见。”
“是。”
暗处有人低低的应了声,空气细微的波动后,桌子上已经空无一物。
容瑾笙拿起桌上被他半道截下的方华斋账册打开,翻至十三页,上面某处用朱砂笔勾勒了出来,鲜红而刺眼。
他如玉般剔透莹白的指尖拂过那些名字,最终缓缓落在那处,眸中的云雾聚散舒卷,须臾,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忧色。
“阮!”
临江府,姓阮的只有一户!
只等着那边查探清楚,两相印证,就可知道结果了,蓁蓁,你再等等!
曲蓁却不知容瑾笙为她筹谋,她正推开棺木,准备验尸呢。
安平郡主的尸身没了冷气镇着,又在土里呆了几个时辰,尸臭更加明显。
棺盖刚一推开,臭味扑面而来。
曲蓁早已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回头看了眼躲在远处,捂着口鼻几欲作呕钱嫣儿,冷声问道。
“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
“啊?”钱嫣儿骇的一抖,两条腿都在打哆嗦,磕磕绊绊的问道:“你,你要我,我干嘛?”
“拿纸笔,我念,你记。”
卷宗已经毁了,那安平郡主的验尸记录得重做一份,她要动刀自然没办法一心二用,自然需要人帮手。
本来是想找别人,谁让钱大小姐非要跟着?
“啊,记,记记什么?”钱嫣儿大脑死机,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开棺,那里面躺着的可是好几天的安平郡主啊!
她长这么大,别说死人,就连只死老鼠都没有见过,能忍着没晕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哪儿还写的了字?
曲蓁瞥了她一眼,就这黄豆大的胆子,也敢嘴硬?
她答道:“尸检记录。”
“什么?你要我给死人写,写……”
后面的话钱嫣儿还没说出来,就被曲蓁一个冷眼吓得捂紧了嘴,好渗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了恐惧和敬畏,还有……说不出的抵触。
她钱嫣儿是堂堂府尹千金,而曲蓁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贱民,偏偏……
她站在曲蓁身边就会被无处不在的自卑吞没 ,那种感觉,犹如万蚁噬心般难受。
“怎么?你不老不死?”
曲蓁拧眉看了眼她,将按安平郡主的尸身从棺木中抱出,她死去多时,尸身已呈强直状态,犹如一块门板。
她一边动手扯开安平郡主的衣襟,一边催促道:“要是连字都写不出来,就早些回府去做你的大小姐,别耽误功夫。”
钱嫣儿一听立即转身往外跑去,曲蓁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也没说什么,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没一会功夫,钱嫣儿就抱着本子和笔‘蹬蹬瞪’的跑回来了。
“你,你别想趁机,趁机把我赶走,好独占王爷,做梦!”
说着,她看了眼被平放在地上的安平郡主,连忙紧闭双眼瞥过头去,抓着笔的手抖得跟抽筋似的。
曲蓁很怀疑她抖成这样还会不会写字,但钱嫣儿能回来已经是勇气可嘉了,她也没说什么。
将郡主的衣裳全部解开,声音清冷,“验,死者武以云,女,年二十三,死于七月初八日夜子时至丑时之间。”
死亡时间先前卷宗写的清楚,她上次查验完尸体后,推断的结果也差不多,此次开棺,她着重要验看的,是死因以及死前伤。
听她开口说话,钱嫣儿连忙落笔,左手捏着右手的腕部,好不叫它抖得那么厉害。
“头面目无损伤,颈部两侧明显扼痕,且右侧呈融合成片状态皮下出血,手臂,前胸等地有多处创口,方向由右上至左下,上深下浅。”
曲蓁看着这些伤口若有所思,这次的功夫,果真没白费。
“我,我写好了。”
钱嫣儿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小声的提醒道。
曲蓁看了眼她,似笑非笑,态度却柔和了几分,“好,那继续……”
“哦。”
钱嫣儿埋头应了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下意识的瞥了眼曲蓁的方向,不看还好,一看……
钱嫣儿整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抖如筛糠。
她失声尖叫:“曲蓁,你,你做做做,做什么?“
她声音尖锐,就像一把匕首刮在耳膜上,生生要把耳膜撕裂。
曲蓁拿刀的手滞了下,蹙眉回头:“鬼叫什么?”
“我还想问你,你拿刀是想干嘛?”
钱嫣儿音调猛地拔高,面露惊恐之色,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死了的郡主也是郡主啊,她来回比划着是想干嘛!
曲蓁瞥了她一眼,凉凉道:“如你所见,剖尸!”
她话落,将安平郡主的尸身翻了个面,呈俯卧姿势,在钱嫣儿的注视中,果断下刀,将她颈部的肌肤划开,露出肌理分明的……
“啊,疯子,你个疯子……”
钱嫣儿惨叫一声,再忍不住,丢下纸笔手脚并用,扭头就跑,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曲蓁了 ……
这次,人是真的跑了。
曲蓁也没多加理会,继续验尸,直到三个时辰后,她动了动发麻的脚,站起身长吁了口气。
终于验完了!
没休息多久,她又蹲下身,将验尸切开的部位以及腹部的创口尽数缝合之后,重新替安平郡主穿好衣服,放进了棺木里盖好盖子。
她轻拍了拍棺木,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揪出凶手。”
说罢,曲蓁转身往外走去,路过钱嫣儿呆过的地方,俯身捡起她做的笔记,定睛一看,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看来,还是要我再写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