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地下室里,女人死死压在胸腔里的抽搐的哽咽显得尤其清晰。
直到稍微缓解一些了,她瞪着通红的眼眶抬起头来,嘶哑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初衍?”
不知是否因为方才戳中软肋的一番话,一向冷静自持善于看透人心的心理研究专家此刻也急迫而慌乱起来,她拖着椅子往前挣了挣,语气压抑着急道,
“顾家就你这么一支血脉了,你不要自寻死路!初衍,哪怕是看在你叔叔的份上,我也不想看着你最终落得和他一样的结局!”
“晚了,婶婶。”
男人无声的看了她片刻,微笑起来,
“在你父亲做了苏承的刀,和他联手毁掉整个顾家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父母入狱受了无尽折磨,最后悄无声息的死掉了,我冒着危险偷偷回国,却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只好躲躲藏藏的在偏远地区的一座小山包上立了个衣冠冢。”
“我当时还在读小学的妹妹,同样在监狱里受尽了折磨,甚至因为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死而精神失常,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噩梦里,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发疯一次。”
“我的叔叔,在报仇途中死在了乱枪里,如果不是有你在,大约也是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而我,”
男人低着头,灯光晕染过他的唇角,弧度尖锐带着嘲弄,
“而我,顾初衍,死在了纽约下雪的街头,永远的失去了这个名字和名字背后代表的一切。”
“身份,家庭,回忆。顾初衍也死了。”
他看向程玉清,问,
“你看,当年风光无限的顾家,最后因为你爸和苏承的私心,落得了这么个不得好死的结局,我又该怎么放下一切,在这个仇人依旧得意的世界上苟且的活着呢?”
程玉清看着他,嗓子眼跟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好半天才又道,
“可是你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她顾自继续道,
“当初你的死亡报告虽然被确认了,但是苏承并不放心,还特意派我哥过来亲自确认,因为我哥哥见过你,而且他做事一向谨慎细心,只有他的报告苏承才能真正相信,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当初我也是偷听他和我嫂子的谈话才知道的。”
“他其实根本就知道那个乞丐不是你,但他帮你隐瞒下来了!如果不是这样,苏承一定不会罢休的。”
楚衍微微一愣,沉默而了很久。
灯光的阴影打在他脸上,蒙住了他所有表情。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道,
“你知道,在那一次动荡中,家破人亡的顾家家臣有多少吗?”
“账不能这么算的,婶婶。”
“除了我的父母,我的叔叔,我的妹妹,还有我认识的,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很多人都被毁了。哪怕只做等式,你哥哥留我的这一命,也不能抵消掉那么多家破人亡的。”
“或者,”
他抬眼看着她,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又邪又冷的笑,
“我把这条命抵给你程家,你父亲可以把那些人命都还给我么?”
他离开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早就不能回头了,婶婶。”
楚衍转身往楼梯走去,同时对鲨鱼扬了扬下巴,
“给她松绑,关到上面的卧室去,”
踏上楼梯的时候他微微一顿,稍稍侧过脸来,低声道,
“随时看着,别让沈翩跹看到她。”
耳边捕捉到熟悉的名字,程玉清条件反射般张口,
“沈翩跹?”